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可怕猜测,阮扶雪几要昏厥过去,她狠狠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醒着。
指尖抖个不停,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止是霍廷煦,连安远侯老夫人也向她走过来,用熟悉的有点嫌弃她麻烦,却也关切的口吻问:“你又怎的了?旧病犯了?”
“你回娘家以后怎的身子又不利索了?”
怎好坐着见长辈?
阮扶雪连忙要站起来,却被精神矍铄的安远侯老夫人按了回去,道:“你坐着就是了,不然等下又倒了。”
安远侯老夫人依稀可见年轻时应当是个美人,额头光洁,脸颊饱满,长眉飞鬓,眸光熠熠,英气飒爽。她如今四十几岁,只有些许白发,就这白发也还是长子去世时长的。
看着身子骨倒是比二十几许的阮扶雪要好。
安远侯老夫人看着阮扶雪,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她还像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身份低微,无人庇护。当初她在霍家时便是如此,明明已嫁为人/妻,却还是给人以不谙世事之感。
有时连她都忍不住怜惜,阮扶雪其实还算乖巧,让她学什么就学,不喜欢也会去做,但实在是太晚了,而且她缺在性子太绵软,实在扶不起来。
这人啊,若是从根本上就是软的,那无论如何都调/教不了的,得费多大劲儿,她只是阮扶雪的婆婆,又不是亲娘。
阮扶雪坐立不安,唯恐老夫人会让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那万一……万一她肚子里真的有什么,她真的要当场吞金自尽!如此惶恐着,阮扶雪更冷静不下来,冷汗冒得愈发厉害。
不能再留了。
“似锦。”阮扶雪唤道,她让似锦扶着自己起身,虚弱地向老夫人福了福身,“恕我失礼,时间不早,我又身子不大舒服,我先回去了。”
安远侯老夫人没有留她,还说:“是,别撑着,早些找个大夫看看。”
毕竟一起住了那么多年。
她待阮扶雪也有几分怜爱,她握着阮扶雪的手拍了拍,又给她塞了个沉甸甸的锦囊,却说:“如今你离了我,我不好说什么,以前你年纪还小,我也没教你多少,但你得记着,凡事要多自己拿主意。”
阮扶雪怯生生地点点头,倒在心下苦笑,她倒是想自己拿主意呢。
似锦搀着阮扶雪往他们的马车去,霍廷煦在后头望着,只觉得阮扶雪瘦的厉害,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了。
阮扶雪走到马车边,稍等了等,等车夫给她拿垫脚用的小板凳。
阮扶雪上了马车,她打开老夫人给的锦囊,里面装了一小袋金豆子,她心下酸涩,挑起车帘子眺望一眼远处,看见安远侯老夫人与幼子霍廷煦站在一起,母慈子孝,好不温馨,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在其中,能清清白白地留在霍家过日子……
而如今无论如何,她都是回不去了。
-
阮扶雪一回阮府。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以后悄悄吩咐似锦,让似锦去请个以前没来过的口风严实的大夫过来。
似锦二话不说,就要出门请大夫,又被阮扶雪拦住:“明日,明日再请。”
今日回来都已经是傍晚,还请大夫显得太焦急。
她本就心虚,唯恐被人瞧出蹊跷。
阮扶雪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她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一片平坦,什么都摸不出来,冰冰凉凉。
原本月事应当月初来的,却没有来,她还嗜睡、厌食……越想越叫她觉得害怕。
她以前有多想要个孩子,现在就有多么不想要。
她真的怀孕了吗?怀上了祁竹的孩子吗?
单单是有可能,就让阮扶雪想哭了。
阮扶雪不发出声响地默默哭起来。
她是如此的卑劣,如此的不知廉耻,还在孝期就与别的男人苟且,甚至很可能怀上孩子,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是不恨祁竹。
祁竹问她愿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其实她是愿意的,但她只想作为祁竹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明明她已别嫁过,她自知不配,她懂,她都懂,可她还是不想把祁竹分给别的女人。
阮扶雪泪意朦胧地沉入梦乡。
她梦见祁竹离京时的场景,她从没去看过,但她曾听六娘她们说起过。
她们说,祁竹会穿一身红缨银鳞铠甲,在日光下璨璨发光。祁竹会骑着一匹雄姿勃勃、四足踏云的汗血宝马,他骑着马自长街而过,沿街的女儿家都会往他的身上扔鲜花、香笺,一时间,如下花雨一般,直把他衬得如谪仙下凡。
不知为何,她梦见祁竹在花雨中几度回首,像在找她,最后怏怏而去。
真会如此吗?
还是她自作多情?
祁竹还叮嘱她务必要去送行,她却没去。
祁竹一定会很生气吧?阮扶雪想,可她去了有什么用呢?她是个寡妇,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姑娘与他示爱,哪个都比她与他更般配?
而她在人群之中,却连叫他的名字都不可以。
她的心眼真的再小不过。
连做梦梦见一下她也嫉妒,又哪敢去看呢?
阮扶雪记得幼时,祁竹学骑马,她也跟着去,祁竹把她抱上一匹小母马,为她牵马,问她:“芫芫,好不好玩?”
她说:“好玩,好玩。”
她又怕高,又怕动物,只是跟他在一起,知他会保护自己,才不怕罢了。
但祁竹已经不是当年的祁竹,早就对她没有怜惜之心,只想报复她,已不再保护她了。
不然,怎么会枉顾她寡妇的身份,对她做出这等事来呢?
阮扶雪三天两头生病,她请大夫也没人怀疑,而且多是走她自己的私帐,并不花什么公里的钱。
似锦按照阮扶雪,早早地出门去。
她没直接去医馆,而是去到一处不起眼的铺子——这是祁将军交代下来,倘若四小姐遇上什么私己的难事要她偷偷办,不走公里,就去这里找一位叫仁叔的老人家。
仁叔问是有何事。
似锦道:“我家小姐叫我请大夫,却不想被家里人知道。”
不多时。
仁叔找了个大夫,背个药箱,随她去了阮府。
进了房间。
只见一女子荏弱纤瘦的身影在纱帐之后隐隐绰绰,开门时,风略拂过,纱帐如浪涛般翻滚了下,又似一道青白色的闪电,像是裂开一道天宫的缝隙,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瞥,窥见那不似在凡间的小美人。
阮扶雪放下了房间中隔开的纱帐,她没有倒在床上看大夫,觉得不像话,穿好了衣裳,发丝儿也抿得一丝不苟。
无论怀没怀上,她都要体体面面地去知晓。
谁都靠不住,伯父母靠不住,祁竹靠不住,舅舅也靠不住,霍家也不可能要她,这一次,她一定要自己拿主意。
若是真的有了,她就把孩子打掉。
大夫为她诊完脉,良久没说话,像在斟酌该怎么告诉她。
阮扶雪现下却一点也不想哭了,她说:“我究竟是生什么病,您请但说无妨。”
——是喜脉。
他估摸着怀了一月有余。
脉象很明显,但为求稳妥,他还是摸了好几遍。
大夫想到他出行前,雇主与他交代,倘若诊出喜脉,务必要欺瞒住对方。
他心怀愧疚,道:“您是多虑郁闷,食欲不振,我给您开一些养神保健的药吧。”
然后他取出黄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副安胎药的方子。
没怀?阮扶雪不禁怀疑。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难道只是她疑神疑鬼,还是她心里其实不知羞到真想为祁竹生孩子?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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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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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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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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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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