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胡同的英国公府邸,平日里的这时辰,只静谧的笼罩在皎洁月色之下,但今日的府邸,却是尤为的喧闹,到处皆是年轻少女的喧嗔笑语。
自影壁至垂花门处,来往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不断地有世家小姐从精致车厢中,在当家主母的陪同下盈盈走下车来。
在这一日,英国公府举办夜宴,广邀京中各方世家贵女来此参加宴会。
明面上,说是皇后娘娘喜爱热闹,又甚是怀念年少闺中时的岁月,因而想借此机会同京中年轻女子接触接触。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膝下的大皇子楚璟,自过了年后,已有十六。
此次上元佳节,皇后娘娘在英国公府举办宴会,打着喜爱热闹的幌子,实则,却是想替大皇子寻个合适的身边人了。
收到请帖而来的夫人们,都是京圈里混成精了的人,她们只消稍稍琢磨一下,是以很快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宴会开席的时辰尚早,在国公府的庭院之中,不少世家小姐们聚在此处,或是谈笑风生,或是散步赏景。
如今恰是初春时节,庭院里的桃花杏花先后竞相绽放,三五成群颜容姣好的贵女们于此处游玩,远远见着,倒似一幅勾勒的春夜美人仕女古画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只是这样瞧着,的确很是唯美,但走进一些,便能发现她们谈论的内容,就不似落进眼里看到的那样好看了。
“烟雨妹妹,你今日的打扮可真是别致。”只见有两位年轻少女从水榭处盈盈走来,两人一面慢慢踱步,一面谈笑着,似关系很是亲近的样子。
“阿朝姐姐,你可别这么说,今日来国公府的世家小姐们,一个个的,可都好看的紧!”
说这话的少女,她身着蜜合色折枝花圆领褙子,湖色十二幅湘裙,身姿娉娉婷婷的,她回话的声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娇俏。
唤作阿朝的少女,是户部郎中沈之山的嫡女沈朝,听了话后,她又继续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真的,在来这的一路上,我都细细的瞧过了,就属你今日最是光彩动人,烟雨妹妹还是勿要再谦虚了。”
“阿朝姐姐,你就会浑说,宴会还没开席,还有好些世家小姐们都没来,你怎得就知道我最是好看......我看啊,阿朝姐姐今日对我这般甜言蜜语,定是别有意图。”Χiυmъ.cοΜ
“怎会?”沈朝不由提高了些声音,“我来......”
沈朝说着,蓦地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抬眸看了眼四周,随后压低了声线,语气带了几分轻蔑道,“我来的时候去了一趟花厅,你是没瞧见那些个女子们,一个个端着的虚伪样子,我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所以才邀着烟雨妹妹一同出来散步。”
姜烟雨听了话,唇边一抹得意笑容淡淡扬起,她声音温柔如水的道:“姐姐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要说出来呢,当心隔墙有耳。”
话落后没多久,两人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调笑。
姜烟雨同沈朝在听了笑声后,心里猛然慢跳了一拍,毕竟被人抓着在背后议人的行为,总归是不大好的。
“我竟是不知,原来沈朝沈小姐竟会这般拍马屁。”
穿过水榭的长廊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层层阶梯的拱桥,此处有些偏僻,因光线黯淡,两人没注意到有人从另一条青石小径走了过来,正刚好撞上听见了她们的笑谈。
在知晓有人可能听了她们的言谈后,沈朝回忆了下刚才同姜烟雨说的那些话,俩人的谈话内容虽不大好,但她声音放的很低,尤其是最后一句,除了她二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知晓对方不可能听清她最后时说的那些话后,沈朝心里松了口气,旋即,她上前两步问道。
“我什么意思......”那女子弯起唇角,又是轻笑了一声,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的道:“我什么意思,难道沈小姐不明白吗?”
四周的小姐们听了话后,皆忍不住手执团扇掩着脸颊,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我之前便听说啊,这位沈小姐看上了平阳侯府世子姜旭,原先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掩在团扇下的小姐们,不知是谁开始了悄悄议论。
“怪不得每回参加宴会,都瞧着沈朝紧紧跟在姜烟雨的身边,我还以为她们关系有多好呢......”
“可是,我听闻姜世子的亲妹妹是姜二小姐,那沈小姐为何不去讨好姜二小姐,却总凑到姜三小姐跟前?”询问的这少女,他们一家才到京城没多久,是以十分好奇的出声问道。
“姝儿妹妹,这个解释起来就有些复杂了......那姜家二小姐姜梨和世子是平阳侯的原配所生,但生下二小姐没多久,便因病逝去,侯爷呢,对佛寺大师占卦占卜一事深信不疑,曾有位名大师说姜二小姐的命格,幼时少时克夫克母,需得不在近处抚养,才能避其命格损害。所以,这姜二小姐从小便被抱到扬州,到了十五才回京,而姜三小姐一直都在府中长大,所以便同世子的关系更为亲近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
“......”
众人纷纷议论间,却没注意到姜三小姐姜烟雨的侍女红霜,悄悄地从人群中离开。
***
英国公府,垂花门处,一辆印着平阳侯府徽记的车马姗姗迟来,夜风吹拂着雪青色的杭绸车帘,轻轻浮动。
“姜三小姐今日来的这般迟?”有些来的稍晚的小姐们,看着车马是平阳侯府的,心里便忍不住嘀咕道,“不会吧?姜烟雨参加这种宴会,向来不都积极的很吗?”
“或许不是姜三小姐,听闻在扬州长大的二小姐回京了,可能是二小姐姜梨也说不定。”
“......或许吧。”
车马行至垂花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隔着雪青杭绸车帘,姜梨听到外面车夫的话传了进来。
“知道了。”不见其人,只听车厢内传出的女子声音似如山泉般清凌。
一帘之隔的车厢内,车顶悬挂着的羊角琉璃灯,淡淡散着橘色的光。
侍女小桐转头看向端坐在车凳上的小姐,她原本微闭着的眼眸,在车马停下来之后,慢慢的睁了开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精致如画的眉梢处,又不由的轻轻蹙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自姜梨从扬州回到京城后,这大半个多月来,她噩梦惊悸不断,但清醒过来后,姜梨对梦里发生的事情,却又完全的回想不起来。
隐约间,她总觉着自己似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每每勉强自己回想之时,心口处总是有种说不出的闷郁,难受的紧。
之前在扬州时候,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有些怀疑自己是水土不服所致。
姜梨原以为过些时日,便会自行渐渐好转,但半个月过去,却还是如初初回京时一般,就刚才在车厢内闭眸小寐时,她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幕幕的画面。
看来,今日参加完宴会之后,她真的需要找个大夫好好看一下了。
“小姐,您是不是又魇着了?”见姜梨纤指抬起轻揉太阳穴,侍女小桐语气担忧询问,“若是觉着身子不舒坦,今日咱就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宴会了。”
“无事,咱们才刚刚回京,在府中还未站稳脚跟,既然母亲叫我来,我就来吧。”
“什么母亲,果然不是亲生女儿,就一点子都不知道心疼您。”瞧着抹了胭脂水粉,都没遮住眼前人眼底的倦意,侍女小桐忍不住低声嗫喏道。
“小桐,母亲待我已是不错了,这话日后不许再说!”
“是,小姐。”侍女小桐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的应道。
“你这丫头,小姐我早晚都要栽在你的这张嘴上。”姜梨伸出手来,她纤指轻点了下小桐的额头道。
侍女小桐见姜梨对她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道:“小姐,奴婢日后会注意些的,那......小姐,咱们下去吧。”
“嗯。”姜梨将自己的纤手轻轻放下,又细细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衣袖。
侍女小桐先从车厢中走了下来,随后,她侧身探出手来轻掀起杭绸车帘,姜梨扶着小桐的手,脚踏着四角方凳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守在垂花门处的小厮,见着从影壁处又来了家小姐,便忙笑着迎了上来。
“小姐,请往这边走。”小厮伸手虚虚一请,旋即侧身在前,恭敬引路。
片刻之后,她们主仆二人便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英国公府的花厅之中,只见平阳侯夫人,也就是她的继母徐氏,端坐在花厅右侧的圈椅上,正同她旁边的几个夫人在一起谈笑。
“见过母亲,见过各位夫人。”姜梨走上前,依次给众人恭敬的行了礼。
“嗯。”见着是她,徐氏面上带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便伸手拉住她的手,放柔了语气道:“现下虽已是春日,但夜里还是有些冷,平日里,你注意些,仔细得了风寒。”
徐氏的举止很亲昵,说出的话也很暖心,但姜梨心里却不知怎的,对徐氏的亲近有种莫名的抵触和嫌恶。
她压下从心底涌出的莫名情绪,顿了顿,她浅浅一笑着回道:“知道了,多谢母亲的关心。”
就在徐氏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花厅门口处走来一道身影,是三妹姜烟雨的侍女红霜,似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姜梨注意到她的脚步要比平日里稍稍快些。
却见她站在门口,顿了一顿,抬眸轻轻扫了一眼徐氏所在,随后便行至徐氏的身旁,俯身贴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
“姜夫人,您这是有了什么着急的事吗?”
“哪里?不过是小女见她姐姐迟迟没来,所以派侍女过来问一问罢了。”
说着,徐氏缓缓端起茶几上的釉色瓷杯,抬眸笑着看向姜梨,“阿梨,你去瞧瞧烟雨去,她这人性子皮,可要好生看好她,别叫她今日给我在这府上惹出什么笑话来。”
“是,母亲。”
说罢,姜梨便离开了此处,只是她在转身间,却没注意到徐氏紧握着瓷杯的手指,因着太过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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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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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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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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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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