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箭,必须由新郎亲自来射。
萧惋听见了利箭射在花轿上的声音,也听见了周围人群的骚动,只是心里有些难以置信。
温顾不是在北羌打仗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唤了几声画扇都不应,就在萧惋想再唤一声时,听见画扇说:“郡主,是温将军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自从温顾领兵离京,皇上下令婚礼照常举行的那一日起,萧惋就没有了对今日婚礼的期待,也没想过温顾会回来,在她得知温顾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回想教习嬷嬷教她的礼仪,可是之前嬷嬷教导她的时候,她三心二意,如今也想不起来什么。
“郡主,方才奴婢看见温将军身后跟着的那位,和半年前在昭华寺那日,让自家大夫替您诊治的那位公子长得一样。”画扇方才看见了清风,觉得对方长得十分面熟,她定是在哪儿见过,努力回想半晌,才没听见萧惋唤她。
轿内的萧惋正紧张着,手心渗出了汗,画扇说的话也没注意听,只问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温将军去换喜服了。”画扇回答。
*
温顾下马之后,将手中的弓扔给身后的清风,自己一身铠甲,风尘仆仆,不能就这么成婚。
大步进府,府上管家小跑跟着,“将军,吉时已经到了。”
“在我这儿,不是吉时到了才成婚,是何时成婚何时才是吉时。”温顾不理会,回房让清风给自己换喜服,惦记着萧惋还在等,温顾和清风动作匆匆。
待到喜服换好,温顾简单洁面,便出门接萧惋下轿。
温顾换喜服并没用多少功夫,但是萧惋却觉得时间很漫长,温顾回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
“郡主,温将军来了。”画扇在轿外提醒,萧惋提了口气。
察觉到轿帘被人掀开,萧惋弯腰迈步出轿,接着看见身前出现一只手。
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感受到对方手指温热,萧惋心下稍安,但是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实在太紧张了。
温顾牵着萧惋往前走,萧惋跟着向前迈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不平之处,整个人歪了一下,温顾反应极快,扶了一把萧惋的胳膊。
“谢谢。”萧惋惊魂未定,却还记得道谢。
头顶像是传来一声轻笑,萧惋红了脸。
又走了几步,牵着她的人温声提醒,“有台阶。”
“嗯。”萧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隔着盖头温顾能不能看见。
“跨火盆。”温顾又提醒。
萧惋愣了愣,不知道火盆多大,火烧多高,万一烧了衣裳可怎么好,可还不等萧惋反应过来,腰被人紧紧搂住,整个人被温顾提起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周围人群有一人忍不住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没人教你这些?”温顾放下萧惋问。
“有的。”萧惋说的没什么底气。
突然,牵着她的人放开了手,萧惋有些慌,手在半空中伸着,维持着被人牵着的动作不敢动,下一瞬,手中被人塞了红绸。
“跟着我。”温顾手里是红绸另一端。
萧惋就这么跟着温顾走到了大堂里,两人在中间站定,两侧都是宾客,拥着挤着许多人。
傧相高唱:“一拜天地。”
两人朝着大门跪下磕头。
“二拜高堂。”
温顾年幼时父母双亡,高堂之位摆放着两个牌位,两人对着牌位跪拜。
“夫妻对拜。”
萧惋人很僵硬,她恍惚记得宫里嬷嬷教过,这里新郎新娘对拜是有些讲究的,可是她全不记得。
“低头。”温顾再次提醒。
低头俯身,萧惋感觉头上凤冠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敢再动,原本宾客间的热闹却忽然静了。
温顾比萧惋多低了一头。
靖国女子出嫁后以夫为尊,为了表示对夫君的尊敬,夫妻对拜时,新娘要比新郎多低一头,可是今日全反过来了。
任是萧惋看不见周围人的反应,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礼成,送入洞房!”
在傧相的唱声中,萧惋直起身来,宾客们被温顾看了一眼,纷纷开始鼓掌。
画扇和问雪上前,扶着萧惋到新房。
周围没了外人,主仆三人都松了口气。
画扇开口问:“郡主饿不饿,奴婢叫人去做些吃食送来?”
“现在吃东西,不合规矩吧?”萧惋犹豫着问。
“这些旁的规矩有什么要紧,郡主说什么,什么便是规矩,更何况刚刚拜堂的时候……”问雪话没说完,被画扇用眼神禁止。
“温将军回来还有好一会儿呢,奴婢叫箩萤去做些吃的,您垫垫肚子。”画扇说完,拉着问雪出去了。
萧惋独自坐在新房床上,深呼吸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天气炎热,礼服厚重,再加上温顾突然回来让她紧张不已,一套流程下来,萧惋出了一身汗。
偷偷掀开盖头,萧惋左右打量了一眼新房,看见了梳妆台,起身去照镜子看自己是否花了妆。xǐυmь.℃òm
梳妆台是空的,上面除了一面铜镜什么都没有,靠近之后还能闻见一股子漆味儿。
整理好妆容,萧惋又坐回去,从床上捡了个红枣吃。
“郡主。”是画扇的声音。
萧惋整个枣子塞进嘴里,拿起盖头蒙在头上。
“箩萤料到郡主白日会饿,所以早上带了点心,省得我们这个时候去厨房落人口实。”画扇拿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
萧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盖头下的嘴迅速嚼着,囫囵吃完一颗枣,含着核没地方吐。
“郡主,此刻没有别人,掀了盖头吧。”画扇平日里最守规矩,今日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屡屡破了规矩,一会儿让萧惋吃饭,一会儿让萧惋掀盖头。
萧惋掀了盖头,坐过去朝画扇要手帕,把嘴里的核吐出来。
画扇见了,“……”
“还是箩萤想得周到。”萧惋拿起一块绿豆糕吃着,“箩萤呢?”
“和罗师傅一起去安置大白了。”
萧惋出嫁,除了四个贴身丫鬟跟着她之外,还把大白带了过来,负责养大白的罗师傅自然也跟着到了平南侯府。
吃了两块,萧惋喝了碗茶水,就不再吃了,怕出恭不方便。
夜色深了,画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萧惋坐回床上,盖上盖头,“郡主,奴婢们都在外头,有事直接唤人就是。”
萧惋点点头,待画扇出去,又开始紧张起来。
人一紧张,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嬷嬷教她的洞房之道。
嬷嬷说了什么,现在是全然想不起来,只记得嬷嬷给她留了本小册子,她让画扇收起来了,念及此处,萧惋便想唤画扇将小册子给她找出来看看。
“温将军。”门口传来几个丫鬟的声音,是温顾回来了。
萧惋猛地挺直脊背,什么册子不册子的也不再想了,双手放在膝头,觉得不妥,又交叠放到小腹位置。
门打开了,房内多了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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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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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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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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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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