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左右,竖着两个靶子,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正在搭弓拉箭。
他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衫,头顶上束着小银冠,腰背笔直,脚步扎实的站在草地上,纯净又沉稳的眼神专注看着前方的靶子,片刻后,箭离弦,将中靶心。
他却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轻撇了下嘴,弯腰又拿起一支箭,正要搭弓上,身后传来一个女孩清脆好听的声音:“福崽,中了几箭了?”
七岁的福崽,性子一直没有什么变化,明明是个孩子,可表现出的永远都是一幅稳如老狗的老学究模样,但凡什么事都不一定能叫他有点特别的表现来。但他却有一件最讨厌的事,那就是别人叫他的小名,每次一听见别人叫他的小名,他就总觉得像是在叫狗崽子,就会忍不住的皱眉,哪怕这样叫他的大多数都是家人。
转过身,福崽看着已经九岁,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姐,嘴角不爽的耷拉着:“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文韬。”
悠宁哼哼一笑,“就叫你福崽又怎样?父亲可是说了,谁的拳头大能力强,谁就说了算,有本事你赢了我啊,我就听你的!”www.xiumb.com
九岁的姑娘正是要长大的时候,身形神态都有了明显的变化,她长发高高挽起,一身大红的骑装英姿飒爽,看着因为她这一句话而吃瘪的弟弟,她得意的挑挑眉,捡起地上的弓箭就拉弓搭箭,一箭而出,正中红心。
这一幕胜利者的姿态,更是叫福崽眼神越不爽,却拿这个可恶爱出风头的姐姐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叫他不但小两岁,个子也矮呢。
悠宁看着他这样笑的开心得意,连着射了几箭后才放下,拍拍福崽的小肩膀:“小子,记得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这样才能长高长壮,才能早日赢我啊。”
福崽淡淡的垂眸,不再浪费口舌,再一次开始练习。
没多久,不远处又传来孩童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悠宁听见了无奈的挠挠头,道:“这俩小东西,就不能安安生生在院子里玩儿吗,非得出来烦人。”
福崽闻其声,却不回头也不动,只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箭射出后立即跑去将所有的箭羽收起来,和弓一起高高的挂在老树的钩子上,动作麻利,似乎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了。
他弄完这一切,不远处的两个小家伙已经跑到了跟前,一个抱着他一条胳膊,一个抱着悠宁的腿,两个使劲的摇晃着:“哥哥,我要弓箭!”
“大姐,我要骑你的小白马!”
一个男孩,缠着福崽,一个女孩,缠着悠宁,小嘴叭叭的不停的说着闹着,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悠宁看着小妹妹,头疼的厉害,抬起目光看着不远处含笑走过来的,蹙眉道:“母亲,求你把她弄走吧,我跑马回来还没梳洗过,得先回去了。”
江宁闻言笑笑,上前来将小女儿抱起来,冲悠宁眨眨眼,悠宁舒了口气一溜烟跑了。
可在江宁怀里的小女孩却顿时伤心的哭了起来:“哇啊,我要骑姐姐的小白马……”
“你还小呢,还不能骑马。更何况,那小白马是姐姐的宝贝,你作为妹妹,怎么能一味想要姐姐的心爱之物呢?这是不对的呀。”江宁说着,抬手给女儿擦擦眼泪,看着她抽抽嗒嗒的样子,真是一颗心都软了。
只是,就算再喜欢,孩子也不能一味惯着。
齐悠乐哇呀哭的更厉害,却使劲的摇头:“我没有要姐姐的小白马,我就是借一借,骑一下就还给姐姐也不行吗呜呜……”
“不行,都说了那是姐姐的心爱之物,怎能随意外借呢?就算你是妹妹也不可以这么无理取闹的。”江宁哄着:“别哭啦,等你再大一些,叫父亲也给你寻一匹小白马,属于你一个人,好不好?”
“呜呜,不好,我就要现在骑,不要长大……”
江宁笑笑,不再好言哄她,她作为家里最小,平日里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惯会撒娇卖乖耍赖胡缠,她都习惯了。
眼神望向正在那边纠缠福崽的小儿子,这也是个小泼猴,只是到底小了两岁,根本敌不过人小鬼大的福崽。
“大哥,我发誓就射三支箭,然后就还给你,求你了!”
福崽站在那里,双手环在胸前,满脸淡然轻蔑的看着他:“你明明有谢师傅给你做的那副适合你的弓箭,却总来缠着要试我的,真是贪心不知足。”说罢,目光望向江宁那边,无谓的耸耸肩。
江宁莞尔一笑,不参与他们兄弟的争论。
齐文倾好话说尽依然纠缠不到,眼巴巴看着那挂在树上的红木弓箭,弓身隐隐发亮,那么的好看威武。他喜欢极了却被大哥看的紧碰都没碰过,几番求之不得,他怒哼一声,抬起脚就冲福崽的小腿踢去。
看那紧皱的眉头是用了力气的,福崽的小腿被踢的晃动了一下。下一刻,福崽淡然的小眼神一眯,双手向前一伸掐住齐文倾的双肩,腿上猛然一横扫,瞬间,齐文倾就被撂倒在草地上。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齐文倾却依旧觉得委屈丢人,哭着爬起来就跑向江宁,一下子扑进怀里,哇哇大哭着:“娘,大哥打我!”
“我看的清楚,是你先动手的。作为弟弟,不知道敬重兄长,本就错了还敢来告黑状,罚你今晚不许吃肉,只许喝粥。”江宁说着,将抱着她腿的小儿子扒拉开,可是这小东西转眼又缠上来,哭的那个委屈。
福崽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看着弟弟妹妹都在母亲的怀里,他眼神中难掩几丝隐隐的羡慕,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不能再像小孩一样在母亲身边缠闹了。
身边的两个又开始闹了,妹妹不许哥哥哭的眼泪弄到母亲的身上,说脏脏。
哥哥仗着自己是哥哥,说妹妹要敬重兄长,不可以管兄长的闲事,一转眼,又吵闹起来,吵得江宁耳朵疼。
她无奈的坐在草地上,看着一边两个吵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孩子,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低头踢草的福崽,暖暖一笑起身到了福崽的身边蹲下,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安静乖巧到叫人总会不小心疏忽的大儿子,她像小时候那样去揉他的脸,看着他小脸变形,眼神亮起来,她柔柔的说:“福崽,弟弟不懂事,你不开心了吗?”
福崽摇摇头,纵然再乖巧懂事也是孩子,心里一开心眼神也藏不住,笑笑就说:“他惹我我就揍他,父亲说了,作为长兄我有权利管教并训斥他们。”
江宁笑笑,拉着他坐下,福崽顺势躺在了她腿上,看着母亲满眼的柔光,闻着她身上的馨香,福崽小声道:“母亲,今晚我想吃你做的鲜虾面,可以吗?”
“我儿子想吃的,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尽管说就是,我乐意之至。”
福崽高兴了,正要再说什么,齐悠乐结束了那边的争吵跑了过来,咯咯笑着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笑着:“大哥大哥,你让开我要躺母亲怀里。”
福崽看着小妹本想让开的,可是看着母亲眼神直直的笑看着他,他忽然就不舍得了,将小妹往身边一推:“这是我的位置,你一边儿去。”
齐悠乐正想闹,眼见着二哥也跑来了,急忙挨着福崽就躺下了,齐文倾过来了,眼见着只有母亲小腿的位置是他的,他嘟着嘴不乐意却也躺了,江宁看着自己腿上这三个小东西,觉得此生能拥有他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暖暖的日光,斑驳的从树影间洒落下来,齐易南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无比温馨的这一幕,他最爱的女人,怀里拥有着他最疼爱的孩子们,他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再次被触动,唇角不禁勾起温柔笑意。
江宁在他过来的那一刻就发现他了,只是福崽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她就没有动,只冲他招招手。
齐易南笑着走过来,齐悠乐先发现他,高兴的叫一声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父亲父亲,我想要小白马,特别特别想骑!”
齐文倾也急忙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角:“父亲父亲,我想摸摸大哥的弓箭,你帮我拿下来好不好啊……”
“二哥你不许插话,是我先跟父亲说话的。”
“我没有插话,你说完我才说的。”
眼见着这两个又要吵起来,齐易南又无奈又头疼,看了看二儿子后,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再看着女儿:“你想骑小白马是没有的,但是你要想骑别的,父亲办得到。”
齐悠乐闻言,眨着大眼睛:“骑什么别的?我要骑!”
齐易南眸光深邃一笑,低头看着二儿子:“你要是愿意当一匹小马给妹妹骑一圈,我就开口问你大哥借一柱香的弓箭给你把玩,如何?”
齐文倾一听,愣了片刻,哼一声:“不就是玩儿嘛,骑就骑!”说着,像模像样的一撩衣摆就趴在了地上,扭头豪气道:“小妹上来吧!”
齐悠乐高兴的咯咯笑着,从齐易南的怀里下来就爬上了二哥的背,揪着那衣领,嘴里煞有其事的:“驾驾!二哥你这马当的太慢了,快一点啊!”
“别催了,哎呦我手硌到石头了……”
还躺在江宁腿上的福崽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怔然眨了眨眼,道了一句:“二弟为了摸一把我的弓箭,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江宁摇头失笑,在齐易南过来的那一刻,顺势将福崽的两条腿放在了他的腿上,这样福崽就完全睡在父母的身上了……
齐易南亦是含笑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晒的,又似乎是有点害羞,福崽的脸,悄悄的红了。
不多久,换过衣裳的悠宁来了,眼见着小弟小妹在玩游戏,活泼的她上去就抽出腰间的小马鞭,在空中啪啪甩两下,哈哈大笑着轻轻挥向齐文倾:“文倾,你这小马跑的不够快,大姐来帮你一把!”
“哎呀大姐,你鞭子真抽到我屁股了……”
树下,江宁轻轻顺着福崽的头发,看着儿女们开心的玩闹,身边的男人悄悄的给她揉着容易酸痛的后背,她目光不经意间看见墙角转身而去的姚氏,悠然的笑笑抬眼望着天。
福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天,可真蓝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应该会晚点,下午二点来刷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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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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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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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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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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