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茶壶的家丁先生气了。
黑着脸,攥紧拳头。
衣裳下看不见的肌肉都绷了起来,象是蓄势的豹子,随时准备扑出去咬断那纨绔的喉咙!
谁知少年只是把另只手中托着,还没动过的栗子糕递他面前,示意家丁咬去。
然后又啃了一口鸡腿,继续往前走。
楼底下,一帮子衣着光鲜的仆役围了上来,态度嚣张。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公子请你,是给你面子。若弄得我们押上去,就不好看了。”
“可我尚年幼,家里不许饮酒,敬酒罚酒都不许。要是让我爹知道,会揍我的。说不定连你们一起揍!”
少年呆萌的表情,十分符合小土包子的人设,取悦了楼上看戏的人,连底下的奴仆们也跟着放肆大笑。
“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么?瞧你这熊样儿,便是来十个爹,都不够我家公子一指头。”
少年越发认真起来,“真不骗你们。我爹认识很多当官的,还都是大官!”
“哈哈哈!什么大官儿呀,是县太爷,还是知府?就是他们全来了,在我家公子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少年好奇,“那你家公子是什么人?他爹能比我爹还厉害?”
“那是自然!我家老爷可是当今皇——”
那家丁还没说完,忽地被人拍了肩膀,另一人道,“总之你上去就知道了。小子,别看你家有几个小钱。可跟我们公子一比,那就是个屁!你只要哄得我们公子高兴了,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少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家荣华富贵已经够多了,真不要了。再见!”
他还冲楼上纨绔挥了挥啃了一半的大鸡腿。
一大帮子人瞧着呢,这乡下小子竟这么不给面子,纨绔不高兴了。
“你踩坏了我的扇子,这就想走?那扇子还是——”
谁画的来着?
他一下卡壳了。
旁边有个看不见容貌,却带着笑意的微哑声音,慵懒传来。
“前朝画圣祝六如的真迹,光这副扇面,就值三千两银子。再加上金漆玉骨,五千两。再加上这可是九公子的心爱之物,要你个一万两,也不足为奇。”
“说得好!”
“不愧是中过两元的人,说得真好!”
一帮子纨绔纷纷鼓掌。
那为首的纨绔,更加得意,“听到没?一万两,你赔得起吗?小子,还不快滚上来!”
少年又呆了呆,似是急了,“青天白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明明是你把扇子扔下来的,还好意思讹我?”
纨绔哈哈大笑,伸手往下一指,“你们,有人看到了吗?”
围观人群吓得纷纷避让,竟无一人敢答话。
少年愣了愣,忽地拿鸡腿指着一个坐在马上的小姑娘道,“你坐那么高,难道也没看到?”
那小姑娘衣着只算中上,但一双眼睛却跟上等的墨玉似的。明净灵动,看得人极有好感。
只脸上系了块花头巾,看不清容貌。
可惜他对人家有好感,人家对他可没有。
竟睁着那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果断摇了摇头。
纨绔更得意了,“瞧见没?没人瞧见,这扇子明明就是你踩坏的!赔不起钱,就得上来赔罪!”
少年隐约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气楼上的纨绔,而是气这街上的人。
其中分明还有些军队里的士卒,可瞧着这边情形,却是目光闪躲,没一个肯仗义执言。
难道真是天高皇帝远,已经糜烂至此了么?
就在他打算上楼会会那位纨绔时,那睁着漂亮眼睛说瞎话的小姑娘,忽地开口了。
“我虽没瞧见,可这位少爷,你高抬贵脚,亮给楼上公子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若是踩过扇子,总会留下痕迹。扇子上也总不至于没印子吧?”
她的声音脆甜,如鲜嫩菱角般清冽动人,听得少年顿时高兴起来。
还不算一手遮天,这些百姓,还有救!
果断抬脚,“你们瞧,我这鞋底哪有痕迹?要诬赖人,也得捉贼拿赃吧?”
纨绔不高兴了,拍着栏杆就站起身来,“死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大爷说是他踩的,就是他踩的!来人呀,将他二人拿下!”
小姑娘笑声甜脆,“我初来芜城,听说这三元楼以曾招待过解元、会元、状元闻名。如今店里还挂着一副当年的状元,如今太师写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对联。今日这位公子却公然在三元楼上,无凭无据,就下令掳人。不知远在京城的徐太师听了,是个什么滋味。”
那纨绔原本一副老天第一,他第二的骄横嘴脸,可在听到徐太师三字时,脸色微变。
底下小姑娘又道,“自然,我一个乡下丫头,可不认得太师那么高贵的人。但我们湖州,还有位汉王殿下呢!最是心地仁善,又肯主持公道的。在场若有湖州乡亲,麻烦回头悄悄去汉王府说一声。就说他封地一个小丫头,被这位定州三元楼的公子抓了。说不定汉王殿下心善,愿意替我作主呢?”
纨绔抓着栏杆的手,又紧了紧。
是了。
江对面,还有个讨厌的小鬼,可是能直达天听的!
此时,土财少爷听小姑娘这样信任汉王殿下,还替他好话,早已笑得见牙不见眼。
“咳咳,你放心。那个,他一定会替你作主的,嘿嘿!我,我有法子带话给他。真的,嘿嘿嘿!”
小姑娘从善如流,“那谢谢少爷了。楼上的公子,您还有事吗?没事小女子可就先走啦!”
旁边有人劝那九公子,“算了,这么多人,暂且放过他们。回头寻个没人的地方,再——”
可那小姑娘又回头了,“对了,楼上的公子,你不会派人来抓我吧?小女子有点害怕,还是找个人,先回家给大人送个信吧。万一我不能平安回去,估计是要赖上你的。哎,乡下人难缠,公子又何必凭白惹上这些麻烦呢?”
土财少爷狗腿的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爹也很难缠的!这都是为你好,年轻人,别冲动。”
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半点不骗人哒。
趁他说话的工夫,小姑娘抿嘴一笑,跳下马来,走了。
娇小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人群里,等那土财少爷回头,就找不着了。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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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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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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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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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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