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灯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阿灯！阿灯！”是瑟曦的声音。
林灯皱了皱眉头，张开眼睛。
眼前并不是熟悉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是散灵们带我来这儿的吗？
林灯伸出手，手心朝上闭上眼与散灵沟通。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嘛？”
“都去哪里了？”
林灯在心中呼唤了几声，熟悉的吵闹声并没有出现。
这里不是他给散灵们建造的栖身之所。
认识到这一点，林灯张开眼睛向前跑了几步。
“救我！救救我！”
瑟曦倒在林灯前方不远处，左眼空荡荡的眼眶中流出黑红色的鲜血。她脸上带着绝望的神情，平时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鱼尾显得有些暗淡。
她的周围是一处海岸，浪花随着潮起潮落拍打在瑟曦身上，冲淡了她身上的血液。可每当潮水退下，她身上密集的伤口又渗出新的鲜血。
“救我！我不想死！”
瑟曦朝着前方哀求，并没有看向林灯这边。
林灯有些慌了，他朝着瑟曦又跑了几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接近不了瑟曦。
“你是什么？鲛人？”林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向瑟曦的对面，看到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自己。
林灯看着自己走近瑟曦，蹲下来探究的盯着瑟曦两侧的鱼鳍，拿出了匕首。
“别！别杀我！求求你救救我！”瑟曦眼里满是绝望，“你想要什么？珍珠？还是金子？我的肉！我可以分给你一些我的肉！你别杀我！求求你！”
林灯想起来了，这是他和瑟曦初遇的时候。
在东方一处人烟稀少的海岸边，他误以为瑟曦是海中的鲛人，于是想要剥去瑟曦的鳞片，作为献给皇帝的朝贡品。
“你的肉？我要你的肉干嘛？据说鲛人的肉又臭又酸，我没有兴趣。”林灯看着自己嗤笑了一声，扬起了匕首。
“我不是鲛人！我是海妖！海妖塞壬！”瑟曦匍匐着后退，勉强躲过了匕首的攻势。
“海妖塞壬？没听说过。”
“我不是这里的生物！求求你！救救我！不要杀我！”
“我有什么好处？师父说过，凡是妖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我还能骗你什么？我只是不想死！”瑟曦完好的右眼流出眼泪，从脸上蜿蜒而下，流至下巴处，与左脸的血液混成一团滴落下来，渗进了沙子里。
她的眼泪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变成珍珠。
“真不是鲛人？”林灯看着自己露出惊叹的神色，他记得他当时的感受，震惊、激动，带着对未知生物的敬畏，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只依稀记得他将瑟曦拖上岸，草草处理了她身上的伤口，与其朝夕相处了个把月，最后决定放弃面圣的机会，跟着瑟曦漂洋过海，只为了那只下落不明的左眼。
林灯摇了摇头，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在梦里。
他静下心来想要催促自己醒过来。
眼前的幻想消失了。
林灯松了一口气。
这是魇住了，林灯想。
还没等他集中精神试图打破梦魇，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被诅咒者林灯，你与地狱的契约终于到期了。”林灯面前出现了一个长着三张脸的恶魔，这个恶魔足足有3米多高，他弯下腰看着林灯，距离林灯只有一拳的距离。
“恶魔们都忍你太久了，久到再也不想杀你，久到只想将你拖入地狱，让你亲眼看着至亲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林灯不认识眼前的恶魔，他仰着头直视这个恶魔，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梦魇。
是他心中的恐惧。
林灯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有些颤抖的双手。
“不说话？没关系，地狱里少的就是你这种安静的孩子。”恶魔怪笑了两声，声音随着渐渐扭曲化为烟雾的身形愈来愈远。
“阿灯！救我！”又是瑟曦的声音。
林灯的气息有些乱了，他前后看了一圈，追着瑟曦的声音跑了起来。ωωω.χΙυΜЬ.Ｃǒm
“阿灯！快跑！他们要杀你！”瑟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林灯更急了，可他身处黑暗之中，不论怎么跑，都像是在原地踏步。
“阿灯，别找了！找不到的！眼珠，找不到了......”瑟曦的声音较比之前近了一些。
林灯的前方出现了一栋燃烧的建筑，他看到瑟曦变回了塞壬的样子，被绑在行邢台上。而她的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瑟曦！”林灯大喊了一声，万年淡然无波的表情在一瞬间崩坏。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眼里的神情是惊惶无措，这个时候的林灯，终于有了一点“人”的样子。
“阿灯！快走！快走！契约到期了！快走！别被他们抓到！”瑟曦朝着林灯大喊，脸上被溅起的火星烫的焦黑，那一头光亮柔顺的卷发在火焰下发出“噼噼啪啪”的烧焦声。
“瑟曦！你等我！你去救你！”
林灯左掌心的纹案被指甲抓破，渗出了鲜血，可也仅仅是渗出鲜血而已。预想中的灼热感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他和地狱的联系被切断了！
“瑟曦，你别怕，我马上过来！”周围的场景一转，林灯突然置身于那栋燃烧的建筑内，他一面安抚瑟曦的情绪，一面躲开掉下来的石块，朝着瑟曦跑去。
好在这一次，他终于到了瑟曦面前。
林灯像是感觉不到火焰的高温，徒手解开了束缚着瑟曦的麻绳。
“阿灯，快跑啊！”瑟曦抬头看着林灯，她的左眼完好如初！
林灯从没见过瑟曦完整的一双眼睛，他扶着瑟曦的手一抖，条件反射的松开了瑟曦。
瑟曦朝着林灯诡谲的笑了起来，她的鱼尾卷缩在地上，上半身以坐姿立着，双手十指交叉，突然对着林灯吟唱了起来。
这是林灯从未听过的歌声，悠扬、高亢、带着不容抗拒的蛊惑。
林灯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自己的主导权，他站了起来——并非出于本意的。
“阿灯，走！”
瑟曦的声音出现在林灯的脑海里，林灯不受控制的转身，离开了随时可能倒塌的建筑物。然后，他越走越远，等到他终于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时，瑟曦已经消失在了火海中。
“瑟曦？”林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火海吞没的瑟曦，完全忘了自己此刻身处之地并非现实，而是自己心中的梦魇。
“瑟曦！”
“阿灯！阿灯！怎么了！快醒醒啊！阿灯？阿灯！”瑟曦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林灯盯着那片火海像是没有听到听到瑟曦的声音，他目光呆滞的站了一会儿，随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阿灯！阿灯！你怎么了！”林灯觉得有人抓着他的手臂。
他不安的动了动手指，眼珠转了一圈，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瑟曦惊慌失措的脸。
是瑟曦！
林灯猛地坐起身，将瑟曦搂入怀中。
“阿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瑟曦好笑的拍了拍林灯后背。
是瑟曦的味道——咸咸的，像海风一样的味道。
林灯深吸了一口气，心悸的感觉终于渐渐消失了。他松开了抱着瑟曦的手，抱歉的笑了一声说：“是做噩梦了，吓到了你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看来，自己这一觉确实睡了很久。
林灯起身穿鞋，走出了房间。
瑟曦仍然坐在床头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真的只是噩梦。一起下楼吧。”林灯朝瑟曦安抚的笑了一下，随后马上回过了头。
他额头的汗水还未干固，指尖的烧灼感还残留着，双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林灯沉着脸下了楼。
弥赛亚！巫毒确实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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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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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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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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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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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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