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拨是以父亲为首的凤鸣山庄弟子,另一拨,则是以陈九州为首的飘香剑派弟子,个个腰缠白布,神色悲伤。
陈九州更是披头散发,两眼通红,他已过了花甲之年,颇有英雄迟暮之感,早已把振兴宗门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竭力培养的长子陈远山身上,虽说这些年陈远山也没有多大的作为,不过也算中规中矩,没有让飘香剑派走上下坡路。
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飘香剑派未来的希望也烟消云散,面对这样的打击,怎能不教陈九州肝肠寸断,心灰意冷。
陈九州的身后,除了飘香剑派的一众弟子,南宫越赫然也在其中,他穿着一身黑衣,腰间系着三尺白绫,面色沉痛神情落寞。
“古中天,你当真要为虎作伥,包庇那小子吗?你不要欺人太甚。”陈九州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古中天面色平静,淡淡说道:“陈掌门,你的丧子之痛,古某可以理解,不过这件事情追根究底,都是龙鼎轩那个混账小子一手挑起,那玉临风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与你儿子动手,至于你儿子的死,也纯粹就是意外。”
陈九州听罢豁然仰天长笑,他压低声音说道:“大言不惭,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我承认,虽然武功修为我略逊你一筹,可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我就赔上整个飘香剑派,跟你鱼死网破。”
陈九州此话一出,古中天的内心深处才真正起了一丝波澜,通天境的高手若以命相搏,那场面是会是何等恐怖啊,这凤鸣山庄说不定都要被毁去一半。一些修为尚浅的弟子定会遭受池鱼之殃。这就不能不让他再三思量,为了这个素昧平生相识不过两天的小子,到底值不值得与陈九州彻底翻脸?答案肯定是不值得,但倘若就这么容易让陈九州把人带有,那丢的可是自己的脸。
当下笑了笑,说道:“陈掌门,你觉得我会怕你拼命?哈哈……鱼死不死不好说,但网绝不会破!”
古中天说罢上前一步,并不算特别伟岸高大的身形,却散发出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势,虽然只是一瞬,不过也让一众飘香剑派弟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通天高手的可怕,都不禁脸色一变。
陈九州被他一击,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的不想跟古中天拼命。他怒道:“古中天,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认为老夫是好欺负的吗?”
古中天笑了笑,又恢复了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面色平静地说道:“陈老哥,你不要动气,听我说几句。虽然远山贤侄不幸夭折,但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嘛?虽说他没有继承你的衣钵传承,不过等他娶妻生子以后,你可以把飘香剑传给你孙子嘛!以老哥你的境界,活到百岁也不成问题,何愁飘香剑后继无人啊?”
古中天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你跟我拼命的话,那将会是何后果,你心里应当清楚。”
陈九州闻言一愣,古中天的话貌似有些道理,杀自己儿子的又不是他,何必非要得罪凤鸣山庄呢?自己方才三番两次出言不逊,古中天身为会江南道武林第一人,自然是抹不开面子。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当下缓和了语气说道:“古庄主,方才言语有些莽撞,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老夫并没有非要和你动手的意思,只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玉临风必须血债血偿。可如今,他既然在凤鸣山庄做客,那我也不急于一时,但倘若他出了凤鸣山庄,那古庄主可不能再阻止我杀他,替我那死去的孩儿报仇雪恨。”
陈九州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显然,这已是他迫于形势,无奈做出的最大让步。
古中天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对于陈九州的话,他还是非常满意的,既给了他面子,又让他得以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能够暂时护住玉临风。他自问,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那小子自己找死,非要跑出凤鸣山庄,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以后江湖中人谈起这件事,也不会说他的不是。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古瀚海,早已把老爹和陈九州的一番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并没有觉得老爹的处事手腕有多高明。相反,他认为老爹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过于小心谨慎,在江南道,他们古家怕过谁啊?何必跟陈老头如此婆婆妈妈,还不如一上来就别给他脸,一脚把他踹回去,这样才符合他们凤鸣山庄的行事风格和江湖地位。
古瀚海不禁暗自腹诽,自己老子这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完全没有了想当初年轻时候的盛气凌人。他记得小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一些武林门派来他们山庄挑衅,那个时候的老爹才不管对方是谁,都是先打过再说,被打死打残的武林高手多不胜数,还赢得了“江南凤”的绰号,与雄踞中原武林的“中原龙”龙开宇齐名。
想到此处,古瀚海暗暗叹息,自己老子的英雄气概都哪里去了。他迈着纠纠步伐,神色倨傲地走到老爹身旁,朝着陈九州等人沉声说道:“既然陈掌门已经和家父谈妥,那就赶快离开,带这么多阿猫阿狗挡在我家门口,看着都碍眼。”
古瀚海此言一出,对面一百多号飘香剑派弟子,均是一脸怒容的齐齐看向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此刻想必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陈九州脸色一变,刚想出言呵斥他几句,不想身后的南宫越一步踏出,大声斥责道:“古瀚海,长辈们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你如此目中无人,不还是仗着自己的家世,有什么好嘚瑟的?”
南宫越早就看古瀚海不顺眼了,同为世家子弟,为何他就能比自己还嚣张,江南道上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为何都对他情有独钟?每每心念及此,都让南宫越觉得怒火中烧。
古瀚海看着语气不善的南宫越,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继而洒然一笑,淡淡说道:“南宫越,嘿嘿,你好歹也是兰亭山庄的少主,却整天跟在龙鼎轩的屁股后面帮他咬人,我就想不明白了,当日你与陈远山都曾和玉临风交过手,而且是第一个落败的,为何陈远山死了你还活着?这可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ωωω.χΙυΜЬ.Cǒm
南宫越被这一番话呛得脸色通红,偏偏又句句击中要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忽然气急攻心牵动伤势,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场上众人见到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禁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特别是凤鸣山庄的女弟子们,心中不禁都对这个英俊潇洒、桀骜不驯的少主崇拜不已,望向他的眼神,似乎都要开出花来。
古中天一直保持沉默,看着儿子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下不禁老怀大慰,这才是我古中天的儿子嘛,年轻人,就应当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自己这些年来,早已敛去锋芒,变的圆滑世故,为的就是让凤鸣山庄能够稳步发展。在儿子羽翼未丰尚不能挑起重担之前,尽量少些树敌,以免给子女留下祸根。
可倘若古中天要是知道,他这一番良苦用心,在儿子古瀚海看来,却无异于胆小怕事,估计也会被气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正在众人都愣神的功夫,一道金属破空之声轰然响起,仓啷一声,一柄五尺长刀从天而降,直直插入两拨人之间的大理石地面上,刀身没入一半。
古中天和陈九州见到那尚还在颤抖的长刀,竟然异口同声道:“飓风刀?”
“哈哈哈……古贤侄真是英雄少年,这股子气势,丝毫不输古兄当年啊!”
古瀚海听到来人的声音,笑道:“是沈叔叔来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青影以诡异的身法,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最后在大门左边的汉白玉麒麟上站定。
只见他一袭华贵青衫,锦带玉冠,身材挺拔伟岸,虽已过不惑之年,岁月在他的脸上也留下了些许痕迹,不过年轻时便有的那股豪迈英气,却愈发明显。
他脚踏麒麟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目光所过之处,少有人敢与之对视,当他的眼神锁定到陈九州身上之时,忽然开口说道:“陈九州,你若想替儿子报仇,那就先过我这一关,这件事情,沈某绝不会袖手旁观。”
陈九州看清来人,心往下沉,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沈碧峰,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古瀚海听了陈九州的问话,忽然在他老爹耳边轻声问道:“爹,他怎么叫沈叔叔沈碧峰啊?”
古中天答道:“你沈叔叔年轻时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叫沈碧峰,后来在这边成家立业以后,才改名叫沈鉴的。”
古瀚海恍然地点了点头,又听沈鉴笑着说道:“那玉临风是我女儿的师兄,不仅如此,我看他们两人关系亲昵,这说不定此子以后就是沈某的女婿,你要杀我未来女婿,我当然不答应!”
沈鉴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特别是古瀚海,他马上跳了出来,神情激动地大声质问道:“沈叔叔,你把漫瑶妹妹许配给玉临风啦?”
沈鉴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古瀚海,扯了扯嘴角,轻笑道:“那倒没有,我说了只是有可能,当然啦,你跟瑶丫头青梅竹马,又是凤鸣山庄未来的接班人,沈叔叔心里其实是最中意你的,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得看瑶丫头自己如何选择,所以,你可不要让玉临风那小子后来居上哦!”
古瀚海听他如此说,方才脸色缓和,不过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沈漫瑶给拿下喽,免得夜长梦多。
场中诸人闻听此言,不禁都撇了撇嘴,心中腹诽这人也忒沉不住气,八字没一撇就开始护犊子了。
陈九州的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自己给儿子报仇,居然江南三大势力中的沈、古两家都护着那小子,这两家无论哪一家都不好惹,正踌躇间,忽然心思一转,开口说道:“沈兄弟,我是想替儿子报仇,不过不是现在,我已经和古庄主说好,只要那小子一日不出凤鸣山庄,我便不会为难他。想必那小子为了苟全性命,也没有胆量走出山庄,如此胆小如鼠之辈,必然也配不上令千金,反倒是古少爷,英姿勃发倜傥潇洒,与令千金正是天作之合,沈兄弟何苦为了那个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与我飘香剑派为难呢?”
陈九州原以为,自己这番话合情合理,沈鉴就算不改变想法,也会做出让步,哪知他却根本不买账。
只听沈鉴不耐烦道:“行了,你他娘的别废话,古贤侄,你去把玉临风给我叫出来,我要带他去沈家,叫他大可放心,今天谁敢动他一根指头,我便杀谁!”
古瀚海闻言支支吾吾了半天,沈鉴再三询问,他才如实回答:“玉临风,他,他已经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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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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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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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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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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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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