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一礼道,“让小姐久等了,奴婢小翠...”
还未等她说完,谢清淮已拉着她的手进到屋中,按住她坐在书案前。
“你来之前应该有人同你讲过要做什么了吧?”谢清淮将白宣铺平,用镇尺压好。
“今日有些晚了,”谢清淮望了望屋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扭头看向屋子里不大明亮的油灯道,“不过也不妨事,我给你点上满屋子的灯,保证亮亮堂堂的。”
小翠不自觉的扭捏道,“小姐,我...我怕我不行。”
“不要紧,先试试再说,你只管照着我说的画,不管成不成都有赏。”谢清淮扭头示意一旁的巧云再多点几盏油灯,自己则是在首饰盒里翻了几件一贯喜爱的发簪耳坠之类的东西放在书案上,“你且先熟悉熟悉这些物件的构造,其他的纹样我稍后在一旁与你细说。”
屋子里大大小小燃了十盏油灯,光书案前就有三盏。为防不经意间碰落油灯引起大火,巧云还将多余的纸张和书籍先搁在一边或是收在柜子中整理好。
谢清淮站在一旁,小翠先是照着说辞画的花样,可在她看来都不大合适,与她印象中的还有些差距。
又是一番解释。
直到屋外已黑透了,蛐蛐趁着夜色躲在墙角的草堆中聒噪不已,而屋中的二人聚精会神,没有丝毫分心与懈怠。
谢清淮拿着刚刚画好的纹样,喜笑颜开道,“成了!就是这样的!”
原本还悬着一颗心的小翠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瘫靠在交椅上。
谢清淮又仔仔细细的来回看了好几次,这正是她想要的图样。
“巧云,上盏茶来给小翠喝,”谢清淮将图样好好收着放在一旁,揉了揉久站后微微发酸的腰道。
“小姐,我...”
小翠便要推辞,起身准备告退。谢清淮将她按住,宽心道,“喝盏茶再走,辛苦一晚上了,你瞧你,眼睛都熬红了。”
小翠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就没有推辞。
“这些纹样好看,我明日拿去给娘看了再做定夺,不过我觉得,”谢清淮神秘一笑道,“这事一定能成。”
*
翌日清晨,谢清淮带着昨夜画好的图样兴冲冲的找了谢夫人看了一遍。只是去得太早,娘还在铜镜前由张妈妈梳洗打扮着。
她耐着性子等了许片刻,谢夫人才仔细看了几眼。
不出所料,就连谢夫人也点头叫好,说是可以试着做几个看看。不过柳李二家的匠人颇有几分傲骨,不肯为了银子上门拿了图纸照着模样制出来。
故而谢夫人也有些担忧,“如今还不太平,要不这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娘,总不能因为这事就畏首畏脑,什么也不做,日日缩在府里像什么话,”谢清淮坚定道,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更何况□□,即便有心,他恐也无力。”
谢夫人思索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不过出去要早些回来,还要多带些人手,守在一旁也安心些。”
谢清淮暗暗叫好,连声应了。
“你爹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带着承儿修葺老宅这么久了,他也不来看一眼。”谢夫人埋怨道。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收不到自家相公表借心意的新妇,此刻正拈酸吃醋的抱怨。
谢清淮甚少见到娘亲这般娇羞抱怨的时候,故而强忍住面上的笑意,只淡淡道,“许是爹爹有别的事要忙。”
谢夫人嘟囔一句,“谁知道呢,大抵是日日在外头躲懒罢。”
终是快要绷不住情绪,笑意快要从脸上溢出时,谢清淮一礼告退,免得在母亲面前笑话。
*
街上往来熙攘,叫卖声络绎不绝,一派繁荣的景象。
谢清淮下马车时才发现,原来传闻中技艺巧夺天工的柳家小院坐落在闹市之中。
闹中取静,有点意思。
趁着下人叩门的功夫,谢清淮凑近与岑泠之咬耳道,“这家人倒是有意思的,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开门的是个妇人,虽不是什么大家风姿,但也得体,只问了一句有什么事便没了下文。
吸引谢清淮目光的是她头上簪的钗环。明明是个极其简素的累丝珠钗,可却比寻常镶嵌珠玉宝石的钗环要好看的多。
“我们是谢宅的,拿了图纸来想做些物件。”叩门的小厮答道。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说道:“富贵人家那些物件我们这种小户人家做不出来,还望另请高明。”,之后作势便要关门。
“且慢。”
谢清淮走上前一步,那妇人关门的动作一顿。
“我带来的图纸之上并无许多繁琐的金银,莫说达官显贵,就是寻常人家也买得起。”
那妇人半信半疑,谢清淮便接道,“我瞧姐姐头上簪的珠钗素净,可却比寻常的发饰精巧不少。”
“更何况我已带了图样来了,若你们不满意,大可拿大棒子再将我们轰出来,也耽误不得你们多长时间。”
妇人将信将疑,犹豫片刻后引着进屋。
*
屋中陈设简单,不过添置的恰到好处,既不杂乱繁奢又不失气节。尤其是一旁挂着一排书画的墙边,用一个白瓷瓶插着几支莲花,有了点缀花色,很是不俗。
谢清淮和岑泠之并排而坐,其余人都留在屋外守着,元正则是站在屋外侯着,若有意外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妇人端了两盏茶递上后道,“我相公还在后院,做完手上的活就过来,二位稍后。”
谢清淮点头示意,笑道,“这屋子装饰的简单素净,若是方便可否能让我们观摩一二?”
妇人点了点头道,“二位请便。”然后出了院子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刚才进屋时,那满墙的书画便叫她颇为在意,如今等着也是无趣,索性走近看看打发时间。
墙上裱了几副铁画银钩的书贴,笔酣墨饱,很是养眼。一旁还有几副画作,也都是极好的,那画中的亭子很是写实,山石俨然。一路看下来眼花缭乱,无论哪一副都是极好的。
岑泠之在一副牡丹画前顿住脚步,眉头紧锁,神情甚是肃然。
见状,谢清淮也凑到一旁端详片刻,除了笔触优美外也看不出别的端倪。
“怎么了?”谢清淮问道。
岑泠之沉默,愣了许久后忽而惊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一改往日的清冷,眼睛睁得很大,呼吸急促。
“啊?”谢清淮一头雾水。
“就是那日,在环彩阁咱们拿回来的那副画,就是我说我总觉得见过的那副。”岑泠之越说越激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他指着他面前的这幅画道,“笔触相仿,而且我从前见过一副相近的画,我有印象。”
“不急,稍后问问就是。”谢清淮也很激动,不过面上依旧保持镇定。
不曾想今日还会有别的收获,实在是意外之喜。
言罢,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刚刚进屋便没好气道,“图纸呢?”
谢清淮也不恼,将收好的图纸双手递上,然后站在交椅旁细细打量眼前这人一番。
他身着粗衣麻布,容颜也与常人没什么区别,是放进人堆里就找不出的那类人。
只见他由原先的不耐烦转成几分赞许,将图纸放在桌上,面容怪异道,“坐吧。”
有戏!
谢清淮坐下后笑道,“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
他犹豫片刻后开口避而不谈,反而问起这图纸上的花样是谁想出来的。
“自然是我。”谢清淮腆着脸答道。xiumb.com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沉思片刻后还是没有回复。
“我明白你的顾虑。”谢清淮早就料到今天这事没有这么容易谈妥,所以事先做了一些调查,“可我不是王家那类小人,不会做那种过河拆桥的龌龊事。”
从前王家假借柳家的手艺一举成名,而后过河拆桥,不愿善待,也不想出银子雇佣,还挤兑山丰郡其他首饰铺子,意图一家独大。
“我家曾与王家结过梁子,你若是去找几个年长的打听一番便知我说的是真话。”谢清淮悠悠开口,手中还摩挲着茶盏。“我明白你的才华,我也明白你的隐忍,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
“那我能得到什么...”男人开口,朝着谢清淮认真道。
“条件你开,不过有一点,”谢清淮得意道,“或许往后还要去京城发展,所以你要想清楚。”
她望了一眼身旁的岑泠之,有这么颗未来的大树,自然要好好抱着不撒手。
“好,”他一拍桌道,“这单子,我柳正初接了!”
条件优渥,再加上还有可能去京城博一番天地,任谁都会心动。
谢清淮以茶代酒,隔着敬了一盏。
“哦对了,”谢清淮想起那副画的事,开口道,“我想问问柳公子,墙上那副牡丹的画像是从何而来。”
柳正初指了指那副画道,“那副?那副是我前些年淘来的,据说是原先安信武县的一户人家里流出来的。”
“安信武县...”岑泠之若有所思,最后在谢清淮耳边小声道,“从前我和我师傅一起,好像接手了这么一户人家的人命官司。”
谢清淮想,她好像离未知又近了一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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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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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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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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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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