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淮虽不解,可还是接过了小女孩手中的信封,打开看了看。
一张白宣上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三日后,辰时,寥云台一见,可解烦忧。”
她看完后眉头紧皱,将信转交给岑泠之道,“你看看。”
她蹲下身子,和声细语问道,“小妹妹,你还记不记得给你信的姐姐长什么样?”
小女孩望着天想了想,随后像个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那...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别的话?”
小女孩仍是摇摇头。
谢清淮求助似的望了望岑泠之,而他此刻看完信上所说,眉头紧皱,无奈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这人送上这信的意图,除非...她按照信中所说去一回。
可此去...是福是祸尚不得而知,说不定是场预谋已久的阴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封信,如同一个放在她面前的宝箱,不知里头是金银还是毒蛇,但谢清淮非要打开看看才行。
她已下定决心,无论是龙潭虎穴,她都要去闯一闯。
小女孩却突然指着一旁的小贩惊呼。
“龙须酥。”
谢清淮怔,随后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女孩,爱吃这些甜腻脆爽的小吃食。
她摆摆手,那小贩便扛着堆满龙须酥的担子走了来。
“你自己挑,漂亮姐姐给你买。”谢清淮还记得这个小妹妹刚才叫自己漂亮姐姐的事,此刻也腆着脸这么称呼自己。
小女孩却面露难色,用手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仿佛在回忆什么。
“啊对了...”小女孩一拍脑门,手却僵住,眼角好似抽痛般泛着泪花。“那个姐姐说,这里的龙须酥不好吃,不如...北...北...”
谢清淮急忙替她揉了揉脑门,心道,莫不是北上远北镇?
她将北上远北镇这地名说了出来,小女孩点头如捣蒜道,“就是这个地方,那个姐姐说这里的龙须酥不如姐姐你说的那个地方的龙须酥好吃。”
北上远北镇...是屠飞鸿的故乡,难不成那人和他是一伙的?
谢清淮付了银子后,小女孩挑了一盒龙须酥,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
客栈。
谢清淮将想法说与元正和岑泠之听时,元正果不其然的皱起眉劝解一番,但谢清淮去意已决,任他舌灿莲花也无法撼动一分。
元正见无济于事,重重的叹口气道,“那我多派些人护着小姐。”
谢清淮一笑,拍拍他的肩道,“那我娘那边...”
元正无奈的点点头,随后出门又去把她所住的客房周边加派了些人守着。
自元正离开后,屋中二人又陷入无尽的沉默。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岑泠之咳了咳道,“咳,你先说。”
“你不劝我?”她沉思良久后问道。
谢清淮也不知道问这句话的初衷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回复。
只是从心,想问便问了。
岑泠之起身,走到一旁的香炉边,用签子拨了拨香灰,空气中又泛起一丝沉水香的气味。
“你想我怎么答?”岑泠之放下手中的铜签问道。
又是良久的无言。
*
只是这一次,谢清淮虽笃定要去一探究竟,但有一桩事,阻了她的脚步。
同日申时,司温韦黑着脸,敲响了谢清淮的房门,谢清淮迎他进了门斟了杯茶让他坐下,可司温韦面色阴晴不定,坐下后将茶盏推远了些。
“司捕快,怎么了?”谢清淮不解问道。
司温韦看她一眼,寒声道。“你还记得今日给你送信的小姑娘吗?”
谢清淮点点头,“记得,她今日叫我漂亮姐姐了,临走时我还送了她一盒龙须酥。”
“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谢清淮有些疑惑,随后玩笑道,“莫不是你在背地里跟踪我?”
“她死了。”司温韦攒眉道,“是毒杀,下午刚报来的。”
谢清淮一滞,笑容挂在脸上僵住。
“你说什么?”谢清淮拍案而起,“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死?不可能!”谢清淮猛然站起,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脑中一片空白。
“此刻尸首已在衙门。”司温韦不忍地摇了摇头,“我...按照惯例,要带你回衙门审问...”
谢清淮深吸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
衙门。
谢清淮望着地上盖着白布小小的身躯,双腿不自觉的打颤。
泰叔见状,吩咐其他捕快把尸首抬了走,随后又让人搬了一张木椅来让她坐下。
“谢姑娘,你也知道,如今出了人命,我们也只能秉公处理...所以...”泰叔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这就将今日之事从头至尾说一遍。”
谢清淮便把这事又细细的说了一遭,只是说到北上远北镇时,她略顿了顿,随后接道,“我从未去过什么北上远北镇,就连这地方都是头一回听到。”
“那你可曾和谁有过节或嫌隙?”司温韦抱着剑站在一旁道。
谢清淮将她熟悉的人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半晌后摇摇头。m.χIùmЬ.CǒM
泰叔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如今和死者最后有所接触的便是姑娘你,苦主的诉求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谢姑娘,你恐怕要委屈几日。”泰叔沉声道。
这事已然闹大,既有苦主申述,衙门自然不能偏袒她,只是这事说到底还是冤了她,况且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若是众人认定她为凶手,即便最后能够洗刷冤情,只怕流言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打破的。
可眼下,谢清淮确实是最后与她接触之人,而那有嫌疑之人身份还未查清。
谢清淮长叹口气后点了点头道,“那我该如何做?”
泰叔望了一眼司温韦,他便接道,“谢小姐这几日要在府中待着,若要出门,需派人通传一声,衙门必须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谢清淮应了,站起身准备回府,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我能问问苦主是谁吗?”
“是她爹,镇上一个臭名昭著的酒鬼,叫李六。”司温韦答道。
谢清淮向二人欠身一礼,理了理微微发皱的衣衫出了府衙。
*
这一次,岑泠之并未随谢清淮一道回府,而是和泰叔说了声想去看看尸身有没有什么线索。
泰叔对他有些印象,那日也是他一句话堪破了屠飞鸿的身份,如今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更何况,他看起来和谢家那位小姐关系匪浅,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行个方便,于是也就准了。
岑泠之被一个随侍带到一间被槐树包围的停尸房前,檐上挂着一个牌匾,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息字。屋檐两侧的石柱上的泥红色已然褪去,有几处还有些细小的缺口,显然是很久之前便在的。
岑泠之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打破原本的平静。
屋内是灰砖的墙体,不算大的地方放着三张长木床,其中一张床上盖着一方小小的白布,廖如云坐在一旁看了一眼来人,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一礼。
“公子怎么来了?这里污秽得很。”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走到尸首旁,看着此刻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小女孩,心中有一丝悲恸悄然而生。“有什么发现吗?”
廖如云点头,将尸首的衣袖折高了些,“你自己看吧。”
苍白而纤瘦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十数道伤痕,有些是烫伤,有些是刀伤,还有一些是被钝器击打形成的挫伤。
有些伤痕已然痊愈,下头已经长了粉红的新肉,可剩下的那些伤痕和淤青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岑泠之皱着眉头,后背发凉。
“还不止这些,后背和双腿,全都布满了这样的伤痕。”廖如云将衣袖放下,语气中带着不忍。
岑泠之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伤痕绝非一日形成的。他甚至不敢想,她到底每日都在过着怎样的生活,经历过什么痛苦。
“你来看看这个,”廖如云见他眼眶湿润,想是乍然看见这样的伤口不免悲痛,话锋一转道,“这里头下了毒。”
廖如云递上一盒龙须酥,岑泠之一眼认出这正是今日谢清淮买下赠与她的,那时收到龙须酥的小女孩的笑脸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岑泠之接过龙须酥,里头只吃动了一点点。
他凑近闻了闻狐疑道,“不是绝血散?”
“不是,”廖如云摇摇头道,“是何首乌提炼的毒物,猎户常常用来涂抹在弓箭上,用来毒倒野猪或是花鹿。但涂抹毒物猎来的野味卖相不好,近年来猎户早已不用,所以这几年来这种毒物并不常见。”
“你瞧这里,”廖如云从一旁拿起一张帕子,在尸首的嘴边一擦,“这些白沫就是误食何首乌的证据。”
岑泠之一心以为,是那个与屠飞鸿一伙的女人做的手脚。当时他知晓这个消息时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个未曾露面的女人要杀这么一个无关的小姑娘?
他原以为是为了诬陷谢清淮伤了人,可如今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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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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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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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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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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