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满恐怖片效果的惨淡灯光下,干瘦男人拖着一身厚重臃肿的防护服坐到了实验台边缘的一个空位上,一边熟练地脱下这套另类的盔甲,一边有些疲惫道:“或许你们其中有人认识我,也有更多的人不认识我,不过这没什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这次实验的引领人,叶戈尔,一名常驻在切尔诺贝利的生物学家……”
切尔诺贝利。
这似乎为干瘦男子这一口流利的俄语找到了依据。
黎渐川刚进入魔盒游戏时就感叹过,魔盒游戏不愧是号称天才才能入选的游戏,简直使人全能。
凡是魔盒玩家,如果不能掌握一些世界各地的语言,一旦被随机到某个外语场景内,恐怕就连说明人的说明都听不懂,更别提去进行游戏,通关或解谜了。运气好或许能迷迷糊糊苟到最后,运气不好,那连一集都活不了。
叶戈尔脱下防护服后,僵硬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之色。
他的骨架很高大,但却瘦得不正常。
防护服里,他穿的是贴身的一套黑色衣服,有点像是囚服,已经被汗浸湿了不少,黏糊糊地贴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
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十三道投注在他身上的各异的视线,叶戈尔轻车熟路地拿起镊子和手术刀,开始切割带血的牛排,边切边道:“以后这样的晚餐,你们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他往嘴里塞了块牛排,声音变得有些沉闷。
“我不知道你们将要在切尔诺贝利进行的实验究竟是什么,又是为什么一定要进入禁区的最深处,但如果你们想要顺利地进行实验,那最好遵守一些规则。”
听到规则二字,围着实验台的所有玩家都微不可察地改变了一下姿势,更加认真。
叶戈尔将那块牛排咀嚼后咽进嗓子里,又喝了一口盛在量杯里鲜红如血的酒液,青白透灰的唇色复有血色。
他道:“按照你们计划的行程,你们将从这间位于切尔诺贝利禁区边缘的研究所出发,用七天的时间穿越切尔诺贝利禁区的南半部,抵达禁区中心的核爆废墟。”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从核爆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切尔诺贝利这片区域因为当初的灾难,产生了科学无法解释的磁场。”
“磁场催化了一些怪异的东西,导致这片禁区出现了非常多神秘的现象,正常情况下,外地人是无法穿越切尔诺贝利的。这需要原住民作为向导,为你们引路,才能不迷失在禁区中。”
“因为你们的人数太多,而每个原住民向导最多可带领的人数不能超过七个人,所以我寻找到了三名向导,你们将和另外一批来探索禁区的研究者一起被分为三组,跟随向导进入禁区。”
“因为向导们不太正常的作息,七天时间里,每天的夜晚,也就是晚餐后,你们将会在向导的引领下赶路,白天可以在路途上的补给点住宿休息”
“这里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一定、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每天的补给点!否则,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
叶戈尔僵硬的嘴角弯起一个一点都不幽默,甚至有些瘆人的弧度。
“牢记向导的忠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切尔诺贝利的禁忌。最后,祝你们顺利,研究者们。”
叶戈尔说完,垂下眼继续切割牛排。
这短暂的说明像是告一段落了,狭窄逼仄的实验室内除了灯管发出的轻微滋滋声,就只有镊子和手术刀刮擦玻璃的刺耳声音。
气氛安静了大约三四秒,从距离门较近的那一排开始排序,被斗篷笼罩在阴影中的三号率先开口问道:“切尔诺贝利的核爆蔓延范围很广,还会有原住民幸存吗?”
“当然。”
叶戈尔脱口道:“他们都是核爆中的幸存者,不愿意离开故土,依然居住在这片区域。只是核爆、长期的辐射和诡变的磁场到底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他们在外表上可能和正常人有那么一点不同,你们最好不要表现出恐惧。在他们心中,自己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三号微抬起头:“我们可以自己挑选向导或组队吗?”
微微皱起眉,叶戈尔看了三号一眼,有些犹豫地咽下一口红酒:“正常来说是不可以的,但我可以帮你们申请一下让你们自由组成三组不超过七人的队伍,但自主挑选向导是不太可能的。”
“记住我的话,研究者,那些原住民向导的脾气烂得就像不讨人喜欢的硬石头一样,不要妄图改变他们的习惯。”
进食似乎让叶戈尔恢复了些生气,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
“谢谢你的告诫。”
三号彬彬有礼道:“另外,我想多问一句,叶戈尔先生,你是否会跟我一同进入禁区深处?”
锋利地切进血丝牛排内的手术刀一顿。
叶戈尔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很微妙的变化,但却并不能让人读出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动了动嘴唇,道:“这是当然的。不过我拥有一位专属的向导,并不会和你们一起。”
“专属的向导?”
坐在黎渐川右手边的十号突然笑了声,插言道:“看起来叶戈尔先生对切尔诺贝利和那些原住民相当熟悉,这间禁区边缘的研究所也是你修建的吗?”ωωω.χΙυΜЬ.Cǒm
眉心蹙起一点阴翳,叶戈尔摇头否认:“不,这只是我的工作场所,事实上,这间研究所属于我的一位朋友。他也是一位生物学家,但他不喜欢这里的原住民,不寻找向导,所以在多年前一次对切尔诺贝利的探索中,他失踪了。”
“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十号道。
叶戈尔道:“奥列格。他叫奥列格。”
十号笑了笑,话语里带上了明显的玩笑性质的试探:“这真是个好名字。或许这次深入禁区,我们就会发现你的这位朋友,将他带回来,这间研究所也将迎回他的主人。”
闻言,叶戈尔裂开嘴角,带着点古怪地笑道:“不在补给点,禁区根本无法生存,如果你们真的碰到他了,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恐怖故事。”
十号跟着笑起来,然后话锋一转,忽然道:“叶戈尔先生,你在切尔诺贝利有多少年了?”
叶戈尔用镊子夹起一块牛排,不假思索道:“快十年了。”
“是什么样的实验能让你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十号状似好奇道。
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十号的问题一样,叶戈尔嚼着牛排,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玩家,道:“不要再傻坐着了各位,可以享用你们的晚餐了,漫长而危险的路途总是需要多补充些能量。”
没有人回应叶戈尔。
作为说明人的他回避了十号有关他的实验的问题,这让所有玩家都意识到叶戈尔的实验或许有某些值得发掘或注意的东西。
只有涉及魔盒游戏本身、涉及现实,和涉及线索与谜底的问题,才不会被说明人直接说明。
在说完这番话后,叶戈尔没等再有玩家提问,就放下了手里独特的餐具,朝玩家们点点头,抱着他的防护服等物品起身,像来时那样,从实验室那扇狭小的门离开。
门外照旧是一片漆黑,那是玩家们无法涉足的区域。
叶戈尔的离去让实验室内恢复了压抑的安静。
片刻后,有玩家抬手拿起了手术刀和镊子,开始用餐。
就像叶戈尔说的,他们需要为明天未知而危险的路途补充能量,不论眼前的场景有多么像解剖室里的恶心画面,这都是必须的。
实验室里渐渐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玻璃刮擦声,有些悚然的刺耳。
黎渐川没有选择立刻进食,他一边观察着在座每个玩家的反应,一边伸出手,将扣在左手边的法则卡牌掀开。
血色漫过牌面。
一行刺眼的红字缓缓浮现出来:“身体任何部位不能见阳光。”
不能见阳光?
黎渐川无声地勾了下唇角,觉得这次的法则对他实在太有利。
他们的行程是定在根本见不到阳光的晚上,他完全是行动自由。
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白天在补给点的行动,那意味着他只能在室内休息或者活动,要去室外的话就要麻烦点,穿上防护服。不过在切尔诺贝利,因为无处不在的辐射,是必然要穿防护服之类的装备的,他完全有不被人怀疑的正当理由把自己在阳光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法则的限制此时看起来相当鸡肋。
黎渐川思索着将卡牌盖好,拿起餐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那面涂着白漆却非常暗黄的墙面上,电子钟的数字跳跃到了九点整。
黎渐川眼前一暗,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无法抵抗的力量向后拽去,脊背撞上了一片金属般的冰凉。
慢慢感知到自己的身躯,黎渐川微微眯了眯眼,快速地适应了突然刺进瞳孔的一股强光。
他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染满肮脏血污的白色病床前,屁股底下是一把铁制的空心管椅子。
病床上方吊着一个已经空了的输液瓶,隔着输液瓶扭曲的厚玻璃,一盏非常刺眼的强光灯投射下白色的光线,将这整个空间填得满溢。
黎渐川微绷着肌肉,快速环顾了四周一圈。
这是一个大约有二十平米的房间,和晚餐时的实验室装修风格如出一辙,墙面透着一股潮湿老旧的暗黄,充满腐朽堕落的味道。
房间没有窗户,紧靠着里面的就是黎渐川面前的病床。
除此之外,房间内只有一张椅子,一个金属的低矮床头柜,还有一个放着寥寥三四本书和一些实验器材的铁架子。
黎渐川病床底下发现了一套防护服和特制面具,还有一副单独的护目镜和特殊口罩。他粗略看了眼,确定正好是适合自己的尺码。
不过他觉得这个房间的主人或许不是自己,因为这唯一一张能睡人的病床上遗留了几根头发,是淡金色略有些枯黄的长发,而他现在是短发。
除了防护服,还值得他注意的就是架子上那几本书。
那四本书中有三本都是俄文书,而第四本并不是书,它是一本实验笔记。
笔记内没有任何文字,全部都是数字,似乎是记录的某些实验数据,但诡异的是,这些数据完全没有标注,让人不知所云,乍一看像是精神病患者的疯狂呓语。
不过与笔记的内容不同的是,笔记的封皮上被人用小刀或是铁片刻了一段文字:
“我们是未知奇迹的研究者。
我们在进行一项实验,这已经是记忆中的第三个周目。前两个周目全部都因为切尔诺贝利而失败了。
这样的情况不能再发生。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
:з」狗作者从医院回来了,恢复更新!近期应该不会再去了,半点也不想去……
ps:
今天六一,祝小天使们儿童节快乐!永远青春可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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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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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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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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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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