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昌明白女儿的顾虑,给阮氏使了个眼色。
阮氏起身,往媒婆手里塞了个二钱大小的银角子,“嫂子,我们家姑娘虽说不是我生的,我也带了她七八年,我知道她的秉性,内心最是和善,喜欢把事情提前安排好。做亲做亲,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希望公婆都看重她才好。我们做爹娘的也是这个意思,请嫂子代为转告,务必请吴大夫和吴太太开口允诺才好。”wWW.ΧìǔΜЬ.CǒΜ
媒婆看在银子的份上,虽然觉得顾家难缠,还是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又去吴家跑了一趟。
吴远今日没有去药房,他躲在自己屋里写字。一张纸上胡乱写些东西,刚开始还是什么白术沉香,渐渐变成龙凤呈祥、鸳鸯戏水。
写着写着,吴远的耳朵根子红透了。他想起梦里的顾绵绵,千娇百媚。不知道她穿上嫁衣,是不是和梦里一样让人心醉。
绵绵,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让你衣食无忧,让你平安喜乐。
媒婆再次折回,吴家人有些奇怪。吴远时时刻刻想知道顾绵绵的消息,立刻又奔回了上房。
媒婆期期艾艾说了顾家意思,吴远再次冲在前面,“姑姑,您让顾叔和婶子只管放心,我家里再不会反对的。”
媒婆笑了笑,“小吴大夫,我受人之托,总得问一问吴大夫和吴太太的意思。”
吴远满眼期待地看着父母。
吴大夫哪里经得住儿子这眼神,他多喜欢自己的儿子啊,难得他喜欢一个姑娘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支持。
吴大夫正要点头,吴太太咳嗽了一声,吴大夫摸了摸胡子,止住了话。
吴太太看着儿子,“远儿啊,你看,这妇人家成了亲,要打理家事,以后养育儿女,就算我不反对你媳妇出门,她也没时间出去啊。”
吴远想了想,“娘,咱们家有丫头婆子,要是绵绵觉得家里闷了,想出去走走,您觉得可行?”
吴太太十分为难,说的很委婉,“远儿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没孩子之前,她可以继续做裁缝。等有了孩子,小孩子家家破魂不稳,她要是成日家还去和死人打交道,怕会惹上脏东西,孩子受不住啊。”
吴远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吴太太,虽然他娘说的有些道理,但他觉得以顾绵绵的性子,可能会不高兴。
也罢,先安抚住两头,等以后成亲了,我慢慢在中间转圜。绵绵是个好姑娘,娘肯定会喜欢她。只要婆媳关系好,绵绵以后想干什么,自然也不难。
吴远不再说话,媒婆问道,“太太,可是要这样回顾家?”
吴太太点头,“多谢您了。”
吴远给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虽然是吴太太的人,但家里就这一个少爷,不敢不听吩咐,立刻上前也往媒婆手里塞了个银角子,“还请您帮着转圜。”
媒婆高高兴兴地走了,她也觉得吴太太说的很有道理。妇道人家,以后儿女一大群,好好在家带孩子就是,吴家家底丰厚,又不指望她一个月挣那几个银子买米下锅。
顾季昌和阮氏听到后,虽然不是十分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吴太太的安排也没有错处。
只有顾绵绵,一脸严肃地摇头,“爹,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媒婆惊呆了,“姑娘,这是怎么说的?青城县还有几家比吴家还好呢。”
顾绵绵看向顾季昌,“爹,我从小您就教我,虽是女儿家,也要自立,不能什么都靠男人。我辛辛苦苦学本事,现在一年也能挣几十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吴家家大业大,但我花自己的钱,心安理得。吴家想斩断我的手脚,让我以后只能靠男人吃饭,爹,我做不到。”
顾季昌心里五味陈杂,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教女儿到底是对是错。女儿能够自食其力,不至于像她亲娘以前一样,家族覆灭时,毫无反抗之力。
可世俗,却越来越容不下女儿。
阮氏十分为难,作为一个靠男人吃饭的当家太太,她内心其实很羡慕继女。
阮氏以前甚至想,要是自己年幼时学了好本事,是不是不用给人当填房?虽然官人在青城县是个体面人物,对她也很好,但这是她运气好。万一运气不好,那后娘岂是好做的?
她不想让继女丢掉手艺,也不想她错过吴家的亲事。
媒婆想了想,劝道,“姑娘,您看,吴太太说了,没孩子前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有了孩子,到时候您一忙起来,怕是也顾不得出去了。”
顾绵绵硬邦邦回道,“不让我出去和我顾不得,是两码子事。”
顾季昌忽然叹气,“烦请您告诉吴家,两家无缘,请吴家另择贤良女为媳罢。”
媒婆惊呆了,“顾班头,这,这可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除了顾绵绵的营生有些骇人,在媒婆看来,吴少爷和顾小姐,真正是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顾季昌不再说话,阮氏陪着笑脸,“嫂子,劳烦您了,两家少了些缘分。就算不能做亲,以后也还是要来往的。”
媒婆有些泄气,“那行吧,我去吴家回话了。”
吴家人惊呆了,特别是吴远,他从满脸欣喜变得面色苍白。
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吴太太,“娘,您答应绵绵好不好?我打听过了,可着满青城县,她一个月也接不了两三个活。娘,就当是她带来的嫁妆,咱们别管她好不好?”
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吴太太顿时心疼的要命,“远儿,远儿你别难过,娘答应她,娘答应她就是了。”
吴远立刻又欢喜起来,他站起身就往外冲,“娘,我自己去告诉绵绵。”
吴远一口气跑了顾家,和尴尬的顾家人打了招呼后,他一头冲进西厢房,拉着顾绵绵的手道,“绵绵,你别生气,我娘答应了,她答应了。”
顾绵绵看着吴远额头上的汗,心里十分不忍,本来想掏出帕子给他擦擦,又颓然放弃,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背对着吴远,“小吴大夫,你回去吧,我想说的话,刚才已经告诉媒婆了。”
吴远把顾绵绵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绵绵,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只晓得听凭我娘的安排。你放心,等你去了我家,我娘说的要是不对,我不会一味偏着她,你是我的妻,你才是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顾绵绵忽然高声道,“吴远,你还跟我装糊涂。求亲是男方家姿态最低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为了一点自由都要和你们家来回拉扯好几趟,还得罪了你娘。就算你以后体贴我,照顾我,可你娘看不惯我,要是我和她三天两头吵嘴,刚开始你还能在中间和解,时间长了,你不烦?你会觉得我不懂事,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我干嘛一定要出门,闹得家宅不宁!”
吴远的心被重重击了一下,他内心清楚,他娘是有些看不上绵绵,看在自己的面子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可绵绵一点不傻,立刻把这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拉扯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吴远继续争取,“绵绵,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处理好你和我娘之间的关系,等我们有孩子就好了,我娘有了孙子,就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顾绵绵不去看吴远,“吴远,你走吧,我们不合适,我不想以后每天和婆母斗心眼。对不起,你是个好人,希望你能找到个你娘喜欢的贤妻。”
吴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绵绵,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梦里都是你。绵绵,你不能这样杀我的心。”
顾绵绵心里也十分难受,“吴远,我不想为了嫁人,变成个废人。”
吴远忽然道,“绵绵,你不肯,是因为他吗?”
顾绵绵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不相干!”
吴远见她这样子,忽然笑了,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没掉下来,“绵绵,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你要记得,我喜欢你。”
吴远像具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西厢房,刚出顾家大门口,他遇到了卫景明。
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卫景明,“你要好好对她,不然我随时随地都能一副药毒死你。”
卫景明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呆子,我这是在救你。”
吴远绕开卫景明,回到了吴家。
刚一进家门,他颓然跪倒在地上。平日里温柔儒雅的小吴大夫,捂着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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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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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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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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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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