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静,这人距墙最多一步,背对着门。
这人一身黑衣,从衣领和垂缝对称的背襟看,他穿的一套面料质地很好的黑西服。
白墙涂的乳胶漆,被日光灯照射得雪白亮,若不是他“哼、哼”两声,从这个一直没转头露面人的喉咙冒出来,乍眼一看好像只是一套黑西服钉在白墙上呢,仿佛某个行为艺术家的作品似的,让人一时看不懂它的意思。
总之在高翔的第一印象里,白墙黑衣叠印成了一幅反差极大的画面。
中午伙房送饭来了,黑衣人还在面壁。
高翔把他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说“快来吃饭趁热。”
大方盘子里的饭菜冒着热气,荤菜是土豆红烧肉,回锅肉翘的青椒,一盘时鲜素菜,一碗酸菜粉丝汤,还有两个贴有烟台圆标签的红苹果。
黑衣人转过头来的那刻,高翔惊呆了“啊是你”
他也说“哦没想到是还是你”
高翔见他展开两臂做了个扩胸,以前对他对自己的称呼终于没说出口,然后搓着两个手背,迈着碎步走到桌子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吃起来,一双筷子先拈的素菜,还是“哼哼”两声,再埋头自顾享用。ωωω.χΙυΜЬ.Cǒm
从他染的额际根冒出的一点白看,他最多进来两天的时间。
“我要解大手”原云黄区公安局长翟寿真吃完饭,筷子一甩嚷道。
高翔说“走嘛。”
他走到门口,返身又回来对高翔说“给我扯绺卷筒纸来”
高翔说“翟寿真你过分了,自己去拿”高翔第一次敢于对翟局直呼其名。
翟局愣怔地看了高翔一眼,高翔现他的下巴已经不再像从前扬得老高了,走路的步幅也变成碎步了。
他“哼、哼”两声,走拢桌子前打开抽屉,扯断一绺卷纸。
翟局在前轻手轻脚的走着碎步,高翔紧跟其后,在厕所里,翟局站上蹲位要把的门关上。
高翔把门拉开说“开着”
翟局又把门拉上,高翔再把它拉开,用手掌抵住门。
看着翟局解开一根布条系成的裤带,蹲了下去。
高翔知道他的皮带早已被抽走了,从他腰上那根布条看,严管措施已经是很到堂了。
翟局蹲在那里说“开起门很臭。”
高翔站在门边说“我不怕。守好你是我职责。”
这时的厕所的确异味难闻。高翔抿唇并息,用手捂住鼻子,不说话了。
翟局说“高。我们算是有缘,你在堵城是被我任命平安建设指挥部副主任,因为高志坚打报告,让我对你有偏见,因为耽误了你进步,刘大满案上牵连你卸职,没想到我的最后又来看守我。”
他的声音很,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企盼,脸还有些微红。
到底当过领导概括能力实在准确。
高翔没回答他,只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就掉向了窗外,停留在冷雨敲打的树叶上了,稀疏的树叶尖在不住地点头,雨水一滴滴的从一片叶子滴到另一片叶子上,最后朝地上滴去。
晚上,窗外刮起了大风,呜呜那风声好像带着弯在地上打着旋儿,似野狼在深山荒峁间咆哮。
翟寿真睡得很早,他脚都没洗,不到1点,就把两床厚被蒙在身上,倒床睡觉了。
高翔却不敢合眼,穿着打黑组同志送来的警用大衣,站一会儿坐一会儿,不住地抽烟。
两个看守把住门闲聊,天南海北的吹,直到眼皮打架流泪,困倦无比。
泡在大杯子里浓茶,喝得换了几开,地上一大摊烟头。
门是隙开的,房间里依然日光灯照彻,翟寿真在床上不停地翻身,高翔心想,这人并没睡着。
在闲聊中,高翔知道了些翟局的案情,他是因巨额受贿被牵出来的,他也算是那根藤上的一个大瓜,才进来两天,其他人都在案有交代,现在专案组在等他的口供印证,听说他总金额达6万余,还有几处房产。
床铺在不停地响动,那堆厚厚的红被子皱褶乱着像翻卷的红浪,里面压着的人哪里会睡得落枕呢。
过了一天的上午,高翔又该当班了。那个叫王支队长带了两个人,走进房间里来。
窗下的书桌搬到屋子中间,翟局坐在方凳上,两手放在双膝上,抬眼盯着王支队长他们。
王支队长对高翔说“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高翔把门拉上,站在门口。对面的那个同事说“撂了几天没理他,提审开始了”
高翔看了被自己关得严丝合缝的门,幸而下方还透出了一点光亮。
高翔欣喜地用手指点门下,人的好奇心是个说不清楚的怪物,两个看守组的便衣,同时都把头勾了下去,屁股搁在椅子上撅起老高,要是有人这时走进楼道,可能只见两个朝天高翘,滑稽至极的屁股。
那个同事更是喜剧,一边看门缝一边扭头去瞧他那边的门“还好,还好我的人在睡觉。”他轻声说。
高翔说“你进去看实在,他是否在睡觉,莫不是”
那同事赶快抬起头来,像弹簧一样迅腾身而起,蹑手蹑脚走进房间,近到床边,推揉床上的那人问“喂你想不想解手”
只听那人恹恹的声音“不想”
那同事笑了笑,走到高翔身旁扮了个鬼脸说“活起的没事。”
啪高翔这边屋里有动静了。
只听得桌子被重重地拍得山响“你是涉嫌犯罪的人,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局里有权审查你”这是王支队长的声音,高八度,一气呵成。
接着,屋里又恢复了宁静。毕竟只有门下的一丝缝隙,里面人声说话总也听不清楚。
高翔抬起头来,脑袋有些眩晕,他坐在椅子上,望着楼道的天花板想,翟寿真什么都见过,要想从他嘴里得出些东西,可能非十天半月的事情。
临近中午1点了,门被拧开。王支队长他们从屋里走出来,临了,王支队长回头对翟局说“老翟,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能动你,自然是有依据的,你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
高翔把书桌搬回窗户底下。吃完午饭,翟局没有睡觉,独自坐在窗下抽烟,他抽的是软“中华”,他的烟瘾也大,还总是抽半截就摁灭丢在纸杯里了房间里没放玻璃烟缸。
高翔正纳闷“中华”烟哟,也太可惜了一包烟钱快顶我一天的工资了
只见他抽着抽着,突然起脾气来,他妈的全是烟疙瘩,假烟人倒霉了,烟都欺负人
他把抽屉里的几包“中华”,全部撕开,支支拆散,桌上一堆黄的过滤嘴和黄色的烟丝、白色的烟纸,突然他猛力挥手刷地一声将那堆烟丝掀下了桌子
“老翟你干啥”高翔用王支队长的称呼在叫翟局,他觉得这称呼最适宜翟局现在的身份。
翟局是个大墩墩,身材可谓魁梧,粗臂大头,转业军人嘛,说是经过前线枪林弹雨的洗礼,脾气难怪有些火暴。
这会儿本性出来了,以前高翔见过翟局脾气,亲眼见着他嘴上骂娘将一叠资料撕得粉碎,朝秘书科的陈甩去,吓得陈委屈的哭到中午,并坚决要求调动。
假烟都他妈的烟疙瘩烧到一半就熄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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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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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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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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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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