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和吴笙看着桌上的dna报告发愣,他们在打开石壁前,脑补了一万种可能出现的艰难坎坷,但绝对不包括这样的情形。
一份报告孤零零躺在那儿,带着让人措手不及的秘密。
检材1不是检材2的父亲,这结论再明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这结论对于送检的人,是喜是忧。
检材1是谁
检材2又是谁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徐望和吴笙不愿意往深想,心里难受。
“啧。这么看多不痛快。”阎王语气依然轻快,大咧咧拿起文件袋,随意将里面的文件取出,借着石室中不知哪透来的微光,特自然地浏览。
“我说姓池的怎么每回打我下手都那么狠,”他一边浏览一边点头,恍然大悟似的,“原来心病在这儿啊。”
他脸上带着笑,语调却是阴阳怪气的凉。
吴笙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蹙眉。
徐望听得有点懵“姓池的打你”
阎王说的每个字他都懂,连起来,像天书。
“怪我,应该再说明白点儿,”阎王将那页纸随手丢掉,无所谓地耸耸肩,“姓池的呢,就是池映雪他爸,打我嘛,严格说起来也不是他本意,他想打的是他的便宜儿子,只是我吃饱了撑的,每回都冲上去替人家挨打”
委屈地皱起眉毛,他凑近徐望,特别认真地问“你说池映雪是不是应该给我发精神损失费”
“池映雪他爸打他”徐望微微颤抖,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愤怒。
“是打我。”阎王再次纠正,目光严肃。
“行,打你,”徐望顺着他,“总这样吗”
“那就看他忙不忙了,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我就乐得清闲;不忙嘛,三天两头回家,我就得频繁开工。”
阎王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若不是刚刚那一刹的认真,徐望会以为他在讲什么社会花边新闻,就连“挨打”,在他这里都成了“开工”,听起来那就是一项工作,不值得他投入任何感情,哪怕是负面的。
徐望不太想继续问了,直觉告诉他,深处只能是更加黑暗。
可阎王像被挑起了兴致,绘声绘色地继续“你知道他怎么打的吗扇巴掌都是小儿科,他会往死里踹你,踹断你的肋骨,会抓着你的头发把你拖进壁橱或者柜子,如果你反抗,他会再往死里打你一次,然后用捆扎带捆好,塞进去”
“每一次我都想杀掉他,每一次。”阎王脸上出现一种向往一样的迷幻光彩,似乎在某个空间里,他所讲的这些“畅想”正在上演,“拿刀捅进他眼睛,割断他喉咙,或者随便剜掉他一块肉,让他也尝尝疼得满地打滚的滋味”
“呼”他长舒口气,看神情是已经过足了干瘾,可说出的话,仍带着满满遗憾,“可惜,池映雪的小胳膊小腿,实在完不成这么宏伟的目标。”
终于注意到了徐望和吴笙的沉默,阎王歉意笑笑“对不住,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在你们听来,就像个疯子吧。”
徐望摇头“我们懂。”
“别安慰我了,”阎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想感谢我给你们带路,不用非逼自己善解人意,可以把你们那些个神奇的武器哦对,你们叫文具,送我几个。”
“你要变成池映雪的模样,才能替他挨打。”徐望平静陈述。
阎王怔住,一脸诧异。
徐望继续说“而且你是不情愿的,不情愿,却不得不替他分担,对吗”
阎王抿紧嘴唇,沉默的视线在徐望和吴笙脸上转了几个来回“你们到底是谁”
徐望的答案从没变过“池映雪的朋友。”
阎王苦涩地笑一下,有些无奈“他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们,看来是真交到朋友了。”
徐望看着阎王,眼前的青年浑身巧克力酱,脸上的虽然抹掉了个七七八八,可面部的细微表情还是看不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阎王,还是重合了。
那个顶着池映雪身体的阎王,那个一战斗就无比投入的阎王,那个对自我身份莫名执念,却偏用微笑掩饰一切的阎王就是眼前的青年。
“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人各有命,除了认,还能做什么。”阎王自我安慰着,走向开启下一间石室的扳手。
徐望忽然抓住他胳膊“你不是问我们到底是谁吗”
阎王莫名其妙“你已经回答过了啊。”
徐望摇头“没说完呢。”
阎王茫然看他“你们是池映雪的朋友,还有其他”
徐望说“还是阎王的朋友。”
阎王“”
“嘁,”阎王哼一声,把胳膊从徐望手里扯出来,“耍我有意思”
“没耍你,”说话的是久未开口的吴笙,“准确来讲,你和池映雪都是我们朋友,池映雪早登场,但你先入队。”
阎王皱眉看了他俩半晌,最后给出个结论“神经病。”
说完,他三步并两步来到扳手处,毫不犹豫往下一拉,显然相比沟通充满障碍的聊家常,他更在意正事儿。
石壁落下,最后一间石室现出全貌。
仍是空的,这回连桌子都没了,真正空空如也,只墙角一个扳手。
阎王大步流星走过去,看那架势是想直接就拉,可手放到上面之后,却顿住了。
徐望和吴笙跟过来。
不同于先前那些手动扳手,这最后一个扳手,需要输入八位密码。
没有任何提示,凭空去猜一个八位密码,简直天方夜谭。
“吃饱了撑的。”阎王没好气咕哝一句。
吴笙瞥他“你也第一次见”
阎王不耐烦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么,后两个石室里的东西一直在变。”
“阎王,”徐望又认真问一遍,“出了这间石室,就能找到小雪”
“这间石室后面,直通内院,小雪住的西厢房,就在那里,”阎王直视着他,目光毫不闪躲,“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原路返回。”
徐望说“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需要确定。”
阎王皱眉“确定什么”
徐望回头,身后,一堵堵石壁沉下,一间间石室连成通长,已看不太清最初的来路。
“这些石室,是小雪设的防。”如果说先前还有怀疑,这一刻,徐望可以肯定了。
这脑内地狱就像小雪的心,有凶神恶煞,有伤痛记忆,有随处可见的瓦砾,也有层层深藏的暗格。
而他最想藏的,是他自己。
所以他用一间又一间石室,挡住了寻找者的路。
吴笙听懂了他的意思“密码,一定是和小雪有关的东西,但如果他想将之用作防御,那就一定要是入侵者猜不着,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信息。”
徐望点头“你想,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小雪他爸,会往什么方向猜密码”
“生日。”吴笙毫不犹豫。
徐望“嗯。所以小雪的生日,池卓临的生日,或者各种公开的纪念日,都不可能。”
吴笙“”
徐望“”
吴笙、徐望“暗码信”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可说完,徐望又烦恼起来,他不烦恼暗码信被大螃蟹戳走,因为自家军师一定记得,他烦恼的是“密码只有八位。”
话音还没落,吴笙已经沉吟出声“12077,34036,5八009,八0024。去掉无意义的0,127734365八09八024,再去掉重复数字,1273465八9”他忽地皱下眉,懊恼抬眼,“还多出一位。”
徐望跟不上过程,只好和自家军师直接讨论结果“那怎么办随便去掉一个数字,试一下”
吴笙谨慎摇头“赌中概率太低了。”
“嘟嘟嘟”
警告一样的刺耳笛声忽然从扳手处响起,沉思中的徐望、吴笙骤然一惊,低头去看,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伸手过来,直接按了密码
显然,按错了。
“你行不行啊”要不是一想到他挨那些揍就心疼,徐望简直想踹他。
“好啦好啦,”阎王指指密码屏右上角新出现的13,“这不显示还有两次机会嘛。”
徐望心塞“你刚刚到底按了什么”
“池映雪生日。”阎王老实交代。
徐望扶额“不是刚说完,不可能用这种他爸都知道的密码吗”
“万一呢,”阎王撇撇嘴,“你们不也是猜的。”
徐望磨牙“稍息,立正”
阎王条件反射地身体挺直,姿势还真的很标准。
徐望眯起眼“从现在开始,一动不许动”
阎王不情不愿地翻一下眼皮“收到。”
“赌一把吧,”徐望重新看向吴笙,“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的确,除了暗码信,他们再没掌握任何信息。
吴笙闭上眼,调整呼吸,在脑内把1273465八9这一组数字,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
“阎王,”他忽然睁开眼,转头问,“池映雪有没有最讨厌或者最喜欢的数字”wWW.ΧìǔΜЬ.CǒΜ
“最喜欢不知道,最讨厌的”他歪头认真地想了想,“9吧。”
徐望意外“为什么”在他印象里,八9作为尾号,是颇受人青睐的,尤其在售楼处,客人选楼层的时候,这种倾向更明显。
“9,长长久久啊,”阎王坏笑一下,带着点调侃,带着点揶揄,“作为一个小小年纪就自杀过好几回的人,我估计他不会太喜欢这个寓意。”
徐望、吴笙“”
池映雪,自杀过
“你到底按不按。”见吴笙迟迟不动,阎王又催了,那种“终点就在眼前,你倒是赶紧撞线啊”的急切感,写满了他一张脸。
吴笙思索片刻,决定赌上一次。
他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尤其最关键信息还不是自己掌握的,而是别人的。
形势严峻,他也没办法再多想,定下心,输入“1273465八”。
“嘟嘟嘟”
吴笙“”
他就知道概率太低
九选八,就算不考虑顺序颠倒,答案也有九种,现在去掉一个错误答案,还剩八个。
可是右上角小数已经变成了23,留给他们的机会,只剩一次。
吴笙眉头皱成了喀斯特地貌,除了恋爱,他还没在其他考验面前这么纠结过。
手忽然被握住,轻轻的,温暖的。
吴笙偏过头,对上徐望的眼睛。
目光交汇,他在徐望眼里,看见了别样的光。
那是一种机灵的、通透的、了然的光,从前上学时候,徐望一这样看他,只有两种可能一,琢磨出新招坑他了;二,抢在他前面攻克了某种难题,带着点炫耀,带着点得意。
不过此刻,那里面没了炫耀和得意,取而代之的,是并肩前行的信任。
“这是小雪设的防,”不等吴笙问,徐望直接开口,“防的是他最害怕、最不想见到的人,防的是一切入侵者,但肯定不会防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池卓临”吴笙说完,又立刻否定,“不会,用池卓临的信息,就防不了他们的父亲。”
“也许,小雪信任的人,不止池卓临一个。”徐望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到一脸茫然的青年身上。
“你们确定要用我的生日”阎王急得火烧火燎,虽然已经把生日了,可还是觉得这想法太离奇了,生怕二人就这么浪费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是不是疯了,他怎么可能用我的生日当密码,我们其实没有很熟”
徐望“你总过来找他玩,还替他挨打受罚,这叫不熟”
“不是,”阎王简直百口莫辩,“熟和关系好,关系亲近,还有你们说的什么信任,根本就是好几码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徐望挑眉“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谎话,你根本就没拿小雪当朋友”
阎王“话也不能这么说”
这边掰扯不清,那边吴笙已经将密码输入了。
徐望说是,他就执行。
也幸好阎王还真记得自己的生日,年月日合起来,正好八位。
所谓生日,其实也就是阎王第一次出现的日子,算算时间,应该是池映雪七八岁的时候。
七八岁的孩子,遭遇了多大的痛苦,才会那样迫切希望来一个这样的人保护自己。
健康,精壮,活力,生机勃勃与其说阎王是池映雪臆想的保护者,不如说,那是年幼的池映雪,最大的向往。
一夜长大,长成阎王这样的青年,抵御世间一切伤害。
吴笙不是个感性的人,可一路行来所见所闻所遇,让他不由自主就想了许多,难以平静。
“叮”
密码正确。
最后一道石壁,缓缓下沉。
徐望给了阎王一个胜利眼神。
后者一脸错愕,久久回不过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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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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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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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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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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