小英娘又凑到美娘跟前来了。
今天倒没有旁人,只是相比起自家看熟的老面孔,她还挺喜欢美娘这个新鲜人儿。
秉承源自老王家好客的传统,小丫头没空手,摇摇摆摆提了兜刚买的糖炒栗子,递给美娘。
闻着香甜的栗子,美娘没有辜负她的好意。
只是刚剥出一颗金黄饱满的果实,小英娘忽地抓着美娘的手,送到自己嘴边。
“谢谢。”
啊呜一声,张大小嘴。
她,她就吃了!
美娘瞪着鼓着两腮,跟小松鼠似的吃栗子的小英娘,终于了悟。
敢情这不是好客,是找她来做小工的么?
好在,小英娘不让人做白工,又拿起一颗塞美娘手里,大方道,“吃。”
美娘秒懂。
先得剥一颗上贡,再剥一颗才是自己的。
她是拿栗子当贿赂,找人剥壳啊!
于是美娘,美娘就被贿赂到了。
你一颗,我一颗,吃得泾渭分明,不亦乐乎。
韩王氏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女儿不见外的趴美娘腿上,把吃得糊满碎渣的小脸,在人家裙子上蹭啊蹭。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皮得不象话!”
“没关系。英娘性子活泼,我挺喜欢她的。”
这话当爹娘的都爱听,哪怕明知自家孩子人憎狗嫌,也宁愿掩耳盗铃,不愿旁人说半个不字。
韩王氏道,“亏得你脾气好,连她哥哥都烦她。”
英娘立即冲她娘举着栗子,得意洋洋的炫耀,“哥哥买哒!”
才不烦她。
那不是被你烦得不行,才买来堵你嘴的么?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
美娘笑说,“我看小公子倒象韩大人,稳重知礼,成日都关着门读书,哪也不去。”
韩王氏道,“可不是么?我家这两个孩子,一个沉默无趣,一个又太过顽皮,生生磨得我老了十年,也不知都象了谁。”
英娘又插话,“我象爹爹!”
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别说美娘,韩王氏都在心里给了女儿一个小白眼。
吩咐丫鬟把她抱下去,被捞起来的小英娘,却趁机在美娘脸上摸了一把,认真睁大眼睛。
“真哒,我们都喜欢美人姐姐!”
呵呵,
被吃了口小豆腐的美娘,完全不在意。小孩子眼睛瞎一点,是正常的。
你爹那么讨厌我,会喜欢我才有鬼!
韩王氏虚套了两句自家孩子没规矩,让婆子放下包袱,打开给美娘看。
里面收拾了两块鲜嫩颜色的衣料,和几件活泼的小首饰。一看就是给韩英娘攒的好东西,精致又别致。
美娘忙说不要,韩王氏却一定要给她。
打发了丫鬟婆子,她含蓄的说起韩彻小时,如何在严厉的嫡母手下讨生活,如今还要负担起嫡母大兄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云云。
美娘总算是闹明白了。
怪不得韩县尊会对她充满敌意,这是有心理阴影啊。
附合着说了几句好话,顺势收了这份礼物,也算是收下这份委婉的道歉。
韩王氏松了口气,自去料理家务了。
心腹丫鬟不解,“夫人何必对个民女这么好?那些好东西,有些还是您娘家千里迢迢送给英姐儿的。”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童言无忌,但稚子的话,往往也最可信。
英娘说,她和她爹一样,都爱美人姐姐。
美娘不信。韩王氏却知,这是真的。
韩彻长年在嫡母的打压之下,表面上看,是对美貌女子,都有了偏见。但心底里,他更渴望着一份承认。
希望嫡母有一天,能对他承认,自己错了。那些年错待了他,如今这个家,还得靠他支撑。
只是这些年求而不得,越发成了心结。表现出来,就是对美貌女子越发的嫌弃。
而韩王氏长相平平,勉强堪称清秀。
洞房里挑开盖头的那一刻,她曾在他眼里,看到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
虽说成亲这些年,丈夫待她敬重体贴,却始终缺乏一份男女间热烈的爱意。
且喜女儿生得乖巧讨喜。
故此韩彻虽对儿子要求严格,对女儿却各种溺爱纵容。成日里还总喜欢给她买衣裳买首饰,穿戴打扮。
他要是真心不爱美人,怎会如此?
所以,在韩王氏看到美娘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就算丈夫将来要纳小,也绝不能是这样美貌聪慧的小姑娘。
否则总有一天,她会在不知不觉间,夺去丈夫心中那一份从来不曾给过人的真爱。
说她自私也好,薄情也罢。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们,韩王氏是宁肯让丈夫心中永远缺失那一块,也不会让给任何人。
所以她心里有愧,才会对美娘格外好些。
横竖这丫头呆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何不大度一点,让丈夫看到自己贤良呢?
果然,看美娘戴着的新首饰,韩彻对妻子更好了。琇書網
匆匆数日,一晃而过。
十月初一,开市的日子,美娘被卖的日子,到了。
因衙门早有公示,这一日来了不少乡亲。
尤其是镇上的针线妇人们,大家都替美娘捏着把汗,最后到底会花落谁家?
时辰一到,美娘从衙门里被带了出来。
韩彻没难为她,没上枷锁,也没戴镣铐,只象征性的在美娘头上插了根草标。
只小姑娘近日打扮惯了,突然变回从前的素净模样。小脸洗得白白的,身上半点首饰也无,看得许多人当即抹起眼泪,觉得她受苦了。
至于那个真受苦,瘦了一大圈,胡子拉茬的林俊仁,反觉活该。
郑飞扬眼圈顿时红了,才想说他的美娘妹妹遭罪了,秋大姑嘴角一撇。
“没见那丫头,小脸还圆了一圈?哭个毛,赶紧把正事办了!”
葛大娘说,“做戏做全套。小飞哭吧哭吧,没事儿。”
可这样一来,他还怎么哭得出来?
细看美娘妹妹,确实一点没瘦。跟林俊仁比起来,差别可大可大呢。
郑飞扬揉揉发酸的鼻子,上前去交钱了。
要叫价得先交个订金,防止有人胡乱哄抬价钱,过后又不兑现。
看他上去了,旁人都不动了。还把那个收钱的帐房围着,虎视眈眈。
帐房除了当年成亲,从来没给这么多人围观过,当下心理压力颇大。也不走那些啰嗦流程了,直接把来龙去脉说明。
“今发卖林氏女一人,年十二,体健貌端,可有人愿买?”
“有!”
郑飞扬就堵他跟前呢,高高举手,“我家出三百两!”
乡亲们松了口气,纷纷鼓掌。
叶氏更是在背后,拍了他一记,不妨手劲儿大了些,“小飞好样的!”
郑飞扬忍着。
真汉子,疼也要笑着。
帐房一看,没啥可说了。横竖就这一个报价的,那就是他了。
清清嗓子,正想发放契约,把事情了结。忽地一锭银子,从一辆过路的马车里飞了出来,落在帐房跟前。
“四百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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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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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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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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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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