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莹玉早起问时,哪里还有人?既已无人,那未出口的话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为这一出,莹玉到是失笑:“想来昨日,师兄也如我这般了。”有话想说,却偏偏一再被打断,到最后只把话又带了回去。
“可见是好事多磨呢。”李嬷嬷也笑。
人既不在,莹玉也不再纠结。与惜春一起理事。未到中午,黛玉从忠孝王府回来。一回来便道:“出事了。”
莹玉和惜春忙问:“出了什么事?”
黛玉喘匀了,又喝了口茶,这才慢声道:“刚刚听了消息,之前宫中出现刺客,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刺客被抓,审问之后将一干同党也抓了下狱。不曾想,那刘家竟也在内。”
惜春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家是什么人家,值得姐姐这般在意?”
莹玉道:“刘家不值得在意,可贾家那位大姑娘嫁的却是刘家。”
惜春这才惊疑起来:“居然是那家?只是,他们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情?”
黛玉也是忧愁:“这要要杀头的事情,想来不会冤枉了他们。”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声:“各人修各人的道,旁人又能如何?我只担忧外祖母会受不住……”
惜春沉默一会儿,才道:“老祖宗以前最器重大姐姐,若是知道……”
莹玉见她们两人如此,只好开解道:“皇上圣明,以仁治天下,历来杀孽不重。这样的事,也只诛恶首,不会牵累到女眷幼子。”这劝慰的话着实没什么意义,且她知道,刘家窝藏罪犯的恶首,就是贾元春。便是旁人能逃脱,她也是万万逃不脱的。但黛玉和惜春并不知道这点,因此这番话,到也起了些作用。
正说着,就听外面突然有人报:“姑娘,贾家送了消息过来。说是贾老太君要不行了!”
一听这话,众人自然再坐不住,忙一齐往贾府而来。
莹玉在半路上叫了人来,问是怎么回事。本以为是因为贾元春,问了才知并不是,为的又是贾宝玉。
却原来,贾家二房越发落没,贾政日日在家,每日只盯着贾宝玉读书,想逼他科举上进。可贾宝玉身后有贾母在,总能想到法子,偷跑出去玩耍。以前与他一起玩耍的那些人,如今哪里还看得上他?到是薛蟠待他依然如故。也因此,他越发喜欢跟薛蟠一处玩耍。
可那薛蟠是个什么好人?带着他跟忠顺王爷这些人混到了一起。可身份地位这种东西是非常现实的,以前贾宝玉不管跟谁一处玩耍,都被敬称一声宝二爷。好不好的,都有人护着他,不叫他吃亏。可如今,他不过是平头百姓,谁还会顾着他?到了外面,他的脸面连薛蟠都比不过!
可贾宝玉生性单纯,愣是没意识到这些,还是原来作态。他每日里只觉跟人玩的开怀,却不知道,明里暗里,被人占了多少便宜去。
这些且不说,只说他跟着这些人玩,一来二去的,跟忠顺王府里的一个戏子竟慢慢要好起来,两人关系亲近不是一两日。这一日,贾宝玉未能出府,却被忠顺亲王府的长随找上门来。只找贾政说话,道是那戏子失踪了,如今来跟贾宝玉要人。
要么说贾宝玉是傻的呢?人家逃了,大概也没跟他说一声。他到把人家的汗巾子还系在腰间,明幌幌的证据摆在眼前,说是没关系都没人信。忠顺王府那边也不管他们,直接把人拿了。人家说了,什么时候把那个戏子找回来,什么时候放贾宝玉回来。
面对忠顺王府的人,贾家只能呜呼,半点法子没有。
知道贾宝玉被抓,贾母急怒攻心,当场就昏死过去。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贾家的情况并不好。她所在意的贾家二房,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心中一直积着一股郁气。这一次又受到打击,醒来后,人就说不行了。
说实话,对于听到的这一切,莹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贾宝玉的心智一直都没能成长,贾政到是想管,可惜他有贾母宠弱爱护,几乎没让他吃过什么苦头。贾家的情况再糟糕,可贾赦也没委屈过贾母一天,只要贾母有得享用,贾宝玉就委屈不了。他也许感受得到家里的变化,姐姐妹妹一个个都离了家,可对他的影响并不大,毕竟他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丫环围着他。只让他觉得,依旧是繁花锦簇呢!
至于贾母,主要还是年纪大了。在这个时代,八十岁的老人,着实算是高寿的了。
不一会儿,到了贾家。两房老爷夫人都在贾母房中,李纨带着儿子贾兰也在边上立着。待见到林家三人到来,立时便让开位置,让她上前。莹玉暗暗观察众人神态,看他们模样,心知贾母这回怕是真不好了。再看躺在床上的老人,一脸皱纹纠结在一起,两眼微闭,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脸上泛着暗青。m.χIùmЬ.CǒM
鸳鸯一直守着老太太,见三人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贾母叫醒。一看到黛玉时,贾母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她的眼球开始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最终,她失望了,又重新看向黛玉,直直的盯着。可张了几下嘴,竟是发不出声来。
鸳鸯哭道:“老太太已经不能言语了。”
“外祖母。”黛玉的情绪有些激动,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贾母费尽全力才伸出手来,抓住黛玉的手,紧紧的握住。
黛玉哭得不能自已,一声声的喊着“外祖母”。
“……玉……”贾母张大着嘴,用力的喘息,勉力发出一个字的音来,却再没机会发出第二个声了。
“外祖母!”
“母亲!”
“祖母!”
一时间,室内所有人都哀哭出声。
莹玉微微垂睑,轻轻拥住哭的打膈不已的黛玉。
之后的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好像眨眼间,所有的色彩都褪去,只剩下白色。林如海来了,好不容易被劝的止了哭的黛玉再一次哭起来。
莹玉对贾母没任何感情,但却受黛玉的悲伤所影响,也跟着流了几回泪。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感性的人。
这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回家。
若只是论规矩,黛玉完全没必要留下来。但感情是不受规矩控制的,她觉得她无论如何,都要送外祖母一程。林如海见哭成那样,也不好阻止。但又不放心,便干脆也留了下来。
之后很自然的,莹玉和惜春也一起留了下来。
贾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她的丧葬规格非常高。但贾家却支撑不起这么高规格的丧葬,并且,前来祭拜的人也并不多。贾家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空荡荡的。更可悲的是,贾母的孙子辈里,贾琏一家不在,贾宝玉生死不知,贾元春也是一样。可怜老太太跟前,竟只有贾环这一个庶孙在。也堪称得上一句晚景凄凉了。
七天时间一过,贾母的棺椁被送到了铁槛寺,回到家里还没坐下来,贾赦就要跟贾政分家,让他们一家搬出去。虽然现在贾政一家已经再扑腾不出什么水花了,可大概把他们一家赶出去是他一直追求的,所以,他还是那么做了。
只是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他以为的得意嚣张,或是幸灾乐祸。他只是很冷静的请了族老过来,很冷静的提出分家。然后,毫不留情的贾政一家赶了出去。
而这所有一切发生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下落不明的贾宝玉,也没有人去探望还被关在监牢里的贾元春。到是贾赦,在分家的时候,特意把贾宝玉房里的那丫头,全都打包丢给了二房。
分完家的贾赦大门一关,闭门守孝,再不管外面的事情,而贾政一家,却彻底沦落为平民,一大家子只能窝在一个三进的小院里。
王夫人整天以泪洗面,想找回她的儿子,救回她的女儿,可惜她毫无办法。至于贾政,却似是忘记了还有一双儿女一般,也是冷薄到了一定的境界。
莹玉这些天一直在陪伴黛玉,对于贾母的故去,最悲伤的大概就是黛玉了。既便到了现在,她心里的悲伤也没减少一点。每每要发一会儿呆,呆着呆着就默默流泪。
一直到第一场雪下来,她才好转。
也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也是到这时候,莹玉才突的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前,师兄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可这段时间,她实在忽视师兄太过,以至于两人都没有更多的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他想说的话自然也没机会说出口。又或者,其实他说了,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
“我真是……”莹玉拍了拍自己脑门,“嬷嬷,去看看师兄回来了没。”
既然想到了,那就立刻去办吧。不然谁知道还会不会又有什么事,再被耽误下去。虽然也会想,都晚了这么久了,只怕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到底是记起了,此时不把它办了,便觉得不能安心。
“姑娘,陆世子刚回来。不过,姑娘如果要找陆世子的,可能要快一点。他正在收拾行李,好像是要出门。”
莹玉一听,连忙往前院而去。
陆晋确实在收拾行李,但这一次并不着急,他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告而别。他之所以收拾行李,只是为了,为了调整一下自己。因为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要找莹玉说一说,他之前准备聊的话题。但一想到这个话题,就难免心神不宁。他需要冷静,于是顺手找了点事情来做。
但其实没这么做并没什么效果,当听到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哪怕还没见到他,他的心脏已经不受控制的狂乱的跳动起来。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静静的看向房门,等着那个推门而入的娇俏身影。
“师兄。”莹玉全然不知陆晋的心思,她带着一些急切,毕竟师兄不告而别好几次,她怕他这次还是有急事,怕他已经走了。至于其他的,到是还算从容坦荡。
“师妹,你怎么来了?”
莹玉进门:“找师兄有事呢。”
陆晋只以为是有正事,连忙引她坐下,一本正经的问:“是什么事情?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好。”
莹玉摆了摆手:“不是那个,之前,在贾家老太太没走之前,有一天,我总觉得你有话要说。后来我想着问你一问,只是事拖事,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说到这个,莹玉真觉得不太好意思。好像不怎么重视师兄一样!
陆晋只觉得心脏嘭的一声炸开了,有些乱,有些慌。他几乎下意识的就道:“没,我是说,我都忘记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很重要的大事。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不说,现在多好的机会。再不说,一年就又要过去了。在脑海里,他拼命摇晃着自己,说啊,你快说啊。
莹玉想想也对,如果真是要紧的事情,也不会拖到现在。虽然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只要师兄开口,听他说话的时间,她总是有的。她觉得,师兄应该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跟她客气。
“哦,那就算了。”她看向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便转移话题:“师兄这会儿收拾行李,是准备回府了吗?”
“对。”陆晋瞬间回神。看了一眼行礼,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本来早该搬出去的,只是后来……所以拖到现在。”对于他天天在林家,林伯父已经很生气了。
“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去山上?年前应该去一趟的吧?”
“明日搬回府里,大后日去山上。在那里待到二十八再回来……”
莹玉想了想,“到时我跟师兄一起去山上吧。”她也是将陆父当成长辈的,过年么,总是要去看一看的,顺便送一些年礼。
“好。”陆晋自无不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们城外汇合。”
“好。”
说完这些,也就没别的事了,又是晚上,莹玉也不好在这里久待,便起身告辞。
“师妹。”陆晋眼看着她一脚要万字同门槛,没忍住开了口。
莹玉转身回头:“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陆晋抿着唇,半晌才往前走了两步:“其实,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师妹说。”
莹玉不解的看看他,到底还是退了回来。又玩笑的问了一句:“需要关门吗?”
陆晋气息微滞,突的大步越过她,亲自将门关上,整个人挡在门前,似怕她跑了一般:“师妹,我……”
莹玉看着他。
对上那清沥沥的双眸,陆晋只觉得喉间干涩,身体僵直,做出任何动作,说出任何话语,都是件极艰难的事情。“我……”
莹玉歪着头,“师兄,你怎么了?”
陆晋猛的重重的吸了口气,大声道:“师妹,我心悦你。”
“……”莹玉瞠大眼睛,竟难得的与陆晋的状态同步了。反到是陆晋,说出这句最难的话之后,整个人到轻松下来,声音也低缓下来:“师妹,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我知你忧心什么,你所忧之事,都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让你身陷危险,我都不会阻止你,还会陪着你一起去做……”
“……”莹玉脑子里一片空白,但陆晋的话,却拼命往她脑子里的钻。但这实在太意外了,以至于她无力思考:“师兄,我,我需要想想。”
她需要冷静,好好思考这件事。
陆晋的心又提了起来,“好,你可以慢慢想,不用着急答复我。不管多久,我总是会等你的。”
以前的莹玉听他说这样的话,只当是师兄对师妹的宠,她都可以听的很坦然。此时再听,却是处处都是不同。一时间,只觉面热,“我,我先回去了。”
“好。”刚刚表露心迹的人,哪里会舍得分开?尤其是,对方还没给答覆。生怕她离了眼前就改了主意,更怕她就此躲起来,让他找不到。
“师兄,你堵着门了。”
陆晋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对,他堵着门了,可不想让开,但又不能不让。
待他稍微错开一点,莹玉便快速的从他身边溜走。陆晋反射的伸手去抓,莹玉猛的一躲,人到是躲开了,可腰间的香馕却被他抓了去。
莹玉怔怔停步回头,看一眼他手里的香馕,又看一眼自己腰间。猛的抬头,用力瞪了他一眼:“师兄怎么如此孟浪。”
“我,我错了。”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是,握着香馕的手却握的死紧,更没有递回去的想去。
莹玉又瞪了他一眼,飞速离去。这一次,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只留下陆晋,对着香馕,痴痴傻笑。
……
莹玉失眠了。
从陆晋那里回来,她就恍恍惚惚的,直到躺到床上,也还是一样。
她没想到,师兄会突然表白,还顺便求婚。这个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到她有点发懵。
师兄喜欢她,这让她吃惊。不过,吃惊过后,又觉得还挺开心。到是没觉得被冒犯,或者别的什么。她想着,她跟师兄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跟师兄拜同一人为师,同门学艺,有共同语言。师兄家世不俗,又有个皇帝舅舅。嫁给他的话,将来没人敢欺负她。且师兄的父亲喜欢她,家里又简单,还没有婆婆,轻松又自在……咳,这么一想,好像如果嫁人的话,师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感情!咳,反正她大概不可能再有机会,跟别的异性培养感情了。所以也可以断定,不会再有比师兄感情更深厚的选择了。不管是师兄妹之情,还是别的,都不可能再有比这更深的了。
“啧,我之前居然从来没想过师兄。”莹玉拍拍脸颊,才发现自己脸颊混烫。然后又理直气壮的想,这不能怪她,毕竟分开八年了,又一点消息没有。所以,不是她的错,是师兄的。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耳听得喜鹊要过来看了,她连忙出声:“你别动弹了,我这就睡了。天越发冷了,莫要冻着。”
“奴婢听着姑娘翻来覆去的,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没事。”莹玉没跟身边人讨论心事的习惯。“只是有些担心姐姐。”
“大姑娘本就多思,贾老太太养育她一场,这一去她难免伤心。但咱们大姑娘同样也是个聪慧坚韧的,想来早晚能走出来。”
“但愿吧。”
话至此也就停了,莹玉依旧睡不着,便干脆离魂出去游荡。说起来,从贾母过世到现在,她都没出去过。
谁想这一次出来,竟是让她大吃一惊。她出来的地方,居然不是贾家,而是林家。这如何不让她吃惊?要知道,从这扇门打开,但凡她是离魂出来,都是在贾家。后来宁国府被封了,就只从荣国府出来。如今,竟不再从贾家出来了。
莹玉不免想,难道是因为贾老太太没了的原故?可这是为什么啊?这门又跟贾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不过,有变化总是好的。第一次从自家院子里出来,她便逛了起来。没去黛玉或是惜春那边,而是直接去了陆晋那里。因为他害得她这一晚上恍恍惚惚的,睡都睡不安。她就要去看看,他这会儿能不能睡着。
结果到陆晋房中一看,他人居然不在。到是他的行李还在,想来并没有离开。那就只能是去找林如海了……眼睛转了转,就摸去父亲的书房。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两人。
两人正在下棋,用的正是之前陆晋送的那套棋具。但显然,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
“傍晚的时候,莹玉去找你了?”
陆晋正往下落子的手轻轻一抖,“伯父,我跟师妹表明心迹了。”
林如海猛的抬头,“莹玉怎么说?”
陆晋略羞涩道:“师妹说考虑考虑。”不等林如海开口,他又继续道:“伯父,我对师妹的心日月可鉴,我会对师妹好,让她开怀无忧。”
林如海手里的子落回棋盅里,“若是她想出去游历呢?”
陆晋毫不犹豫的道:“我会陪她去,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去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林如海又道:“若她不愿相夫教子呢?”
陆晋笑道:“我与师妹本就是师兄妹,一起练功,互相切磋,本就与其他夫妻不同。至于教子,她若不想教,那就我教。”
林如海又紧逼了一句:“若是她不愿生呢?”
陆晋这次到没立刻就做出什么保证,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便不生。”
林如海到是有些诧异:“真心的?”
陆晋点头“我这生只会娶师妹为妻,若是没有师妹,我怕是要孤苦一生。有师妹才可能有孩子,所以,生不生是师妹决定的。”
林如海复杂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将来,你们若是生下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都需得姓林。你可愿意?”
陆晋眼睛一亮,“自然愿意。生孩子本就是极其危险之事,师妹辛苦生下的孩子,便是全都姓林,都可以。”当然,他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林如海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他同意将师妹嫁给他了。
林如海闭了闭眼睛:“只要莹玉同意,你便谴人来提亲吧。”
陆晋连声道:“我定会努力让师妹早些答应嫁我。”
莹玉默默的从书房里退出来,她从来不知道,父亲是有这样的打算的。生一个姓林的孩子,然后继承林家的一切,将林家延续下去么?
莹玉突的轻笑,好像确实是很不错的主意。
只是,她没想到,师兄对她的感情居然已经有这么深了。毕竟,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能够说出生不生孩子,就由女方决定这话,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反过来看自己,虽然觉得师兄似乎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但要说到爱情,其实她还是懵懵懂懂的。毕竟两辈子了,她也没爱过谁啊!
莹玉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虑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问题,而是,爱不爱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着实多余。但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慎重对待这个问题的,毕竟,师兄已经爱她如此之深。这样的深情,必须认真对待。
没好意思再听下去,莹玉也没急着回自己身体。因为她能预料得到,如果这会儿回去,那这一晚上,她别想睡着。所以,便又出了林家到外面闲逛起来。
想到至今不见人影的贾宝玉,莹玉去了趟忠顺王府。
还是先去看了薛宝钗,贾母过世时,薛夫人来祭拜过,但薛宝钗却没出现。此时看到她,发现她过的似乎不错。薛宝钗本来就是有能力的女子,任何情况下,她都有办法让自己去适应,然后让自己过的不错。
不过,她到时,薛宝钗已经睡了,她的儿子就在她的床上,小脸胖呼呼的,养得十分健康。她自己也是面色红润,似乎胖了一些。到也可以理解,毕竟,才刚出月子。
从薛宝钗那里出来,又去看了下那位公主。这位可是视师兄为生死仇敌的人,哪怕她现在已经被拔了牙齿和利爪,莹玉还是有些担心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这位公主这里,居然看了一出大戏。
这出大戏的主角共有三个人,一个自然就是那位公主,另外两人,一个是贾宝玉,一个却是忠顺亲王。
没错,贾宝玉居然在这位公主这里,而且,还被忠顺亲王抓到他正跟公主窝在一张床上。很显然,这是一出捉奸的戏码。莹玉到时,正好碰到忠顺亲王踹门进来,然后就听贾宝玉一声洒叫,整个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莹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厌恶极了,但却又忍耐下来,继续看下去。
忠顺亲王并没有喊叫,甚至很长时间里,他一个字都没说,就只是站在门前,看着在床上相拥着的男女身上。
到是那个公主硬气的喊叫:“你本事杀了我啊?你要是不杀我,我就天天给你戴绿帽子。管他是哪家的爷们还是贩夫走卒,让你天天换着戴……”
莹玉挑了下眉,只觉得这个公主是疯了。
忠顺亲王冷哼一声:“本王不会杀你,但本王可以杀你的族人。你那个丫环死了,可牢里还有不少你的族人哟。”
公主脸色就是一变,眼里带是弥漫上浓的化不开的恨意:“你敢。”
“没有什么是本王不敢的。”忠顺亲王眯了眯眼睛,直接挥手:“拖下去打,不是喜欢换男人吗,也别给她穿衣服了,就这么打。”
公主神色大变,尖声叫道:“忠顺,你不得好死。”
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立刻有人进来,居然当真就这么把她拖了下去。之前她正与贾宝玉偷情,此时身上连件肚兜都没有。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忠顺是个放荡的,他的手下也没比他好多好。这种时候,那公主岂能落到好?
屋里又只剩下忠顺和贾宝玉了。贾宝玉从头到屋缩在被子里发抖,连头都不敢露。
忠顺亲王慢慢走到床前,一把把被子扯了。
贾宝玉猛的一抖,缩成一团。过了许久,才慢慢偷头,偷偷的看向忠顺亲王。一对上他的眼睛,又吓的连忙转开,再次抖了起来。
“贾府的老太君,你的亲祖母,死了。”
杀人诛心!
忠顺亲王一句话,让贾宝玉顾不得抖了,也有了勇气,但很显然,也只是如此了。剩下的,便只是哭!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于他并不适且。他从不吝啬眼泪,流泪是常有的事情。
“你的祖母死了,你却在这里跟女人厮混。真是枉费她疼你一场啊,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不瞑目。”忠顺亲王继续慢悠悠的道:“对了,贾家已经分家,贾家二房被赶了出去。你院子里的那些丫环,都被你母亲给卖了,一个不剩。”
贾宝玉哭的更厉害了。
忠顺亲王却笑了,他拿出手绢轻柔的替他拭泪:“多可怜啊,离了我这里,你已经无处可去了。外面也没有人惦记你了,所以,你要乖乖的……”
贾宝玉还只是哭!
莹玉已经转身离开了,只是依旧有些懵。她怎么也没想到,忠顺亲王对贾宝玉是这样的心思。可再一琢磨,为什么不是呢?贾宝玉长得好啊,又被像女孩子一样娇养着长大,一身皮子比女孩子还柔嫩光滑。忠顺亲王本就偏爱男色,看上他多正常啊?到现在才下手,才不正常呢!
有那么一瞬,莹玉甚至怀疑,那个跟贾宝玉要好的戏子,说不定就是个陷阱,只为了光明正大的把贾宝玉弄到忠顺王府来,反正贾家也没人敢上门要人。
从忠顺王府出来,莹玉又去了别处,只是天色越来越晚,绝大多数人都已睡了,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差不多到时间了,她便回到身体……新的一天又来了。
这新的一天也并不是什么好日子,陆晋吃了早饭就回自己家了。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传来消息,说是贾元春没了。
相对于贾母,众人对贾元春没了这事的态度,很是冷淡。本来关系就不怎么样,后来发生了些矛盾。虽然没挑明,但确实也没什么情份,只是感叹一声。
到是听说,抱琴带着那个记在贾元春名下的孩子回了贾家。当然,这个贾家是贾家二房。可惜,连门都没进。那个孩子,王夫人不认。如今那个孩子被抱琴带回了家,将来如何,且不好说。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到了下午,忠孝王妃派人过来。说是宫里的甄贵太妃没了,林家两个县主,都要进宫哭陵。怕林家这里不懂,便派人来接她们姐妹。到时她们只要跟着王妃行事便可……
莹玉和黛玉连忙换了素净的衣服,去了王府。之后又是连着好些天的混乱……哭完陵还要送陵,这一去又是好些天。等回来,都年二十九了。
可此时算是国丧,各家也不敢喜悦,只能默默的吃一顿团圆饭便算了。
莹玉担心父亲和姐姐,悄摸着又各自都喂了些灵泉水下去。如今她大了,这些事情到不必全都要经过林如海同意,自己悄摸着做完了,谁都发现不小。
亏得她给他们喂了灵泉水,刚过完年,林如海就小病了一场。幸好身体底子还不错,喝了两天药,便好了。
到是黛玉这些年来调理的不错,连着经了两场丧事,又哭的那般狠,也只是有些弱,却始终没有病倒。所以说,健康最大的敌人,是年龄。
“二姐姐,温侯府的管家来了。”惜春笑眯眯的进来。“不知道这次又会送什么过来。”
莹玉白了她一眼:“等着吧,你总也有这么一日的。”那天之后,因为甄太贵妃去的突然,他们自然也就没能继续之后的约定,没能去山上。不过,陆晋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虽然人不常来,可却开始从方方面面入侵她的生活。并不那么锋利,却密集的让人无处可逃。
别说她了,黛玉和惜春很快便发现了不同。然后时不时的就来调侃她。
莹玉是怕人调侃的人吗?
惜春坐到她边上:“那就等到了那一日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不说,到了那一日,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好吧,这也是事实。谁让从黛玉开始,她小嘴就叭叭的没停过。真到了那一日,黛玉才不会放过她。
“就是可怜我们未来大姐夫又要多等一年了。”
本来黛玉的婚事是在今年三月的。结果因着甄太贵妃的事,这一年的喜事都得停了。
“不过我瞧着姐姐到是挺高兴,又可以在家里多待一年了。”
这到是真的。大概,哪怕这个夫君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但只要想到要离开自己的家,进入另一个家,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将一些陌生的人当成亲人,心里总是会害怕担忧的。
现在能晚点面对这些,当然高兴。
正说着,温侯府送来的东西到了。送东西的人非常聪明的替他的主子表功:“这是世子爷一早去排队,买的意和斋的点心。”
惜春轻笑了一声,莹玉脸颊微红,瞪了她一眼,“去将我之前准备的盒子拿过来。”又对送东西的人道:“这是给师兄的回礼。再告诉他,点心再好,也不必天天吃。让他别太辛苦。”
那人应了,可真正做决定的又不是他,而是陆晋。
等人一走,惜春就打开点心匣子:“啧,一天只有一百份的如意糕。听说就是宫里要买,也得排队。卖完了就没有了……这些日子里,世子天天往这儿送,这得起多早啊。”
莹玉拿起一块就塞她嘴里:“吃吧,把嘴堵上。”
惜春只是笑,“对了,二姐姐,我今儿收到消息,迎春姐姐要上京了。”
“怎么这时候上京?”
“听说她的夫君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她那里离京远,这会儿上路到是刚好。还说,琮儿会跟着一起来,明年一起参加春闱。到是琏二哥一家子,估计还要几年才能回来。”
莹玉轻笑:“大舅老爷家到是越发兴盛了。”
惜春:“可不是。”想到曾经老太太最宠爱的宝玉,如今也不知在哪。二老爷家,如今只剩个贾环,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结是果。“听说兰儿读书很是不错……”
“好歹全都平平安安的,想上进的,也没人拦着。”不像之前,贾家除了贾宝玉,是再不准别人上进的。
“也对。以前环儿读书也是极好的,可后来……慢慢也就不敢好了。如今再想读,也已晚了。”
贾家反正跟她关系不大,于其费心去想那些,到不如想想,她跟师兄之间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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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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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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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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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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