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蓁说完,身后的侍卫这才松开了两人。
杨皓和周智反应过来,赶紧跟上,“殿下......”
脚步刚靠近一些,便被韩烁指派给穆蓁的那位小侍卫,拔剑一拦,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比起之前在北凉西殿的营帐,两人的处境已完全不同。
最开始来北凉京城应招之时,两人还能勉强称得上为客,自从大魏和周侯府开始联手攻打北凉后,两人就成了质。
如今,顶多算是俘虏,身份待遇一落千丈。
可人总得活着。
家人不管其死活,自己得管。
两人落后几步,安安静静地跟在众人身后,不敢再出一声。
从侯府门前出来,眼前又是穆蓁进来时看到的那片狼藉。
入目一片焦黑。
穆蓁本想去寻寻城中还有没有完好的药材铺子或是活着的大夫。
可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哪里还有半点生机。
正打算调回脚步,身侧一处焦黑的土墙后,突地发出了一道声响。
护在穆蓁身旁的那名小侍卫,瞬间拔剑拦在了穆蓁跟前,“殿下,当心。”
一阵安静之后,那小侍卫才对穆蓁道,“殿下退后些,属下先过去看看。”
穆蓁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小侍卫便提着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走到了那堵黑墙旁,小侍卫转头目光往里一望,却是愣愣地立在那,手里的剑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穆蓁问了一声,“怎么了?”
那小侍卫这才回过神,转头同穆蓁结结巴巴地道,“有,有人。”
穆蓁想过去。
那小侍卫却又上前拦住,“殿下先回避,属下来救。”
穆蓁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到底还是推开了他的手,上前走向了那黑墙之内。
穆蓁周身血液突地凝固。
黑墙之后,确实有人活着。
只不过无一完整。
穆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百姓面前,看着他们向她求救,穆蓁头一回感受到了何为绝望,只麻木地说了一声,“救,人......”
身后周智,杨皓迟迟不动。
没人敢上前,血淋淋的人,也不知道活着了几个,而会不会因为他们一碰,就掉了胳膊或是腿。
穆蓁也怕。
可当她看到对方那渴望祈求的眼神时,终究没有离去。
她并非是一个好人。
前世在陈国后宫,她巴不得那些女人个个都死在自己跟前,不再有人同她争抢萧誉。
也曾无数次见死不救过。
可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绝望。
如今,遍地都是。
穆蓁哑着嗓子道,“秋兰,来扶。”
跟前的那妇人却抓住了她胳膊,奋力地起身,从身后那早已干涸的一片鲜血中拉出了一只小手,“孩,孩子.......”
穆蓁心口猛地一颤。
秋兰先一步扶起了那妇人,颤抖地握住了那只小手,一点一点地将其从那妇人身后拉了出来。
在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小孩,用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望过来时,穆蓁鼻尖一酸,再也没有忍住,“通知韩烁,吹号,先找活口.......”
百姓根本不敢相信场屠杀已经结束。
谁能想得到,自己一直效忠的主子,有朝一日会来要他们的命。
战火即便是停了,也没人敢贸然出去。
只能藏在角落里等死。
穆蓁的声音一瞬嘶哑,“先救人......”
杨皓呆愣了半刻后,也终于走了过来。
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去找还活着的人。
适才的那小孩却是突地望向外面,唤了一声,“世子......”
众人回过头,便见周智立在了那,目光痴傻,脸色苍白如雪。
那小孩却是一笑,朝着他奔了过去,扑进了他怀里,“世子哥哥,你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身后妇人脸色一阵惊恐,着急地唤道,“石头,回来......”
那小孩却抱住周智的腿不放。
半晌,周智突地弯下腰,一道隐忍的哭声,慢慢的破开,抱着那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
穆蓁看了一眼,便过了头。
周家造下的孽,倒还是留了个周智来赎罪。
侍卫找来了马车拉走了受伤的百姓。
穆蓁又继续沿街去寻,天色暗了下来,才回了侯府。
韩将军派出的人手也已经清理了半日,然整座城池,没有一处完好,受伤的百姓没有及时医治,死亡人数时时在增。
周侯爷战败之后,手底下的人马,回过头见人就杀,能活下来的人,多数也是重伤,少有躲过一劫的人,却都已经逃出了城门,早已经离开了这如同人间地狱的地方。
如此下去,整个洛中,当真会成为一座空城。
夜里穆蓁坐在一盏灯火下,又唤来了韩烁,“明日起,在各处搭建营帐,将所有药材都拿出来,先救人,只要尚有一口气在,都得医治。”
“未将领命。”韩烁说完,目光轻轻地往她身上瞥了一眼,低声道,“殿下已劳累了一日,先去歇息吧。”
进城时穆蓁骑马而来,一身干干净净,这会儿鞋底和裙摆上早已沾满了黑灰,却也浑然不觉。
离开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到这人间地狱,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以适应。
当看着眼前一个个在死亡边上徘徊的百姓,往日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一瞬变得渺小淡薄起来。
来洛中的第一日,她什么都没想。
她只想救人。
穆蓁点了点头,“好,韩将军也辛苦了。”
韩烁愣了愣。
往日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也见过穆蓁,每回都是一身华丽的衣裙,娇蛮而高贵,时常抱着太子殿下的胳膊撒娇,缠着要太子应她各种要求。
见了自己总是一眼瞥过,从未打过招呼。
本以为她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那日她将他邀请去了桃林,唤了他一声韩将军,他才知,她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如今又得来一声,“辛苦了。”
韩将军却并没有觉得有何安慰,反而有了几丝心痛。
他宁愿她还是北凉原来的那个娇蛮任性的公主。
韩烁行完礼,转身离去。
到了门外,便同立在那的小侍卫道,“以后你就跟着公主,不必来军营。”
小侍卫名唤宁朗,是韩烁从一场战争上捡回来的孤儿,养在了跟前五年,如今十五岁,等同于是自己的亲弟弟。
宁朗跟了穆蓁几日,也已经习惯了,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的。”
韩烁没再说话,又回头望了一眼,才提步离去。
他最多还能陪着她守上四五日,便要回京。
今日凌晨,南陈已同大魏开战,战事一旦拉起,便会无休无止。
他得回去了。
韩将军走后,秋兰便去备热水,伺候了穆蓁沐浴。
此处不比京城的长宁殿。
刚修复好的府邸,屋内还余有一股淡淡的焦味。
秋兰不知去哪里找了个香炉来,焚了香搁在她床前,等忙乎完了,才从橱柜中取出了两个漆木盒子拿给了穆蓁,“殿下,这礼盒还没拆呢。”
穆蓁正坐在灯火下,瞧着韩烁汇报上来的洛中存活人口。
战事一起,死的死,逃的逃。
也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有多少。
这之后,怕是所有的户籍都得重新统计。
见秋兰抱着两个木盒过来,穆蓁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册子。
前世在北凉时,她尤其喜欢拆礼物,后来在南陈的最后两年,满屋的盒子她几乎没有动过,也没了那股想要去拆开的欲望。琇書網
而眼前的两个木盒,一个是她离开皇宫时,赵坤给她的,一个是二皇子穆淮康给的。
同样都是生辰之礼。
也同样很巧,都是两个往年从不送礼的人给她的礼物。
穆蓁终究有些好奇,不知这两个前世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这一世会送给自己什么东西。
穆蓁先拿了赵坤给的那个漆木盒。
盒子很精致,锁扣也很别致,穆蓁想着多半也是同上回一样,送来的是一本账本,或是一本书籍。
谁知,一扭开锁扣,却是一个个更小的桩盒。
穆蓁愣了愣。
将其全部取出来排在一起,再挨个轻轻地揭开。
果然,是一套胭脂水粉。
穆蓁盯着跟前的东西,脑子里便浮现出了赵坤立在雨底下,一脸肃然地将盒子递给她的场景。
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抵也是没料到赵坤那样的人,还会送姑娘家的东西,穆蓁一时起了兴致,让秋兰拿了铜镜来,对着镜子沾了那胭脂,轻轻在脸颊上抹了抹。
成色还不错。
秋兰也笑着道,“奴婢倒没看出来赵大人也是个懂情调的人。”
穆蓁瞧了一阵,便将胭脂盒子盖子,转身交给了秋兰,“收着吧。”
以后在这一无所有的洛中,倒是用得着。
等秋兰拿走桩盒后,穆蓁又才拆开了穆淮康给的那个礼盒。
盒子很轻便,不如赵坤给的盒子沉。
穆蓁一打开,便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刀鞘,刀鞘由一颗颗红色的宝石镶嵌而成。
应当是把随手携带的匕首。
穆蓁拿在手里,那匕首极轻,穆蓁慢慢地拔开,却不见刀身,只在刀柄处瞧见了一个机关。
秋兰回过头来,就见穆蓁在那玩了起来。
一按手柄上的宝石,那刀子就自动伸出,松开,便又弹回了刀柄之中。
穆蓁倒没见过这样的匕首。
也没料到穆淮康会送自己一把匕首。
怕她在洛中遇险?
一根千年人参,换来了一把匕首。
倒也不错。
穆蓁将匕首撇在腰间,不大不小正合适,正低头打量着,门外突地又响起了两道敲门声。
秋兰起身赶紧去开门。
推开门,便见小侍卫宁朗立在门外,禀报道,“府外来了位老爷子,说是洛中侥幸存活的大夫,战事之前,藏了一批药材在家,愿意效劳于殿下。”
宁朗的说话声,屋内穆蓁都听的清楚。
话毕,穆蓁直接回复道,“腾个地让他住下。”
“是。”
宁朗领命出去,便走到了那位大夫跟前,“有劳陈大夫。”
周侯府隔壁的一处院落,也是今日临时才被人收拾了出来。
满屋子的黑灰,一股的尘灰味。
萧誉一身白衣落座在灯火下,看不出半丝落魄,反而被那格格不入的环境,趁出了几分清雅来。
裴风走到跟前禀报,“陈大夫已经进了侯府。”
萧誉点头,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盏灯,自己走去了卧房。
刚到门前,头顶上的一根木料,“啪”地一声落下,正好砸在了门槛上,一阵灰尘飞扬,萧誉屏住了呼吸。
裴风神色一紧,忙地上前,“陛下......”
院子刚被大火烧过,四处都是隐患,裴风担忧地道,“陛下先候一阵,属下先去......”
话还没说完,便见萧誉抬起脚,一脚将那木料踢开,“不用。”
裴风看着萧誉关上了门,门板又是几经晃荡。
裴风提着一口气,半天没有落下来。
就算当初在南陈为质,陛下也没住过这种地方......
裴风倒是觉得宴观痕这回那些话说的对。
陛下是来洛中找罪受。
第二日,韩烁便依照穆蓁的吩咐,在洛中城内搭起了营帐,开始接收受伤百姓。
韩烁将伤亡人数报给了穆蓁,“城内各处属下都已派人搜了一回,留下来的,均是伤势严重的百姓,且......”韩烁顿了顿道,“就算是活了下来,日后也有不少人难以生存。”
周侯爷便是笃定了北凉拿了洛中也讨不到好,才会摧毁的如此彻底。
洛中再也不是往日的洛中。
而是一个要靠朝廷不断提供物资的无底洞。
明智的决策,是该弃。
等这些难民都死了,再来重建洛中,便不会浪费药材去救治,也不用花费钱粮来养。
穆蓁翻着那册子,没有抬头,“韩将军认为,本宫能弃吗?”
韩烁沉默了半晌,才道,“殿下不该来此地。”
穆蓁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这些人还能活吗?”
韩烁如实答,“三日后,末将也会离开洛中。”
北凉会治,但只会治将来还能对国家效力之人,朝廷的物资不可能全部都用在洛中的百姓身上。
除了洛中,北凉还有其他城池,还有万千百姓。
穆蓁将那册子合上,神色如常地道,“那我便留下来吧。”
韩烁正欲开口,门外突地一阵动静。
周智端了一碗粥过来,宁朗拦住不让进,周智只好隔着门槛大声道,“殿下,我刚熬好的粥,要不要尝尝。”
韩将军脸色一沉。
若不是殿下仁慈,他周智的人头早就挂上了城门。
洛中如此,都拜他周家所赐。
韩将军正欲出声赶人,却听身旁穆蓁道,“进来。”
周智进来先瞟了一眼韩将军冰凉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从他跟前经过,将手里的白粥放到了穆蓁跟前,“殿下瞧瞧我熬的这粥如何?”
“挺好。”
周智瞬间来了劲,“殿下不知,大米下锅前,洗净后先用油和盐泡上一阵,再来煮就熟的快,熬出来的粥也很浓稠,而且还不费柴火.......”
韩将军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穆蓁却是抬起头,看向他道,“韩将军先去忙吧。”
韩烁一愣,冷冷地扫了一眼周智,到底还是走了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周智便时常往穆蓁屋里送粥,送汤.......
韩烁离开洛中的那日,穆蓁又召见了大魏的二皇子杨皓。
韩烁进去时,杨皓手里正拿着一团白花同穆蓁解释,“殿下可别小看这朵百花,它可以用来织布......”
韩烁瞟了一眼,不过就是园子里拿来观赏的一朵普通的百花。
韩烁不屑其作风。
为了活命,这两人可算是想尽了招。
韩烁直接打断道,“殿下,末将前来辞别。”
杨皓这才退了出去。
穆蓁起身将韩烁送到屋外,稍了一句话给穆淮宇,“韩将军回去,替我向兄长说声抱歉,我不该骗他的令牌。”穆蓁说完,顿了顿又道,“但也不后悔。”
韩烁本想问问她,是否想回京城,听完这一句,便也明白了。
周侯爷一反,洛中离不得可信之人。
比起太子殿下,穆蓁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是以那日在城门,他并没有阻拦。
韩烁最后便劝了一句,“殿下,尽心了便是。”
洛中此次劫难,非她一人之力能挽救,能做到此份上,已算是问心无愧。
穆蓁笑了笑,点头,“韩将军一路顺遂。”
韩烁便侧过身同她行礼道,“末将告辞,殿下多保重。”
“好。”
韩烁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穆蓁身旁的宁朗,这才夹紧了马腹,带着人马赶回京城。
马蒂声越来越远。
穆蓁终是转过头,回了屋。
韩凌临走前,交代了一句宁朗,“好好盯着周智和杨皓。”
宁朗应了下来,却没能完成使命。
接下来的日子,周智依旧日日往穆蓁的屋里送汤,杨皓去的也越来越勤,侯府内院里的热闹声传来,萧誉正坐在隔壁的院子里晒着太阳。
先是那狗腿子周智的声音:
“殿下,这些都是我刚采回来的山药,之前在洛中时,我特意去林子里耕了一块地出来,这回战事没烧到那,东西都还在。”
“挺好。”
“殿下,你再闻闻这个。”
“香不香?”
萧誉手里的书页,猛地合上。
周智的话音一落,接着又是杨皓的声音:
“殿下,这就是在下用那朵百花织出来的布,你摸摸,如何?”
“当真还能织出布......”
“那是自然,等过几日在下做出整块布来,便先为殿下做一身衣裳。”
“不知殿下喜欢什么颜色?”
“在下倒是觉得红色最配殿下.......”
萧誉喉咙一滚,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撂在了桌上。
裴风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几日洛中各个营帐中缺什么,陛下便让陈大夫送什么。
自己则是一人悄悄地隐在这院子里偷听墙根,上回他倒是壮着胆子问了他,“陛下为何不去见殿下?”
陛下的答复是,“既不想见到朕,朕也何必碍她眼。”
裴风以为他就一直这般下去。
谁知,没过一阵,萧誉却突地从那椅子上起身,走了出去,裴风赶紧跟上。
两个院子虽只是隔着一堵墙,但要从这边的院子,绕到侯府的正门,中间还有一段很长的巷子。
等到萧誉走到侯府门前时,穆蓁正从侯府出来,身边的杨皓不知对她说了一句什么,穆蓁肩头微颤,一张灿烂的笑脸,便绽放在那阳光底下。
明媚而美艳。
没有半丝拘束,随心而发。
萧誉的脚步突地顿在了那,胸前蓦地一动,分明有了那久违的熟悉之感,待去回忆时,却又遥远而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今天的万字章结束。
推一下新放的古言文案。
贵妃二嫁
韩凌是国公府嫡女,从小养尊处优一身荣华富贵,十五岁时更是一步青云,进宫成了贵妃,开挂的人生可谓羡煞旁人,可老天爷自来公平,两年后,皇宫里的一顶大轿原封不动地将其送回国公府,从此成为了无人为津的弃妇。
韩家主母愁白了头,以陪嫁为诱替其物色下家,于是长安城里续弦的,纳妾的纷纷上门,韩凌不为所动,自己去外面找了一个穷小子。
没钱没官不怕,她养!
有颜没老婆就行。
所有人都以为韩凌这辈子完了,长安城里有名的富豪前太傅家的长公子,却在金榜题名的那一日,突然上门提亲,指名要韩凌。
韩家主母高兴的烧香拜佛,韩凌却抵死不从,跪在韩母面前,对心中所爱穷书生表白心意,“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不料被前来做客的未婚夫听了个正着。
屋内的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却见那未婚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好。”
婚后韩凌:
我到底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我夫君每天都会给我一把箱柜的钥匙,我连钥匙都没数清过。
感谢在2021040108:44:492021040118:5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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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沙、35716189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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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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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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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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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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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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