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马之后,一直到坐下,温顾的手也没放开。
“这里好安静啊。”萧惋仰着脸,享受着此刻的平静。
“嗯,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温顾的手往下一伸,就和萧惋十指相扣。
男人的手比自己大了一圈,掌心温热,表面粗糙,又有常年握剑的老茧,拉着并不舒服。
“这是做什么?”萧惋晃悠了两下两人相握的手。
温顾看着萧惋白皙纤细的手指,拇指摩挲着萧惋光滑的手背,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即使是在床笫之上,两人也没这样十指相扣过,原来萧惋不止身娇体软,手也柔弱无骨,仿佛他一用力,就会掐断。
手被男人握着,时间久了,萧惋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把手抽出来。
察觉到萧惋的意图,温顾使了两分力气,惹来萧惋的瞪视。
“惋惋,你的朋友都这么叫你,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好不好?”温顾看着萧惋的双眼,柔声说。
成婚前,他称她长安郡主,成婚后,他称她夫人,不过这声夫人,大多是有旁人在的时候才这么称呼,私下里两人说话,都是直接你啊我啊的。
萧惋被这样饱含情谊的目光盯得有些脸热,“随你怎么叫,先放开手。”
“我不放。”温顾唇角一弯,将萧惋的手握得更紧,放在自己腿上。
被温顾的无赖磨得没了脾气,萧惋瞪着眼撇开脸,罢了,他想握着便握着,又不会少块肉。
“惋惋。”温顾轻轻捏了捏萧惋的手指叫道。
萧惋鼻音嗯了声,等温顾说话。
“惋惋。”温顾什么也没说,又叫了一声。
“嗯。”
“惋惋。”
“总叫我做什么?”萧惋没了耐心,皱眉看向他。
温顾似乎是觉得萧惋的反应有意思,低声笑起来。
“你放手!”萧惋脸红,这次是使了大力气想甩开温顾。
“我不笑了,惋惋别生气。”笑够了的温顾开始哄人。“惋惋,我真的有话想和你说。”
今日的温顾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格外喜欢逗弄人,萧惋没好气,“有话快说。”
温顾收敛几分笑意,坐直了些,依旧拉着萧惋的手,“我八岁的时候,家乡闹饥荒,父母想带我到京城,走了许多路,路上,他们接连去世,一位恩人将我从一群饥不择食的灾民手中救下,然后把我带到军营里,从此我就开始随军,从一个帮着生火做饭的小兵,走到了今天。”
“一路走来,我经历过很多事,在战场上,也确实如外面传言一样,杀人不眨眼,我都不知道自己杀过多少人,有人对我说过,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睡觉会做噩梦,年幼时,总是梦见那些冤魂在战场上飘荡,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来找我索命,我应当还算是个好人吧。”
“军营里有许多将士,一把年纪了也没娶老婆,也有的人刚刚成亲,便上了战场,不幸殒命,徒留妻子儿女在世孤苦无依,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大家不想耽误了好姑娘,便有许多人打算这辈子就和手上的刀剑过一辈子,我曾经也以为,这辈子的归属便是战场,可是立功立多了,那些掌权者就会忌惮你,雏鸟变成雄鹰,总得拿些把柄在手里,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是?”
“皇上屡次赐婚,赐婚对象从一般门第的庶女,变成重臣嫡女,最后,竟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舍得,若我再拒绝,恐怕会惹怒皇上,惋惋,我承认,当初应下赐婚,确实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现在,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成婚两月,萧惋从未听温顾说过这些,她听得认真,听到温顾说起答应赐婚的缘由,也并未生气,只问:“什么不一样了?”
自从温顾发觉自己对萧惋动心,这番话便在心里打了好几回腹稿,今日带萧惋来这里,也是想和萧惋把话说明白,可是说了半晌,最关键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打起退堂鼓。
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想到,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却成了畏首畏尾之人。
“惋惋,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不好?”温顾握着萧惋的手紧了紧。
“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啊。”萧惋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温顾的意思。
温顾眉头蹙了又松,“我是说,我们……”一句话斟酌再三,也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说辞,“以后,我每日早些回家陪你,这个地方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常来,我休沐的时候,可以陪你出门逛街,你不想出门,我们就在家里,你想练琴也好,想打牌也好,我都陪你,我会做一个好丈夫的。”
“你先放手,我手疼。”萧惋空着的那只手去掰温顾的手指。
温顾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抓的萧惋有些疼了,急忙将手放开。
得了自由之后,萧惋坐正,不去看温顾,自顾自地看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温顾一颗心悬着,扯了扯萧惋的衣袖,“惋惋,你的手没事吧?”
萧惋没说话。
温顾一番话说得七拐八绕的,萧惋最开始委实没明白,不过听到最后她明白了,一颗心开始慌乱。
其实两人成婚之后该做的都做了,萧惋觉得这辈子要是就这么过,也挺好的,不过温顾却率先打破了两个月以来两人建立的平衡。
在这段婚事里,她要交付感情吗?
短暂的犹豫之后,萧惋觉得自己多虑,婚事已成,她已经成了温顾的妻子,断不会再对其他人动情,要么,这辈子守住自己的感情和温顾相敬如宾,要么答应温顾,做一对真心实意的夫妻。
转念一想,温顾刚刚表白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可笑,一点也不像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你偷笑。”温顾捕捉到了萧惋微微弯起的嘴角。
萧惋板起脸,“我没有。”
“我看见了,你是不是答应了?”
“嫁都嫁了,还能怎样。”萧惋小声说。
温顾听得一清二楚,原本没有着落的心,忽而膨胀,他此刻的心情,好比打了一场胜仗。
“惋惋。”温顾没忍住,一把将萧惋搂在怀中。
靠着男人的胸膛,萧惋又扬起嘴角。
两人回马场时,共乘一匹,大白缰绳被温顾牵在手里,一匹马孤零零地走在一旁。
马场老夫妻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等着温顾夫妻二人回来便可用膳。
画扇和箩萤见两位主子回来,都发觉这二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回府之后,萧惋又将几个丫鬟打发出去。
几个丫鬟也摸索出规律了,一个月总有这么一天,院里一个下人也不留,大家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也都照着萧惋的吩咐,回了房里,等第二日一早再去烧热水。
这是两人确认彼此心意之后的第一次,都格外动情,事后温顾在萧惋耳边喘着说:“好像知道为什么皇上不早朝了。”
萧惋累极,无力地拍了下温顾的手臂,“胡说。”
温柔地替萧惋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温顾问:“再来一次?”
“去打水!”萧惋欲推开温顾,发现推不动,便在温顾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温顾轻吻了下萧惋的肩膀,起身去打热水,回来时见萧惋已经睡着了,又怕她着凉,只好替她擦了擦身,自己也洗了一遍之后,把人搂在怀里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萧惋醒来,见温顾睡在她身旁。
想着还要早朝,萧惋推醒他,“都几时了,还不起身?”
温顾睁开眼睛,二话不说把萧惋搂紧,“今日武举,皇上亲自坐镇监考,不用上朝。”
萧惋听闻此言,放下心来,只是下一瞬,又意识到不对劲。
再次把人推醒,“你……你怎么没吃药啊!”
温顾此时还是本来面貌,并没有变成那个皮肤黝黑面有疤痕的大将军温顾。
“今日在家好好陪你,不用出门。”温顾没了睡意,手揽着萧惋的腰,捏了捏腰间的软肉,心满意足。
“那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萧惋比温顾自己都担心。
“放心吧,清风在外守着,没人进来。”温顾吻了下萧惋的鼻尖,顺势往下含住殷红的唇瓣。m.χIùmЬ.CǒM
萧惋被拨撩地软了身子,内心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一番云雨过后,温顾神清气爽地起身,推开窗户通风,又坐回床边,“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她现在只想再睡一觉。
温顾听了这个回答犯了难,“小笼包可以吗?”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想吃的已经吃到了。”温顾笑着说,惹得萧惋脸红。
走到门边,温顾吩咐好清风,又关上门回到床上,他爱极了和萧惋相互依偎的感觉。
“把手拿开。”萧惋拍了下温顾不老实的手。
温顾啧了一声,“要不要起来洗一下?”
身上粘腻不好受,萧惋点点头,温顾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一大早,几个丫鬟就准备好去服侍萧惋起身,往日里都是清风来叫她们进去准备,可今日天都大亮了,也不见清风。
“画扇姐姐,是不是郡主出了什么事?”问雪一想起温将军的样子,就觉得她的郡主可能遭了什么大罪。
“不会的。”画扇摇摇头,依然安心地等。
半香起身说:“要不我去看看,说不定是清风忘了。”
箩萤将半香拦住,“清风是将军的心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将军的吩咐,我们再等等吧。”
四人又等了一会儿,问雪终是等不下去了,“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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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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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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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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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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