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顾将军宠妻实录(重生)>第 21 章 第21章
  正月初一,太后于绮元殿宴请众妃及其子嗣,庄舟与张照霏亦随同张然姌一道前去。

  身为太后堂兄之女,全贤妃与和隆帝是夫妇也是堂表兄妹,窦葭纯自也由此得以跟皇家沾亲带故。

  尧乐宫三人方才踏入绮元殿,已经见到全贤妃带着窦葭纯端坐太后手侧,与老人言笑晏晏。

  “快快免礼。”

  太后笑盈盈示意李尚宫前去搀扶张然姌起身,还不忘时刻叮嘱:“仔细着哀家的乖孙儿,赐座。”

  张然姌颔首应声,窦葭纯唇角却不自觉浮现轻蔑笑意。

  庄舟看在眼底,反目不转睛与她相视,在落座后状似无意般低声道:“窦将军,既是交易,还请收敛神情。勿要显露过多。”

  窦葭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顿,尚未开口,只听得庄舟又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将军大可去向圣上道出实情。”

  可顾淮济与张家相熟多年,张墨海更是他至交好友:“我家五哥与张充容不得善终,永渡却也再不会娶你。”

  不动声色般将蟹黄酥递入口中,庄舟已然扫空面上狠戾,恢复平素笑颜。

  窦葭纯却是整个人滞在原地,恨不能当场拔出利剑刺进庄舟心口,默默咬碎银牙。

  瞧着庄舟与窦葭纯似乎相处极为和谐,全贤妃不免有几分百感交集。

  昨日第一次见到庄舟,她便觉她生得与窦葭纯生母模样相似,是以趁着在尧乐宫闲聊,全贤妃还专程询问庄舟,她母亲是否敦胡人士。

  “我阿娘来自车罗,乃车罗大鸿胪与提祖蒂公主之女,娘娘应当并不熟悉。”

  早年间西域不像今日,王族皆自小学习雍朝语言文字。

  那时为沟通诸国与雍朝,缓解言语不通问题,五国同时设立鸿胪译。

  其内以大鸿胪为最高长官,多数皆由雍朝人担任:“所以我的黑发来自外祖。其他几位兄长大多像我阿爹,发色偏向棕栗,方为纯正西域血统。”

  而窦葭纯生母亦是车罗人士,同时精通西域与雍朝几国语言。

  全贤妃心有计较,又追问庄舟道:“想来从车罗去往敦胡也算远嫁,你阿娘家中可有其余兄弟姐妹,能常伴你外祖与外祖母身边?”

  庄舟闻言,先是怔忪半晌,露出落寞神情,随后才缓缓开口:“阿娘只有一个姐姐,车罗国破后再无音讯。”

  “姐妹分离之苦,确实难耐。”

  全贤妃故作伤怀貌,实则层层叠进,抽丝剥茧:“你方才说你家兄长更像敦国公,你呢?”

  “我像阿爹多,但人人都说我阿娘与他夫妻相。”

  敦国公夫妇年轻时俱是西域诸国闻名遐迩的好样貌,庄舟亦生得倾国倾城。

  寥寥数语间,全贤妃大致已能确定,窦葭纯生母应就是庄舟母亲之姊。

  算来窦葭纯与她还算表姐妹才对。

  如今两人即将同嫁顾淮济,又相处得这般亲密友好,想来她那位生母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

  因着诸妃所遵循的乃是平日里给太后请安之时辰,所以比起宫外受邀的诸位皇子皇妃与公主等人来得早些,而尚未出宫立府的年幼皇子和公主难免贪睡赖床,到得更晚。

  人潮络绎不绝,全贤妃好不容易瞟见自家儿子儿媳回宫,注意力瞬间被他们吸引,也不再继续观察庄舟与窦葭纯二人。

  “照霏姨母!”

  张然姌所生十二公主庄明灿方一见着张照霏,当即挣脱奶娘双手,马不停蹄向她怀中扑来。

  年仅六岁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张家姑娘特有的杏眼好奇打量庄舟,边咬手指边往她姨母臂弯拱:“姨母,这个娘娘我不认识呀。”

  闻声失笑,张照霏急忙纠正她道:“这位是庄家姨母,才不是什么娘娘。”

  庄明灿始终居于宫内照顾幼年皇嗣的育教所中,自出生后与母亲相处时光不多,加之张然姌性子稳静,致使庄明灿反是与热烈潇洒的张照霏关系更密切些。

  听得张照霏所言,立刻乖巧点头:“见过庄姨母。”

  话音未落,庄舟已然弯起眉眼抚上她发间,又从颈处卸下今日为面见太后而准备的海棠玉坠递给庄明灿:“初次见面,便当是姨母送你的礼物。”

  “庄姐姐,这也太过贵重啦。”

  张照霏正想从庄明灿手中递回,庄舟急忙背手起身:“你也知敦胡玉器产业发达,小坠子罢了。给孩子的心意,哪儿称得上贵重。”

  她说着向后几步,不成想会撞上旁人坚实臂膀。

  “抱歉——”

  庄舟回眸,恰好那人亦侧首垂眼,与她四目相交。

  和隆帝子嗣众多,皇后之尊膝下两位皇子与三位公主,贤淑德三妃同样也称得百花齐放,唯贵妃聂氏膝下仅有一子。

  作为聂贵妃独子,九皇子庄明彻虽已出宫立府多年,但至今尚未成婚,立于他诸多兄嫂之间,难免显得形单影只。

  他本正与几位皇兄结伴前来嫔妃安坐处向各位娘娘请安,被庄舟猛地一撞,以为该是位侍女添茶失手,急忙探身查看。

  却在看清对方面容后,半晌未能移开脚步。

  绝色佳人,不过如是。

  “皇兄,这是我庄姨母。”

  庄明灿得了海棠玉坠,整张小脸都洋溢着喜悦之情,牵起庄舟垂在裙边手恨不能晃荡至天际:“你们认识吗?”

  除却一双细长双眼略显张扬外,庄明彻周身气质出尘,仿佛游离世外之高人隐者,沉默不语时眼睑微阖,难辨情绪。

  闻言只低身将庄明灿抱坐于手臂上,笑意坦荡:“自是不识,须得明灿引荐。”

  其实昨夜参与宴席者谁人不知,张充容身边那位上演“二女共侍一夫”戏码的姑娘便是敦国公独女。

  不过确实因为相隔甚远,看不清容貌,无法夸口当作熟稔。

  “庄姨母,这是我九皇兄。”

  幸得庄明灿扑腾着双臂向庄舟介绍,言语间也对她这位兄长甚为爱护:“聂娘娘生下皇兄后伤了体质,以后不能再像我娘亲那般诞下弟弟妹妹。”

  恰好她先前几年也无有亲生兄弟姐妹,庄明彻与她亲近也算缘分。

  “见过九殿下。”

  庄舟行礼向庄明彻问安,未等到他回应,反是庄明灿忽地“咦”了一声:“庄姨母,这块海棠后面人面蛇纹,与我娘亲成日带着的那玉镯刻纹一模一样。”

  她不明所以,只继续好奇追问:“这是敦胡所出产玉器都会带有的特殊纹路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除了六岁稚童,谁人不知人面蛇纹乃敦胡信仰图腾,如今仅王族饰品之上才有资格落下刻印。

  庄舟暗自捏住一把冷汗,颔首笑道:“那是敦胡王族图腾。先前我第一次随你照霏姨母进宫时,送给你娘亲做了见面礼,算作义结金兰。”

  所以:“此番才能以姐妹身份,进宫伴你娘亲待产。”

  张然姌高悬于嗓子眼的心脏倏地落回实处,反是张照霏察觉有异,与旁人行礼招呼的动作僵在原地,良久未能回神。

  那玉镯分明早在庄舟进宫前便挂在自家二姐姐手腕上,当时众人还曾讨论过,黄尚宫分明说是圣上赏赐。

  借着布宴空档,张照霏将庄舟拉至人后,连连盘问:“庄姐姐,那玉镯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对明灿说实话,难道不是圣上所赐?”

  “当然不是。”

  两人闻声同时回首,对上窦葭纯冷漠视线。

  眼下殿内仅剩她们三人,也不怕隔墙有耳:“你家姐姐难捱深宫寂寞与敦国公五子暗通款曲,那玉镯想必便是定情之物。”

  话音未落,瞧见张照霏愕然之色,窦葭纯忍不住轻蔑失笑:“怎么,不愿相信?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姐妹,看她如何回答。”

  “哦,”张照霏拉长语调,面上渐渐收敛讶异,露出狡黠笑意:“原本我还一直奇怪昨夜那桩上赶着做妾的婚事从何而来。”

  竟是有人抓住了自家二姐姐与五公子私/情大做文章,逼迫庄姐姐妥协,成全一己私欲。

  果不其然,窦葭纯显是没料到张照霏会以这般态度对待此事。

  即刻拉下唇角,咬牙切齿:“本将不会去做妾。”

  张照霏才不管什么“平妻”与否,字字诛心:“先来后到,永渡哥哥喜欢的是庄姐姐。非要强插一脚,自然生生世世都是妾!是下贱奴才!见着我们庄姐姐,那得行大礼端茶倒水才好。”

  “张照霏!”

  窦葭纯被她气得头脑发懵,不免剥裂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具:“你口口声声庄姐姐,殊不知她早都清楚张充容与她家五哥私/通一事,为何从来不告诉你,反而听之任之!”

  说到底:“她根本没把你们张家安危放在心上,只顾自己!”

  “心思龌龊之人,当然看谁都像她自己般龌龊。”

  张照霏毫不示弱,理直气壮之貌看在庄舟眼底都觉稀奇,仿佛不是张家正被威胁,倒像窦葭纯有什么更严重的把柄攥在她手里。

  “你别说,”气走了窦葭纯,张照霏洋洋得意地叉腰仰头:“还真有。”

  但是:“庄姐姐你为何不将你家五哥哥之事告诉我,过分。”

  庄舟沉默半晌,终是向她道歉:“知道的人越多,牵连越广。若当真东窗事发,一切罪责皆由我五哥与敦国公府承担,不能牵连你们张家。”

  张照霏摇头,明白庄舟苦心,亦不免苦笑:“你不了解我二姐姐。”

  看似柔软,实则最为性烈。

  做了选择不会再后悔,哪怕有错处,也由她独自受着,浴血而行绝不回头。

  更何况:“窦葭纯她不敢真的危及张家。”

  既已撕破脸皮,张照霏也无需再以“窦姐姐”好心尊重她:“毕竟奴籍私生女身份一旦天下皆知,众口铄金,哪怕贤妃娘娘也保不住她。”

  “她不是窦侯爷与贤妃娘娘表姐之女?”

  庄舟记得,窦葭纯身世之事还是当日张照霏亲口告知。

  “明面上而已。实则她生母不过窦侯爷一位车罗姬妾,甚至父亲还并非窦侯爷。”

  当年窦侯爷为保窦葭纯生母特意瞒下这桩丑事,是冯季新官上任三把火去翻了旧案,使得此事重见天日。

  好在京畿城防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超过二十年之故旧讯息,若主将认为无伤大雅,不必报备圣上。

  “否则窦葭纯又哪来性命坐享荣华富贵与战功赫赫。”

  张照霏抿唇摇首,庄舟脑中却蓦地有根弦被“车罗姬妾”四字骤然勾起。

  想到昨日全贤妃几番打听,登时面露惨白:“照霏,你可知她生母名姓。”

  “我听冯大哥偶尔提过,你也知他们京畿城防营,恨不能三百年前的旧闻都还留档。”

  张照霏沉吟片刻,支吾道:“好像叫,慕古,什么?但我知道,她腹中孩子生父,是同为俘虏的车罗谋士伊亚力。”

  谋士伊亚力。

  庄舟顿住脚步,许久方才在张照霏抬手于她眼前晃过时回神:“庄姐姐,你莫非认识他们罢?可这两人算来应与敦国公年纪相差不多,是长辈了。”

  见庄舟不语,张照霏误会她是由车罗国破联想到己身,正想转移话题,突然听得后厅宴席传来吵嚷嘈杂,想必是和隆帝驾临。m.χIùmЬ.CǒM

  两位姑娘急忙匆匆赶至厅内相迎,怎料本是新年第一日阖家欢乐场面,和隆帝脸色却并不好看。

  还是张然姌压低声音告知她两:“有人匿名状告金城侯陆觐崖,在其外祖丧期筹备纳妾事宜。”

  张照霏讶然诧异,庄舟唇边却不自觉掠过一抹凛冽笑意。

  外孙辈不必像亲子守孝三年,但依据雍朝律令,须从五个月丧服。

  尤其陆觐崖身为淮沁郡主之子,同样也是和隆帝外表甥孙。与皇家沾亲带故者不循礼法,说出去只会叫全天下耻笑。

  无怪和隆帝被气得七窍生烟,连带宴席上其余人等也不敢轻易笑谈。

  不必提顾国公府上,亦是一片死寂。

  落得平常陆觐崖犯些差错,只要淮沁郡主向洛偃长公主哭诉委屈几句,长公主哪怕再不情愿,也总会替他想尽办法解决。

  可惜眼下他在顾国公丧期如此鲁莽无识,长公主索性关闭府门不出,由得他们母子二人长跪国公府外许久,始终不为所动。

  淮沁郡主身子不利落,常年卧居终南山禅院斋戒,不过跪了半个时辰,已经体力不支。

  陪伴长公主多年的郑嬷嬷看在眼底,不忍劝道:“公主,郡主从小何曾受过这般委屈。您不满小侯爷,但郡主总归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

  “让她跪着。”

  长公主放下手中书卷,眉目间不怒自威:“她养出来的好儿子,难辞其咎。”

  郑嬷嬷心知此事涉及故顾国公,自家公主想必从得了消息开始,早就对小侯爷恨至极致,自也不敢再劝。

  另一边顾淮潮与陈念曼夫妻二人则佯装事不关己,紧闭房门躲在自家院内,独派出侍女小厮前去探听消息,瞧热闹不嫌事大:“亏得婆母无论何时总对长姐另眼相待,呵,今日可看出来了什么叫‘好心喂狗’。”

  虽说顾淮潮也对此乐得其所,但听见陈念曼嘲笑自家亲人还是难免刺耳,试图制止她道:“长姐性子弱,或许教子无方了些。本人却是无错。”

  陈念曼摇着团扇晕开屋内薰炉幽香,不屑轻哼:“她若性子弱,猪都能上树。也就你耳聋眼瞎,以为你家长姐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顾淮潮人在礼部领着闲职,倚靠祖荫享受富贵多年,对人世百态无甚感触,加之府上由长公主坐镇,也没见识过什么内宅争斗。

  从前每每陈念曼与他提及家中长姐与弟媳诸事,他还当她思虑过多,好在这些年随着年岁渐长总算看出些端倪。

  此刻闻言意识到自己在她那儿讨不到好,赶忙改口:“唉,再怎么样她也是我长姐。别说我,哪怕是母亲,也无法真的跟她断绝关系。”

  任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国公府却是当真不得不与金城侯府彻底撇清关系。

  于外祖丧期欲行纳妾之礼,此事本来可大可小,至多命他不可立刻圆房,同时彻底不再起复就任官职。

  只是因着金城侯府财源短缺,陆觐崖由于向敦□□出细作,扰乱军情一事革职查办已是削减了大部分开销,淮沁郡主这才焦急来寻长公主,想请她去向圣上求情。

  可陆觐崖千不该万不该戳中长公主逆鳞,惹得长公主怨怼不满,吃了数日闭门羹后,又被人检举其与顾国公时疫案有关。

  朝堂之上,顾淮济提供了金纹丝络绣样作为依据,洋洋洒洒一篇奏疏详尽陈述金城侯夫人与长公主间种种恩怨,掘地三尺找出替罪羊涟翠逃往西南苗疆的唯一亲眷,提议重新彻查此案。

  人证物证俱在,只将金城侯府连根拔起。

  孔慕茹不堪重刑选择招供,所有罪责毫不犹豫揽至己身。

  “都是她所为,与孔二小姐半点关系也无?”

  张照霏险些没拿稳茶水,与庄舟无奈道:“睁着眼睛说胡话罢,孔家两姐妹成日形影不离,姐姐要做什么,妹妹还能不知道?”

  便是她和庄舟现下住在尧乐宫中,不论张然姌想再多借口前去私会庄恪,她们哪怕再钝感无识,也总能察觉有异。

  三人似乎无意间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共识,张然姌装作她们不知,她们也一直不曾戳穿她。

  而自金城侯府陷入困境后,庄舟几乎全副精力都专注其上。

  张照霏也是那时才听她说起,早在侯府听得陆觐崖信誓旦旦要马上纳妾那会儿,她便提醒过哈坦依,丧期纳妾乃犯大不敬罪。

  再到陆觐崖雇凶掳她入府,庄舟忍无可忍,遂协同哈坦依里应外合。

  先令哈坦依勾得陆觐崖欲罢不能,对她愈发迫切难耐,定下纳妾确切日期后再由庄舟向和隆帝匿名检举。

  引得长公主不满,导致陆觐崖求助无门头昏脑涨,自会无暇他顾,暴露破绽。

  于是顾淮济经过连日查探,总算发现涟翠与孔家姐妹二人有位侍女本为同乡,但那人家中亲眷尚在,并未因涟翠之过在夷村时遭受屠戮。

  环环相扣,终于给予金城侯府众人狠狠一击,造成重创。

  陆觐崖被削去侯爵位,孔慕茹身处大狱择日行刑。

  至于孔家其余诸人,男子罢官撤职,充军流放,女子则没入奴籍坊间。

  唯孔薏蓝留下一条性命,是因为孔慕茹断言她并不知情,长公主又念其曾救过顾淮济一条性命出言相保,方得以苟全。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晦明幽暗间,脚步声逐渐逼近。

  啃着泛起馊味白面馒头的孔慕茹撑住地面起身,看清突然出现在狱栏外围,掩于黑袍之下的瘦削身影,只将馒头松手扔至土灰地面,扬起唇角绽放微笑。

  若非此人传递消息,她与薏蓝又如何会想到利用西域时疫一事残害顾国公,从而嫁祸庄舟。

  彼此利用,各达目的,自然合作愉快:“夫人咬死不曾出卖在下,在下自当言出必行,救夫人于水火。”

  就着烛火摘下兜帽,诸葛砚分明眼角含笑,神情却出奇疏远淡漠。

  他不费吹灰之力卸下狱琐,凭借高超轻功越狱出逃,连夜将孔慕茹送出长安。

  一路南下避人耳目,于第二日清晨在襄阳城郊分别。

  刑部大牢与京畿城防营乱成一团,折腾整整半日,始终无人寻到任何劫狱痕迹。

  消息传至尧乐宫,张照霏气得连早膳都食不下咽:“怎地这种恶人竟还有同伙不成?到底是什么怪物,连刑部都胆敢擅闯。”

  旁人或许出乎意料,可在庄舟记忆中,她确实能想到两个人。

  一是上次她与哈坦依被关押刑部时夜探牢狱的顾淮济,另一便是暗闯皇宫数次都未被大内侍卫察觉的诸葛砚。

  但顾淮济远不会如此行事,至于诸葛砚,他甚至根本不知孔家姐妹是为何人。

  她不过觉得可笑,孔慕茹到底有多命大,获罪斩首之恶行,亦能为外力所助。

  思及此处,庄舟执箸双手皆不自觉用力,恨意如火灼烧,久久难安。

  竟连今日是上元灯节,可以出宫与顾淮济相见的喜悦都被她抛之脑后。

  直到尧乐宫中备好撵轿送两位姑娘前往宫门处上马车,庄舟方才恍惚收回愤怒情绪。

  “永渡哥哥!我把庄姐姐好端端还给你啦!”

  刚刚走下马车尚未站稳,庄舟腰上便被张照霏轻轻推至顾淮济身前,下一秒不等反应,他已迫不及待揽她入怀。

  花市灯如昼。

  人影参差,车水马龙。

  她第一次听见他垂首她耳边低声开口:“阿舟,好久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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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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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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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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