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麟虽说捂着耳朵,疼的龇牙咧嘴,可他转念想到老人饱经沧桑,满脸坑洼的尊容,自顾自想象着,若是老人有个闺女,那长相定是美……美个屁,顿时,他心底生出一股子宁死不屈的胆气,边笑边嚷嚷道;“卢老头儿你要是有个闺女,那她定能和城东的柳肥婆平分秋色!”
老人闻言,本就不大的眼眸顿时眯成一条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爹,听见自家闺女被说成是小两百斤,虎背熊腰的肥婆娘,能高兴的起来。
半盏茶时间过去。
苏锦麟虽然耳朵被拧的有些红肿,可他看着老人额间的“王八”时,依然笑得合不拢嘴,用他的话说,大抵就是痛并快乐着。
毕竟这只水墨王八是他画就的。
一老一少,一阵无关痛痒的打骂掐架之后,便各自挑选了自以为最舒适的姿态,走到院落的小木廊道里,偃旗息鼓。
苏锦麟揉了揉耳朵,舒舒服服的坐在廊椅上,重新翘起了二郎腿,他一身玄色锦袍如天幕里的星河,影影绰绰,尤其衬得他本就白皙俊俏的五官更加英气逼人。
他侧过脸,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愈发认真地打量起老人额间的笔墨,只听他发自肺腑的感慨道;“画圣附身,下笔有神,啧,这老八王,真是绝了!”
一语双关。
老人攥紧酒葫芦的手,慌不迭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是怒目圆瞪的望向锦袍少年,扬了扬干瘦的拳头,威胁道;“欠揍?”
苏锦麟赶紧收敛了玩味神色,摇了摇头。
之后良久,一老一少,相视无言,气氛却毫无尴尬,少年端坐着发呆,老人一口一口的喝酒,十多年来经常如此,两人早已经习惯。
期间,苏锦麟又想到昨日夜里。老人喝醉时的胡言乱语,尽是些狗屁倒灶的天方夜谭,诸如什么“去他娘的文圣武神,道君佛祖,都过了整整八千年了,那四个道貌岸然的老不死竟然还不允我取回师尊的尸骨……师尊在世的时候就常说,人啊,不论身处何地,最后入土为乡,方才算是落叶归根啊,结果……其实吧,老子不用那把剑也能砍得这些老不死的哭爹喊娘,就是代价大了些!”
或者是老人醉意朦胧,一把摁住少年的肩头,开怀大笑说;“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万幸剑观传承没断在弟子这一脉,否则百年之后,弟子哪有脸面去星海里见师尊啊……”
又或者是老人,目露精光,如好色之徒仔细打量美妇人的姣好身躯般凝视着少年,看得少年头皮发麻,倒吸凉气之后,莫名其妙的笑道;“小子,你娘对你是真好啊,不但挑衅四圣之威,生下了你,还舍了一身通天修为,抽丝剥茧,把她天生的……”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清醒了过来,摆出一副惋惜至极的模样,然后彻底沉沉睡去,梦呓道;“你若是不练剑,山上山下,两座天下,会很无趣啊……”
想到此时,苏锦麟突然咧嘴一笑,因为老人说出最后这句胡言乱语后,就鼾声如雷,睡死过去,然后他屁颠屁颠的跑去书房取了品秩不俗的千年墨,在老人额间画了一只大王八。
至于千年墨为何叫千年墨,如何制成,他不清楚也懒得刨根问底。
而对于这个一直赖在他家酒窖不走的老人,少年其实打心底里喜欢,感激。
毕竟这个老酒鬼,有意或是无意间,陪伴了他整整十六年,一老一小关系融洽的犹如亲爷孙俩儿。
曾几何时,老少二人有过一次交心长谈。
老人将少年看得透彻,直言不讳,少年其实心地善良,性子优柔,是一只名副其实的纸老虎。
少年所有的蛮横无理,嚣张跋扈,只是为了掩藏自己心底的那份懦弱和悲愤。
谁叫小儿郎没娘疼呢。
反观之,少年则完全看不透老人。
哪怕时至今日,他也只知道,老人姓卢,嗜酒如命,爱说些天方夜谭的奇人异事。
而关于老人的家乡来历,年龄几许,膝下有无子女,生平事迹一概不知,甚至是老人的全名都不得而知。
雾里看花隔层雾。
苏锦麟想到此处,觉得很憋屈,索性后仰着,躺在了廊椅上,把双手置于后脑勺,余光瞄了一眼老人,嘀嘀咕咕道;“王八活成精,水是真深,小爷看不透看不破啊。”
老人仰头大喝一口酒,嗤笑一声,不怒不喜。
“卢老头儿,齐先生呢?”苏锦麟随口问道。
“他说去里屋拿幅山水画,很快就回来。”
老人抬头仰望云海,感慨道;“水墨丹青,揽尽天下。”
……
近日漂浮于临仙城上空,久久不散的云海,如蛟龙走江,大浪淘沙般翻涌不息,若是有仙人登高望远,见着了此情此景,也得赞叹一声壮观无匹。
云海之中,涟漪阵阵,几缕春风凝而不散。
与此同时,有位白衣飘飘,大袖鼓荡的清秀儒士,踏云而行,如履平地。
清秀儒士生相俊美,面带春风,他缓缓走向云海深处,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恍若神祗。
儒士负手前行,一步十里。
正当他愈来愈靠近云海深处的那座龙卷漩涡时,忽而,广袤无边的云海之中,有无数道粗如溪水的紫雷轰然砸落,响彻云霄。
云海之下,大雨倾盆。
“齐仲春!”云巅之处,似有仙人怒目,对着清秀儒士厉声呵斥。
“你身为孔圣座下大弟子,竟妄图此物,简直是大逆不道!”仙人之声,犹如洪钟大吕,一时间压过了紫雷轰鸣。
“已经过去八千年了,还不够吗?”清秀儒士鲜有的蹙眉,他仰头望着南天,眼神坚定而清澈,“你们真当卢前辈好商量?他老人家前阵子和我有过一番君子之谈,他直言,此物的主人,现世了。”
云巅之外,仙人沉默不语。
“而且,八千年前,那人说过,此物不属人间不属仙庭不属魔界,只属有缘人。”儒士轻笑一声,“所以,我齐仲春,来了。”
语毕,突有一道粗如峭锋的青白电光,毫无停滞的,对着儒士头顶压落,怒声威严,“齐仲春,大言不惭!”
电光如瀑布下坠,遮天蔽日。
清秀儒士毫无惧色,大袖斜上一挥,轻声道;“只凭你,拦不下我的。”
下一刻,在凡人看不见的天地间,在清秀儒士身后,竟然出现了一尊高大如山岳的法身神相,法相通体晶莹剔透,宛如琉璃之躯。
若是细看,法相其实就是齐仲春,只不过法相手中,多了一卷竹书,腰间悬挂着一方造型古朴的玉印。
随着齐仲春大袖斜上一挥,法相也随之横砸出右掌,不偏不倚的拍碎了青白电光。
两者触及的瞬间,爆发出肉眼可见的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齐仲春,你这是在藐视四圣当初订下的规矩!”
清秀儒士双眸赤金,凌空而立,悬浮于法相胸膛前,声如春雷般在天外之人耳畔炸响,“先生说,读书人太过古板苛刻,为了‘规矩’二字,事事违心不好,偶尔逾矩,也不无不可,一切顺我为之。何况,此物本就是卢前辈的囊中之物,他只不过叫我代而取之。”
天外之人重重叹息,似乎倍显无奈,“齐仲春,你可知,没了此物镇天下,定大洲,会有什么后果?”
“知。”清秀儒士回答简洁明了,“可我辈,总该给这座天下,一个机会。”
忽然,天外竟有一轮皓月当空,一道清冷的女声,缥缈传来,“齐仲春,此物八千年不曾现世,近日所见,只因此物感应到镇压在玉砚山山底的妖龙有了苏醒的征兆,方才现身,待它镇压了妖龙之后,自会长眠。”
“你若擅自取走画中剑,四洲天下没了浩荡剑威镇压伏魔,不出百年,除去被画中之剑钉死,魂飞魄散的妖龙外,其余八尊上古大妖,皆会遁入轮回,重生于世!”
清冷女声似远似近,严厉道;“这就是堂堂儒圣,你齐仲春所谓的,给这座天下一个机会吗?!”
皓月千里,悄然破碎,化作丝丝缕缕的金色雨滴,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在琉璃法相头顶。
清秀儒士终于面露不悦,大袖挥震,一株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婆娑玉树拔地而起,屹立在云海之中,玉树飘落下无数片翠绿叶子,悬浮在法相上空,绿叶头尾相衔,连结成一片绿色天幕。
不论那些看起来小如露珠,却重如江河的金色雨滴如何砸落在绿幕之上,绿幕岿然不动。
“我只是先生的弟子,还远远够不到‘圣’这个字。”清秀儒士凌波微步踏空而行,缓缓走向云海中央那枚如漩涡般的阵眼。
“十六年前,你若不执意下山,那如今的天下恐就是五圣齐天!”粗旷如暴雷的天外仙人道破天机,再次怒斥,“齐仲春,你何苦来哉?你当真要舍了称圣的大道契机?!”
清秀儒士对此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云海阵眼。
暴怒的仙人,冷声呵斥道;“速速留步!”
只见天空中,有一截粗如雄楼,虚化的紫色手指,捅破了天幕,如泰山压顶般指向清秀儒士。
一时间,云巅又落下成千上万道血红惊雷,齐齐轰向清秀儒士,整片苍穹被电光浸透成殷红之色。
清秀儒士摇了摇头,袖袍猎猎作响,他对着南天处,轻轻作揖。
与此同时,高大如山岳的法相,随着清秀儒士所动而动,见其两掌叠放,掌心朝内,左手在外,右手在内,轻轻作揖,如圣师教诲,威严道;“得之坦然,失之泰然。”
刹那间,整座云海轰然一震,竟是下沉了数百丈,紫色巨指和红色惊雷同时破碎消散。
齐仲春的这一揖,天底下没几人能受得起。
南天之处的仙人终于沉寂了下去,不知生死。
清秀儒士随即望向西天,打趣道;“仙子要不要再试试,你若是能拦下我齐仲春,你就能称圣了。”
皓月散后再次凝聚,心神震撼不已,堂堂坐镇南天门的雷君神将,竟然被清秀儒士碾压击败,甚至是,儒士还未祭出那柄三界传说,可开天的书中剑和那方可镇海的腰间印。
不愧是有望称圣的读书人。
“齐仲春,你明知取走此物,百年内,必有九妖乱世,何故?”清冷女声柔声许多,不再咄咄逼人。
清秀儒士已经走到了云海阵眼,漩涡之中,有无数幕奇异景象,历历在目。
“嗯?这个啊,你得去问问四圣或者是卢前辈……罢了,透露些也无妨。”清秀儒士悬浮于漩涡中央,大大方方的说道;“八千年前,那人,与画中剑有过一番君子之约,现在呢,大限将至。”
皓月颤颤巍巍,一闪而逝,这已经是她无法企及和染指的惊天秘闻了。
待皓月远遁之后,清秀儒士褪去了琉璃法相,整理衣襟,神情真挚,对着云海深作大礼,袖袍飘摇,朗声道;“文圣座下首徒齐仲春,受命卢前辈,特来请剑!”
齐仲春撑开了双臂,两只袖袍如仙鹤垂翼,以他为圆心,方圆不知几百里的云海,沸腾不止,如龙汲水般,不偏不倚,尽数涌灌进齐仲春的双袖之中。
顷刻间,万里无云。
齐仲春从天间一步踏入临仙城的老街小巷里,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卷画轴,他满心欢喜的读着刻就在画轴玉杆上的一行虫鸟篆字。
“天外有云,云后有龙雀。”
……
几乎是整座江南人间,所有人都在惊叹天上的奇观,有童稚欢呼雀跃,有妇人望而生畏,有老人感激涕零,有人神色复杂,人间百态。
临仙城的老旧学塾里,苏锦麟睁大了丹凤眼,使劲望着万里无云的潋滟晴空,他摆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用手指戳了戳仍在喝闷酒的老人,疑神疑鬼的说道;“卢老头儿,你瞅见没?怪事儿年年有,今年尤其多。二月立春,春被云给遮盖了,啧啧啧,先前咱唠嗑唠的好好的,突然有无数道紫雷轰鸣,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我正想来个暴雨漫步,怎么地,雨又停了雷也歇了,这么大片云都没了?给谁吃了啊!”wWW.ΧìǔΜЬ.CǒΜ
喝酒老人红光满面,他忽然拍案而起,对着天空竖起大拇指,痛痛快快道;“纠正一下,你齐仲春不是书呆子,你齐仲春是心系苍生,深谙舍得的,真正的读书人!”
苏锦麟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道;“唉,又开始撒酒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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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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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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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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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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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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