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开了空调,之前还未觉得气温低,现在詹千蕊冷得微微打颤。
她惶然地睁着一双杏仁样,大大的眸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霓虹灯倒影在窗玻璃上,詹千蕊徒劳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嗓子依旧干涸:“是的。”
她不敢直视宣优咄咄逼人的目光,怒意与烦躁像是被冷气吹散了,心中只有难言的苦涩。
宣优凝望着她,不知不觉松了手,怅然地靠在身后的床尾。
詹千蕊抱着膝盖,默默地在宣优对面坐下。她将自己的小脸埋进腿里,眼泪顺着左腿和右腿的缝隙,持续不断地往下流。
“对不起。”宣优疲倦地捏了捏鼻梁:“我失言了。”
詹千蕊不说话,轻轻抽泣着。宣优咬住唇瓣,试探地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对不起,我没想惹你哭的。”
她抚摸着她的头顶,仰头望向了窗外。
今日的夜空很寂寞,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星星。
詹千蕊委屈极了,哭得更加大声,脑袋使劲往旁边一扭。
“我是不是该离开?”宣优的手僵在半空,她无奈地叹息着:“你不愿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我可以走。”
她扶着床站起来,转身的刹那,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手腕。
詹千蕊:“我想喝酒,你陪我。”
坐电梯上了酒店顶楼的露天酒吧,两个人在吧台坐定,宣优要了杯伏特加。
詹千蕊翻了半天酒水单,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于是抬头问调酒的小哥哥:“你有没有推荐?”
面容稍有些痞帅的酒保,扬起眉毛问她:“喜欢喝酒还是喝饮料?”
詹千蕊眉头一皱,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
宣优:“给她上一杯橙汁。”
他看到宣优眼睛一亮,笑着收走了酒水单。
詹千蕊对宣优的行为有些不满意,小声抱怨道:“我还没选好呢。”
宣优浅浅地笑了笑,撑着额头学她的语气:“我还以为在酒吧,你是行家呢。”
詹千蕊吸了吸鼻子,刚刚哭过鼻腔酸酸的:“什么行家,我都没来过几次。”
“那还挺巧。”宣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詹千蕊转头想想感到不爽,重新招来酒保,一拍台面道:“我再要杯跟她一样的。”
宣优凝视着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太阳花般:“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怎么会不记得……
四年后,詹千蕊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把她认出来了。自己曾在恒州的夜店里行侠仗义,救下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小姐姐。
那时,几个年轻人喝多了,围着宣优要加她的微信。
明亮的光线下,宣优低着头擦酒杯,装作没听见他们说的话。
“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想问问,怎么样才能做你男朋友?”穿着卫衣的小青年,顶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
宣优不作声,擦完手中的这个,摆好后又去擦下一个。
“当然要花钱了,漂亮的小姐姐都是要拿钱养着的。”另一个青年似乎是他的朋友,两个人身上透着相同的流里流气。
彩发小哥把头凑近了些:“说,给多少钱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宣优退开了一步,不去看他,手上动作不停。
“在酒吧上班挺辛苦的吧,天天要熬夜,皮肤变差会带不住妆的。”他嘴上说着,伸手就要来摸宣优的手:“你看看,手都给洗洁精弄糙了。”
宣优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放下,将双手缩去了身后:“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哦,原来是有主了。”彩发小青年的态度更轻浮了:“那你甩了他,跟我吧。”
“是是是,赶紧甩了跟我们刘少吧。我这兄弟别的没有,就是有个好爸,钱多。”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宣优垂着脸,一直没有应声。
“来,再帮我添点酒。“酒吧里并没有添酒的说法,彩发小青年想借此,揩她的油。
他握着酒杯的手,差不多要挨到宣优的前胸。惊慌失措下,她不小心碰到了彩发青年的的手臂。
“哎呀。”他的手顺势一松,杯子碎在地上。
酒杯掉落之前,里面剩余的酒,洒到了他们身上。
彩发小青年只是袖子上被溅了点,宣优则是胸前湿了一片。白色的制服衬衫被琥珀色的酒水浸透,隐约显出里面内衣的轮廓。
“粉色的哦。”四周响起了轻浮的笑声。
彩发青年也跟着笑了:“我衣服被你弄脏了,小姐姐,你得赔啊。”
宣优望着他,难堪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自己失手,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然而周围人都叫她赔。
宣优深呼吸一口:“赔你洗衣费行吗?”
她掏出手机:“我扫你付款码,一百够吗?”
彩发青年愣了愣,爆发出一阵大笑:“一百块?!小姐姐逗我呢?我这件衣服gucci的,奢侈品牌的衣服都不能洗,一洗就毁了,穿过两三次就得扔。”
大家都在附和他,彩发青年掸了掸脏了的袖子:“这卫衣我昨天刚买,今天第一次穿。要不,你赔我件衣服吧。我不贪心,衣服原价差不多一万,我给你算个折旧费,你赔五千就行。”
五千块钱并不多,可是对于当时的宣优来说,她根本掏不出来。
宣优深深地低着头,紧紧捏着手机,垂着的脸看不出表情。
“不赔也行。我的女朋友,别说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就是把我衣服直接撕了,我都没意见。”他的态度相当孟浪,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还有人说:“用几天女朋友的身份,换五千块钱,挺值啊。”
宣优站在炫目的光下,成为了众人取乐的焦点。如同一只可爱无助的小宠物,被做成了人类争相观赏的对象。她被这样的气氛包裹着,没有人清楚宣优背后的艰难。
其实,这个有钱的富二代,也不是真的想当她的男朋友,夜场玩个乐子而已。他来撩她,就是在博取存在感,让朋友们觉得他有钱厉害。
也许,宣优说个“好”字,事情就算过去。但是,太伤自尊了……
宣优抬起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里泪光闪烁,被顶上的强光一照,像是眼里挂满了细碎明亮的星星。
詹千蕊就在这个须臾,看到了这张脸,美丽而脆弱,陌生而熟悉。
她差点误以为,二人之前见过。
“不就五千嘛,我替她赔。”詹千蕊从后面挤进来,站到了彩发青年对面:“支付宝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欺负人家一个小姐姐,你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不止彩发青年觉得有意思,围观的人群都觉得有意思。
彩发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赔个啥,你也是个小姐姐。”
“是啊,你来赔就没劲了。如果来的是个小哥哥,还能说成英雄救美。哪有美人救美人的道理。“此人话一说完,赢来了一圈附和。
詹千蕊那天也喝上头了,摇着手机,双眼闪闪发光:“谁说女人就不能英雄救美?我不仅要救美,如果人家同意,我还想接到家里养着呢。”
“行,当然行。”彩发小哥看明白了,这人就是来砸他场子的。
他故意把支付宝付款码调出来:“你扫。”
彩发青年怀疑,她就是喝多了想充个大头,谁知詹千蕊真的扫码,给了他五千块。
宣优惊讶地咬着下唇:“你……”
当众人听到,到账的提示音时,集体沉默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为了另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姐姐赔个五千块,眼都不眨一下。
“钱我赔了,那这件衣服就是我的了吧?”詹千蕊眨着眼问彩发青年。
“理是这个理。怎么,难道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换个小姑娘逗逗也不错,彩发青年又开始了。
詹千蕊眨巴着杏仁眼,一派天真懵懂:“有何不可?脱吧!”
“不合适吧。”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当众脱,一时有些尴尬:“一会儿私底下,我不仅给你脱上衣,裤衩都能给你脱。”
詹千蕊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买了你这一件。”
来夜店玩乐的男女,不就是图个热闹。听詹千蕊如此说,纷纷调转枪口,嚷嚷着要彩发青年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彩发青年被大家架了上去,迫于无奈真的把上衣脱了,送去了詹千蕊的手里。
大庭广众之下
只见詹千蕊取过一瓶酒,打开瓶盖瓶口向下,将里面的酒一股脑倒在了衣服上。布料被酒水浸得透透的,明摆着是不能再穿了。
詹千蕊直接将上衣向空中一抛。现场的气氛,在她的动作里走向高潮,瞬间沸腾起来。
“好了,这下扯平。”她笑看着,光着膀子的彩发青年,如是说。
酒保将倒好的伏特加,放在二人面前。
”我当然记得。”詹千蕊赶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宣优撩了下头发,笑得如沐春风:“你那时说,如果我同意,想要把我带回家养着。”
“咳咳咳!”詹千蕊被酒呛了,烈酒烧着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她忙不迭把杯子放下,拿手捂住嘴咳了几声:“我,咳咳……我开玩笑的。”
“我当真了。”宣优妙目一垂,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她微微倾过身子,离詹千蕊的距离又近了一些:“我活到现在,想要养我的男人很多,明示暗示的都有。但是想养我的女人,你倒是唯一一个。”
神经病吧,想说自己异性缘好,也不是这个说法。
詹千蕊对着宣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得是你来养着我了。”
酒店顶楼的酒廊里,坐了好几桌客人。耳边时不时传来旁人的絮语,与他们开怀的笑声。
不见月亮与星星的今夜,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寞……
宣优笑了:“好啊,我养你。”
第二天,詹千蕊和宣优来到医院,帮助詹妈妈办理出院手续。
宣优开车,詹千蕊坐副驾驶,詹氏夫妇在后排。一路上,四个人看似有说有笑,默契地不提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童洁身子虚,没过多久便靠在詹爸爸的肩头睡着了。路程行驶到一半,詹永德也打起了呼噜。
“晚上想去看电影吗?”宣优问詹千蕊。
她没有兴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片子上映吧。而且我也有些累了,回家后只想在自己房间里瘫着。再说,我们一般睡的床不都是kingsize的双人床吗,昨晚睡单人床,我都不太敢翻身。我要回我的大床上躺着!”
宣优没有多说什么,只讲了声:“也好,回去休息吧。”
到家时已是傍晚,王阿姨提前准备好了,养胃的清粥小菜。
因为童洁才出院,吃不了荤腥,晚餐很是清淡。
詹爸爸和詹妈妈吃完饭后,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童洁有追剧的习惯,之前追的一部看了一半。
詹千蕊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小沙发上发呆。
自从不用去公司上班,她的日子变得十分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说,还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乐意的话,一天看好几部也没关系。
詹永德和童洁乐得她在家,早饭午饭晚饭,全是妈妈和王阿姨准备。
生活非常轻松,导致一日一日过得即快速又苍白。时间的无情流逝,隐隐在催促着她,是不是也要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家里轻轻松松地混日子。
只是,胸无大志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詹千蕊将双腿提上来,把自己抱成一团。
窗外的夜幕像一张大网将她裹胁,詹千蕊开了一盏小台灯,围出了一个狭小有限的黄色光圈。
以前总是被现实推着走,人生的每一步,皆有既定的道路。她知道小学读完升初中,初中读完考高中,高中毕业申请国外的大学。
至于她为什么是去英国读书,那是因为孟小梦、谢煜和郭律都去了英国。孟小梦高中就有目标的专业院校,詹千蕊没有她成绩好,申不了孟小梦的专业,可是不妨碍两人上同一所大学。
回国后,她理所当然地继承了父母的公司,在里面以学习为名打打杂,直到妈妈意外生病,公司的事情全部交到她手上。
这便是詹千蕊,活了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意外。
意外到了后来,变得完全不可控制。交付到她手上的公司,越来越不景气,经营三年,爸爸妈妈看不过去,不得已只能卖掉。接手的人是宣优,而她竟然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从接手公司开始,一切都像是上了变速器。以非常快的速度转变,并逐渐脱离正轨。
公司倒了,爸爸妈妈也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突然变出来的姐姐,有着无法猜测的过去,过往经历成谜。
詹千蕊不由叹气,情绪变得无比低落。她一心情不好就想着吃东西,今晚的晚餐就是白粥跟小菜没有肉,没有肉意味着没油水。
她是不会承认,笋丝里的红油混着米汤也是油水。
虽然不饿,詹千蕊还是点开了外卖软件。非常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吃烧烤还是吃炸串。甜点是吃盒子蛋糕,还是吃大泡芙。
商家的图片拍得很好,颜色鲜亮构图舒适,看了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詹千蕊纠结半天,想想自己住的地方远离市区,送过来都要一个小时了,于是全部给点上了。
点完外卖,她的心情好了一点。打开音箱,挑出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詹千蕊还想点一个栗子味的香薰蜡烛。
找打火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看来电显示是宣优。
詹千蕊接起来,开了扬声器,继续在卧室里四处找打火机。
宣优:“你在做什么?”
詹千蕊:“我在找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打火机的?”宣优的语气有些兴奋。
詹千蕊:“……”
我们?
她只知道自己点香薰需要,压根不知道宣优也要。
宣优:“那你找到后,拿着打火机下楼吧。”
“为什么?”詹千蕊奇怪地问。
宣优故作神秘:“你下来以后就明白了,我在花园里。”
卧室里找遍了没有,詹千蕊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是上次在露台看书点了蜡烛没拿进来。
她推开玻璃门,果然在小木桌上,看到了打火机和另一个松木味的香薰蜡烛。
她探着脑袋往下面看,宣优果真站在小花园里。
昏暗的路灯下,詹千蕊看不清宣优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举起手,朝她慢悠悠地晃了晃。
“你等着,我马上来。”詹千蕊挂断电话。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她小跑着过去,鞋子都没穿好。
比之神神秘秘,詹千蕊更想说宣优神神叨叨,不像个正常人。
宣优:“打火机给我。”
詹千蕊把打火机递过去给她。
宣优狡黠地眨眨眼:“你背过身去。”
詹千蕊心里一紧,眼睛情不自禁睁大。
还不给看宣优莫不是想害我!
她一脸的戒备,宣优被她逗笑了,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转过去:“快点。”
詹千蕊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心底涌着浓浓的不安。别着个小脑袋,双眼往上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好了,你转回来吧。”听到宣优的声音,她赶不及地转回来。
眼前火光四射,极具璀璨。
詹千蕊惊喜道:“是仙女棒!”
宣优笑着,给了一根给她:“不错吧。”
詹千蕊一个劲点头:“我好久都没有玩过了!小时候过年会玩,后来城市里不给放炮仗,也就没有这些东西卖了。过年损失了一个好大的乐趣呢。”
她轻轻晃动手腕,金属的尖端,向四周放射着点点星光。
詹千蕊抬起眼问宣优:“你看,这样像不像把星星握在手里?”
宣优眉眼温和,将漂亮的下颌重重一点:“像!”
实在是像极了。
仙女棒燃得很快,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在掌中熄灭:“放完了。”
詹千蕊有点遗憾,她还没有过瘾呢。
谁知,宣优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别担心,还有呢。”
詹千蕊欢天喜地地从她手里接过,迫不及待地又点了一根。
她欣喜地对宣优说:“你也快点拿一根出来,就着我的点。”
小时候,小伙伴们玩仙女棒都是这样的。一起玩个几十根,也就点第一根的时候会用到打火机,剩下的大家互相点。
宣优对她的孩子气,颇有些无奈,可还是听话地掏出一根,就着她燃着的仙女棒点燃。
詹千蕊:“好美啊。”
夜空下,暗淡的路灯旁,她们手中的“星光”亮得耀人眼目,光印在詹千蕊清亮的眼中,火花就在她的瞳孔里跳跃。
“昨晚,我说的话……”宣优感到难以启齿:“对不起。”
从酒廊回到房间,尽管宣优喝了不少酒,她依然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之前对詹千蕊说的话,她后悔得无以复加。
詹千蕊没有接茬,而是换了个话题问宣优:“现在这种东西很难买。你从哪里搞到的?”
“前几天,路过一个卖二手的小商店,里面就有仙女棒。我感觉你会喜欢,就顺手买下来了。”宣优手中的燃尽,詹千蕊重新点亮一根给她。
詹千蕊:“是吗?这么有趣,下次你也带我去逛逛吧。”
宣优望着詹千蕊道:“你要是想去,我们明天就去。”
“好啊。”詹千蕊笑了。
她明白,宣优是在故意迎合她。对于昨晚,宣优是愧疚的。
宣优:“那就说定了。我明天没什么事,可以旷一天工。”
詹千蕊:“不去公司,没关系吗?”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做老板吗?”宣优浅笑着问。
詹千蕊歪着头思索:“因为老板有钱?”
宣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由于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了的老板也挺多的。”
詹千蕊:“……”
这不是在暗指我吗……?
宣优笑弯了双眼:“不是说你。”
詹千蕊:“哦,好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宣优:“因为当老板,可以想去公司就去公司,想什么时候上班下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下班。”
詹千蕊干巴巴道:“你说的有理。”
何止是有理,宣优说出来的就是真理,都对就完事了。
两个人放着仙女棒,盒子渐渐空了。
宣优将放过的仙女棒拢在一起,她低着头轻声道:“跟你一起玩仙女棒,很开心。”
詹千蕊怔了怔,心情似乎开始轻盈,笑容爬上了眼角眉梢。
她点亮最后一支仙女棒,交到了宣优的手上:“我也一样。”
今晚月色很美,詹千蕊遥望着月亮:“有点后悔,我们没去看电影了。”
她抓了抓脸,姿态有点窘迫:“大晚上,怪无聊的。”
“现在去不就好了。”宣优自然道。
詹千蕊苦着脸:“实不相瞒,我点了外卖。而且点的还有点多。”
后悔啊!如果去看电影,就可以直接在店里吃了。烧烤炸串一打包,远不如堂食好吃,比现做的差好远。
詹千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外卖到了吗?好的,你过来就行,我在花园里。”
挂断电话,她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宣优:“要不然,你去我的房间怎么样?”
“嗯?”她有些不解。ωωω.χΙυΜЬ.Cǒm
詹千蕊对着手指:“我的房间有投影仪,虽然效果肯定和影院没法比,但是在家里看也挺不错的。而且,电影还可以自己选,我们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
“好啊。”宣优笑起来。
她只是诧异,詹千蕊竟然会邀请自己去她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提着外卖上楼,詹千蕊特意叮嘱宣优,一定要小心行事。走后门进入,绝不能让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爸爸妈妈,包括王阿姨发觉。
宣优本来有些奇怪。
进了卧室,詹千蕊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可千万嘴巴严实一点,不能让爸爸妈妈发现,他们不让我吃这么多。”
宣优:“为什么?”
都什么年代了,吃饱还不允许?
詹千蕊不好意思了:“他们觉得,我有些胖……”
“你不胖呀。”宣优打量着她。
然而,看着茶几上几大袋外卖,她由衷道:“就是你点的有点多,可能吃不完。”
詹千蕊大言不惭:“不是还有你吗?”
宣优:“……”
问题是你点的时候,完全没考虑会有我吧。
詹千蕊:“不管了,吃就完事。你想看什么电影?”
她把ipad塞到宣优的手上:“我的视频软件都在这一页。你随便选,所有的会员我都买了。”
说完,詹千蕊开始捣鼓投影仪跟音箱。
宣优捧着ipad,随意走了两步。太灯光暗,她也没在意脚下,踩到一样东西差点滑倒。幸亏她平衡能力不错,恰到好处地伸直双臂,降低重心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摔成个平沙落雁。
差点就要当着詹千蕊的面丢脸,宣优暗暗嘘了口气。
就是她这动作有些大,搞得詹千蕊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你怎么了,电影选好了吗?”
宣优连忙站直,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在屏幕上滑了滑:“我都行,看你想看的吧。”
她很少看电影,不清楚什么片子好看,什么片子不好看。
詹千蕊以前说得没错,她确实没有童年,更没有娱乐,所有的时间都被她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去了。
留给自己放松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你喜欢看悬疑类的,还是治愈类的?”詹千蕊问她。
宣优:“悬疑的吧。”
这年头,大家的压力都大,谁会想看致郁导致抑郁的?
“那我们看这个吧。韩国电影,导演是朴赞郁。他的悬疑片很不错,这一部我一直没看,孟小梦跟我讲,情节有趣,构图精美。难得她能给一部电影这么高的评价。”詹千蕊给宣优指了指,黑色的背景图片,坐着几个女人和男人。
c位的女人一身白衣,长发及腰。
宣优:“好啊,你看过评价了?”
“没有!”詹千蕊直摆手:“千万不能没看之前先搜剧评,要不然绝对剧透。我都听别人说完了,自己还看什么看。”
宣优笑了笑:“我一般倒是会先看看,网上的评论。”
毕竟时间有限,她希望看的电影,能对得起她花费的时间。
“你真是个变态!”詹千蕊突然转过头,眯起了眼睛。
她走过来,戳宣优的肩膀:“所有喜欢看剧透的,看书看到一半,就要去翻后面结局的,只有一种人。”
“哪种人?”宣优被她搞得紧张兮兮起来。
詹千蕊摸摸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深沉:“就是那种想要掌控全局,希望所有的一切,尽在自己手中掌握的那种。换个说法,就是控制狂吧。不能接受超过自己预期的事物。”
宣优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詹千蕊说得没毛病。她确实不希望。生活脱离自己的掌控,那会让她感到恐慌。
“被我猜对了吧。”詹千蕊双臂抱胸。
宣优动了下眉:“嗯。”
詹千蕊望着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怕怕。本来抱胸是想体现自己胸有成竹,结果现在反而把自己抱住了:“我们还是看电影吧。”
她赶紧把电影找出来,对于自己在宣优面前畏首畏尾表示郁闷,手里的烤串都要不香了。
电影的画面很美,剧情十分紧凑,悬念设置得极好。就是两个女主角的感情成谜。
“这是双女主的电影吧?”詹千蕊啃着羊肉串,房间里飘着一股浓浓的孜然味。
詹千蕊:“这个绅士不可能是男主吧,太猥琐了,油腻得要死!”
她一边看一边评论,食物都堵不住她的嘴。
宣优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嘴挺忙的。”
她另一只手,挖着奥利奥盒子蛋糕,嘴里含糊不清道:“还行。不过金敏喜挺耐看的,我以前认为她没那么漂亮,现在看着还蛮有魅力。虽然五官脸型不惊艳,但是营造出的女性美,氛围感很强。”
“哎?!她们怎么亲起来了?我看的是正常电影吗?”拍到两个女人接吻这幕,詹千蕊不淡定了。
她掏出手机,搜了搜评论后,红着脸咳嗽了一声。
宣优:“怎么了?”
詹千蕊晃着脑袋:“没怎么,继续看吧。事先说好,我选片子的时候,不晓得这是一部百合电影。”
宣优:“什么是百合电影?”
詹千蕊:“……”
“太情.色了吧,怎么羞羞的镜头这么多!全部都是x暗示啊!”吃完了外卖,詹千蕊滚去了床上。
她抱着一个小猪的玩偶,颤颤巍巍地遮住自己的脸,这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的确有些不好意思看。
只是,她一紧张就话多,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喜欢搞黄色。
宣优坐在她身边,曲起一条腿,手腕轻轻搭在膝盖上:“你说,和女孩子接吻,会比跟男孩子更舒服吗?”
“你问我干嘛?我又没试过!”詹千蕊举起玩偶,就往宣优身上敲:“什么鬼问题,变态死了。”
她不仅没和男孩子接过吻,更没有和女孩子接过吻。宣优问她这个问题,很扎心啊!
宣优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詹千蕊用力挣了挣,居然没能挣脱。
她将她手里的玩偶扯出来,扔去床的另一边:“轻点,你打得我好痛。”
电影还在放,色彩斑斓的画面,在墙面上不住飞逝,音箱里的声音忽近忽远。
詹千蕊只觉得,宣优离自己好近。
也太过于近了,她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在夏日的空调房里带着明显的热度。
“你离我太近了。”詹千蕊的心跳越跳越快,仿佛有个小人钻进了她的胸膛打鼓。
宣优低下头:“你的心,跳得好快。”
詹千蕊心慌得往后缩,被宣优捏着手腕拉回来:“你不会怕我吧?”
“怕你做什么?”詹千蕊回嘴道。
宣优如此漂亮,就算是调戏,也是她自己吃亏。
詹千蕊满脑子的油腻中年人思想。
“你怕我亲你。”她的嘴巴贴得更近了。
暗沉的光影下,她饱满的唇细微开合,散发着荔枝的甜香。
詹千蕊一惊,脸红了起来,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用了,荔枝味的唇膏?”
宣优偏着头:“没有。”
她听后,脸更红了:“你肯定偷吃了我的荔枝泡芙!”
宣优:“……”
詹千蕊的脸是被气红的:“你把一整个都吃完了?”
宣优迟疑了:“嗯……”
难不成还吃一半留一半?不太卫生吧,她是这么想的。
詹千蕊郁闷得捶胸顿足:“我就买了一个!”
早知道应该要俩!
主要是,她还点了奥利奥盒子蛋糕……之前根本没想到宣优会来,以为自己点两个荔枝泡芙吃不完。
宣优讷讷地放开手:“不好意思。”
詹千蕊落寞地瘫在一边,玩偶被她压塌下去。
好好一个凸鼻子小猪,给硬生生压成了一个圆扁脸:“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随便吃的。”
宣优老老实实坐好,掏出手机:“要不然,我再给你买一个?”
“没事。反正我也吃不下了。”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塞不进一个荔枝泡芙,詹千蕊才重新有力气坐直身体。
她像没发生什么似的,把电影调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看吧。”
整部电影看得人脸红心跳,尤其是最后的结尾,蕴藏了无限旖旎的暗示,银铃的脆响一阵一阵的。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不困。为了将之前暧昧的氛围驱散,詹千蕊找出一部喜剧片。
这一部她看过好几遍,当初上映的时候热度很高。没想到宣优一次没看过,于是詹千蕊毫无不犹豫地放了出来。
毕竟是看过的内容,里面的笑点她全晓得。再说,人吃的饱饱的就想睡,詹千蕊的双眼一闭一闭,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一个不小心就仰面朝天,靠着枕头睡过去了。
身边蓦然安静下来,宣优奇怪地侧过脸,发现詹千蕊睡着了。
她好心地给她拉起薄被,将她的肚子盖盖好。
之前还没发觉,詹千蕊有个圆圆的小肚子。
宣优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软软的很q弹。她起了玩心,又连着戳了好几下,像在戳一个糯米团子。
詹千蕊完全没察觉,微微张着嘴巴,睡得跟个小猪仔别无二致。
会穿衣是个优点,胖胖肉藏得严严实实。可惜,还是被自己发现了,宣优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如此开心。她曲起手指,再次用指节敲了敲她的小肚子。
光影染上了她的面颊,色彩在她饱满的脸上错落。微启的嘴唇,也会如肚皮一般柔软吗?
宣优忍了好久,终是没能忍住。她落下一个吻,在她的唇角边。
作者有话要说:詹千蕊:“你竟然敢乘我睡着,偷偷吻我!”
宣优:“姐姐对你做的事,怎么能说成是偷呢?”
终于要写感情戏了,感觉这本的感情,来得慢了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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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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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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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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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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