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在我身旁长吁短叹的:“华民这说走就走,剩下这哥仨,是不可能再过到一块儿去咯。”
这已经是必然之事了,我也有些感慨。琇書網
兄弟三人,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老村长的影子。
老大张玉栋,本质上和老村长最为相近,举棋不定,优柔寡断。让他守着平静的日子还行,可一旦出现变故,他就会应接不暇,不知所措了。而且他的性子完全继承了老村长,典型的鸵鸟主义,能躲就躲。
老二张玉梁,竭力践行着老村长的坚持,守了一辈子,甚至是数代人的规矩,在他眼里就是不可违背的,甚至比老村长还要极端。
至于老三张玉森,因为主管和外人做生意,售卖海货的事,所以见过外面的世界,有了新的主张。他想带领村民走出去,去加入这个新的时代。也是因此,他和张玉梁的思想分歧不可能调和。
“小神医,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脸多问一句。”老郎中有些犹豫,我看他一直欲言又止的,已经等了他半天。
“是不是真因为我没能对症下药,治错了病,所以才让华民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我讪然一笑,老村长如今也有六七十岁了,绝对算不上英年早逝。但‘年纪轻轻’这四个字,从老郎中嘴里说出来,也没啥毛病。
这是老郎中现在的心结,人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也不想刺激他,就故意说的模棱两可,主要扯其他的方面。
“老村长的死,主要是心病。这栋宅子里,并没有任何亡魂流连,全是他幻想出来的。说得直白点儿,他是因为解不开心里的郁结,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的。”
老郎中很是惊讶:“你还是个阴阳先生?””
“医道不分家嘛。”刚好趁着这个话题,我再次旁敲侧击:“村子里那些投海自杀的人,他们的死,不会真和老村长有关吧?”
老郎中沉默了半天,还是对我开了口。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自打半个月前,我们村儿上头飘过去一艘大船,华民就开始心事重重的。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有人发了疯的去追那艘船,一直追进了海里。”
“最开始只死了两个人,我还专门去跟华民商量。但他下了命令,说就算是死,也不能离开村儿里。他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天意、祖宗之类的。”
“但刚才他还没咽气儿的时候,又说自己后悔了。说要是他那时候就让小森子带着乡邻们往外逃,可能就不会再死人了。”
我偷偷观察老郎中,他并没有说清楚其中的关键。
“天意?是什么?”我把这个词特意点明。
老郎中摇了摇头,还是叹气:“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你虽然是个外人,但我知道你不是歹恶之辈。就跟你说了吧,方才我急着让华民指定接班人,不光是为了以后村儿里有个领头的。”
“还有就是,我知道每一代村长,都要给接班人交待一些外人无法知晓的事。但你也看见了,华民完全没说这事儿。所以,河屯村,肯定是有些隐秘彻底断绝了。我现在只担心,这会不会为我们村子招来什么祸乱。”
老郎中担心这个隐秘的传承,不过我却觉得能够理解。
虽然没有明说,但老村长最后的意思,如果真是让张玉森接班的话,那么河屯村的任何规矩,都不会再有意义。
简单来说,张玉森是想带着大家去大城市生活的,到时候河屯村可能都不复存在了,还管什么隐秘什么规矩?
“老先生,我也有点儿自己的看法,不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我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核心冲突:“一个历史久远的村子,和一群活生生的人,你觉得哪个重要?”
我问出的问题,其实和张玉森质问张玉梁的问题差不多,只是更深一步。
老郎中被我问住了,兀自沉思许久,摸着山羊胡苦笑道:“这个,我也不好说。但主要还是得看人吧?村儿里跟我一样的老家伙们,肯定是都想守着村里,所谓人老不离乡不是?”
“但要是小森子那些年轻的,就不会想苦守着了。我虽然人老了,但也还看得见,每回外头有人来收海货。村儿里的娃娃,都恨不得眼珠子瞪出来瞅着。那些人有大船,有小轿车,吃的用的,都是我们村儿几辈子见都没见过的。”
我轻笑一下:“以我一个外人的角度,你们这些老人,对孩子并不公平。而且,如果你们继续守着所谓的规矩,以后村子的消逝也是早晚的事。最简单的例子,现在你们还能打渔售卖,如果以后那些商人自己有了更先进的渔船,能用更少的钱,打捞更多的海货,他们还需要从你们手里买吗?到时候河屯村的人,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了。”
“您应该也听说了,张荣娟说的那句话,‘村子的规矩,只能是把人活活逼死’。她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但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所以,是再坚持个几年,几十年,出去逃荒。还是先在就做定夺,出去打拼。我觉得您的眼界,还是比张玉梁那种人要更深远的。”
我言尽于此,老郎中浑浊的眸子里闪烁出光明,我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医者治病救人,是功德。但如果能为人开智,甚至左右一群人的思想进城,才是更大的功德。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我担心一会王乾他们等不到我回去,脑子一抽再杀过来惹事,就准备赶紧找他们会合。
抬脚刚走到门口,老郎中又扯着沙哑的嗓子叫我。
“小神医,还未请教,您的名讳。还有您的医术,是师承何处?”
我停下脚步,转身笑答:“我叫陈三,不是什么神医。搁在外面,我这医术水平其实也很一般,现在那些新的医疗器械,有些我都弄不明白。您如果不信我,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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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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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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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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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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