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子夜鸮>第 28 章 意外
  这是航站楼,几乎每个柜台都有旅客在办理登机,要想在这茫茫人海里把和他们一样被卷入的人认出来,除非对方和他们昨天一样咋咋呼呼,傻了吧唧,否则没可能。

  而现在,9号柜台办理登机牌的几个人,神色举动都如常,穿着也很普通,看着和其他旅客别无二致。

  “你确定他们不是nc”徐望不是怀疑吴笙,只是在看人这方面,需要情商而不是智商,实在不是吴同学擅长的。

  “当然,”吴笙没半点犹豫,“你仔细看,他们和其他人有很明显的区别。”

  徐望皱眉,更用力地瞪大眼睛,不止他,况金鑫和钱艾也靠过来,伸脖子一起观察。

  良久,久到对方已经办理完登机牌,转身准备过安检了。

  钱艾忍不住出声“没区别啊”

  况金鑫“分不出来。”

  徐望看向吴笙,希望他听听群众的声音。

  结果吴同学一脸“为什么总要让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呢”的哀怨。

  “眼睛,”他说,“看眼睛,只有他们四个挂着黑眼圈。”

  徐望“”

  况金鑫“吴哥”

  钱艾“叫笙哥”

  吴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细心。”

  徐望“你俩再这么盲目崇拜,他就先嫦娥奔月了好吗”

  话是这样说,但徐望不得不承认,吴笙这个特征点捕捉的太准。

  低头看看玻璃桌面,他们四个何尝不是熊猫宝宝,哪怕已经睡了十二小时,眼睛下面依然可见淡淡倦意。白天活动,夜里休息,这是人的生理规律,白天再多的睡眠,也很难彻底补上夜晚的缺失。

  有了“黑眼圈”这个标志性特征,再看茫茫人海,就好像带上了“滤镜”,一切闲杂人等都面目模糊起来,只剩顶着黑眼圈的“同行们”愈发清晰。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们又发现了另外两支队伍,和先前那支队伍一样,他们也行事极其低调,不仔细分辨,很难认出他们和其他旅客的不同。

  “这么一看就我们最傻,”钱艾发表观后感,“人家没一个横冲直撞的,都鬼着呢。”

  “都是老队伍吧。”徐望猜。刚从123上来的新队伍,不可能有这种警惕,怎么看,这几队都应该是高帅瘦白那种有过这一关经验的,八成也是某一关交卷失败退了回去,如今刚刚重新走完第一关,再度来到这里。

  他们已经交卷,和这些刚准备上飞机的队伍并不会发生真正的交集,顶多就是这样远远看着,默默记下,以防后面的关卡遇上。

  但

  徐望忽然想,昨夜,又有多少人这样盯着他们呢

  或许不只是昨夜。

  况金鑫刚刚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是啊,他们可以这样盯着别人,那些和他们一样已经交卷但还没前往下一关卡的人,同样可以这样盯着他们。

  窥伺的眼睛都一样鬼祟,区别只在于其中是否藏着恶意。

  “明明大家都是被吸进来的受害者,”况金鑫想不通似的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看着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亲切,反而觉得害怕”

  “还不是昨天那四个王八蛋闹的,”钱艾想起来就来气,“弄得我现在看哪个队伍都不像好人。”

  “不全是他们的锅,”吴笙一针见血,“是竞争关系的存在,导致的必然结局。”

  徐望同意“如果后面的每一关都只能有一个队伍交卷,而交卷失败的队伍又要退回去,那么任意两支队伍都有碰面竞争的可能,这就从根本上切断了交朋友的路。”www.xiumb.com

  “那也可以公平竞争啊。”况金鑫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如果第一关不屏蔽,每一支队伍都能彼此看见,那么还存在这种可能,因为彼此信息对等,更利于初期谈判,”徐望摸摸他的头,耐心解释,“但现在的情况是,第一关故意让每一支队伍都产生彼此是屏蔽的既定印象,当带着这种思维惯性的队伍进了第二关,那么只要第二关有老队伍存在,就会向这样的新队伍下手,因为这时候信息已经不对称了,老队伍占了绝对的优势,他自然不可能再跳出来说公平竞争了。”

  “然后被虐的队伍就会吃一堑长一智,再虐新的队伍,”钱艾叹口气,“这就是个拉仇恨的恶性循环啊。”

  徐望静静看着栅栏外,来去匆匆的旅客,说“鸮是故意这么设计关卡的。”

  钱艾听得浑身发冷“咱能别用拟人说法吗就好像这鬼地方有思想有生命似的。”

  “不用有生命,有逻辑就行。”吴笙抬指轻扣桌面,徐徐道,“如果恶意是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那么一切关卡的设置、环境、通关条件都基于这个逻辑运行,被卷入其中的人,行为模式必然会被导向这一逻辑结果。”

  钱艾眨巴下眼睛,看徐望。

  徐望拍拍他肩膀“就是说,这个世界充满恶意。”

  钱艾歉意地看了吴笙一眼,然后面向徐望,发自肺腑“我喜欢你的解释。”

  四人在咖啡厅里坐了不到一小时,便有点坐不住了。原本应该趁这难得的“后交卷时代”补眠,无奈白天睡太多,现在精神得像满格充电宝。

  没辙,四人索性逛起了机场,结果发现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好事是,商铺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和下了单却不端上来的咖啡不同,无论是便利店、面包店、化妆品还是各种品牌商铺,只要能立刻银货两讫,里面的东西就基本都是货真价实的。

  然后就是坏事了,这些东西同样要付钱,且每一家店的要求都很明确,只收现金。其实就是可以刷手机,他们也没辙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机信号或ifi。

  四人摸遍口袋,只钱艾带了钱包。他拿出一百块,花了十块钱买了个钥匙扣,又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大包饼干,店员找他五十,都是最新版人民币,没发现和世面流通的有什么不同。

  买这玩意不是喜欢或者心血来潮,而是吴笙的提议如果可以在“鸮”里付真钞,并拿到东西,那这东西可以真正使用,甚至是带回现实吗

  其实都是现实里有的东西,纪念品,包包,衣服,小食品,蛋糕,甚至连品牌都和现实中别无二致,就是真能带回现实,也没有什么卵用。好比你在这里买个v,然后回去说我是在“鸮”里代沟的,价格和机场一样,鬼能听得懂。

  但吴笙还是坚持要测试一下。

  “摸清这个世界的全部运行规则,是战胜它的基石。”吴同学的理由太充分,徐望、钱艾、况金鑫只能嗯,听你的。

  四人一出店门就打开饼干,分而食之。前后大约两三分钟,四个大小伙子什么也不干,就站在店门口卡兹卡兹嚼饼干,吃得认真而专注,仿佛一瞬间齐齐回到学龄前,零食就是整个世界。

  剩最后一块时,四人终于停手,由钱艾将那块独立包装的小饼干放进兜里,和先前的钥匙扣、零钱凑成幸福快乐的“鸮之一家”。

  这些东西能否带回现实,他们暂时还不清楚,但至少在“鸮”里,饼干实实在在给他们带来了热量和饱腹感。

  “如果这里的东西真能吃,”况金鑫突发奇想,“那是不是飞机也可以坐说不定可以直接从这里去山东呢”

  “你傻啦,”钱艾拍他脑袋一下,“就算能去,也是花一样的机票钱,而且我们的东西都在宾馆呢,你准备净身出户啊”

  “也对哈。”况金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誓下回再说话一定要先过脑子。

  吴笙却忽然说“不傻。”

  况金鑫和钱艾一起看他,目光疑惑。

  吴笙便又多解释两个字“一点不傻。”

  六目相对数秒,其中的四目转向徐望。

  徐望摊手,学着吴笙的口吻,微微上扬的语调里全是欠抽“摸清这个世界的全部运行规则,是战胜它的基石,我们可以不飞,但也要探明情况。”

  况金鑫和钱艾懂了。

  而且,虽然吴笙就站在旁边,嘴巴完全没动,他们仍然生出一种“吴笙在用腹语给徐望配音”的错觉徐望对吴笙的了解之透彻,模仿之传神,简直是灵魂级的。

  就在四人打算去往航空公司柜台那边问问情况的时候,对面的餐厅里忽然跑出一个人,撞开正要进餐厅的旅客,飞也似地往东边狂奔。

  刚奔十几米,餐厅内就跑出来一个服务员,一边追一边大喊“抢劫啊”

  四人一愣,面面相觑,见义勇为还是袖手旁观,这是个问题。

  他们的愣神只是极短的一刻,但就在一刻,整个航站楼里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鸮宝贝儿,不劳而获,不可取哦。

  那声音他们认得,就是平日里总在耳内调戏他们的提示音,可现在,那声音一改往日的活泼调皮,冷得像刀,偏偏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戏谑,听得人后背凉,割得人耳朵疼。

  不远处狂奔的男子忽然“啊”地一声倒地,浑身剧烈抽搐,像是遭受着极大的痛苦,惨叫着满地打滚。

  四人看得头皮发麻,往来的旅客却没瞧见一般,该步履匆匆的仍然匆匆,该悠闲晃荡的仍然晃荡,仿佛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疼得生不如死的抢劫犯。

  服务员终于追到他的身边,作为周遭唯一对抢劫犯有反应的人,她的动作是弯腰伸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四人惊骇。

  就在服务员指尖碰到抢劫犯肩膀的一刹那,抢劫犯忽然消失,地上只剩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服务员的手连停顿都没有,直接拾起钞票,就好像她原本要做的便是这件事。

  四人看着服务员拿着钞票从容走回餐厅,一时忽然混乱了。或许捡钱的那一刻,她和周遭旅客一样,眼里根本就没有抢劫犯,她就是奔着钱去的,因为她知道抢劫犯会消失。

  “那个抢劫的是真人吧”况金鑫呐呐地问,其实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应该是,”吴笙说,“否则鸮不会说话。”

  “但鸮的说话从来没公开过。”钱艾点出问题所在,要知道从进入这个世界,一切源自那个声音的提示,都是在每个人的耳内单独出现的。

  “杀鸡儆猴吧,”徐望说,“为了给所有可能会出现这种念头的人,一个最直观的警告。”

  “好吧,它成功了。”反正钱艾现在是断了一切犯罪念头了,但还是颇有微词,“谁让它今天陕西明天山东的,真当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他会死吗”况金鑫忽然问。

  “不会的”徐望听得真真,“鸮说的是不可取,如果不劳而获的结果是死人,那为了达到警告最大化,它完全可以直接说会死人,震慑效果更强烈,没必要还委婉一下。”

  况金鑫松口气,总算把心放回了肚里。

  这一插曲虽然让四人都受到了不小冲击,但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缓了一会儿,他们便去了航空柜台。

  他们想问去山东的航线,但每一个航空公司的柜台给出的回答都像一个培训班里出来的抱歉,我们这里不卖机票。

  有没有航线是次要的,偌大的航站楼里,压根没有卖票的地方。他们想去值机柜台试试再刷手臂或者身份证钱艾带着了,确切地说,钱包里就是他全部家当但刚刚走到柜台附近,没等排队,就让地勤人员拦了下来,没有理由,就是不可以靠近。

  安检口那边是同样的待遇,根本没有任何混进去的可能。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功能性通路都对他们关闭了,整个机场成了一个纯粹的休闲区,逛街可以,坐飞机,没门。

  折腾到凌晨四点,四人彻底死心,重新回到咖啡厅。

  再无事可做,徐望看看伙伴们,酝酿再三,终于提了一件他一直惦记的事“我觉得既然我作为队长,公共钱包这个事儿还是有必要弄一下”

  所谓公共钱包,就是大家都拿出等额的钱放到一起,吃住行都从这里出,免得今天你请明天我请,最后算不清楚,或者次次aa那么麻烦。像这一次来陕西,他和况金鑫的机票就是吴笙帮着一起订的,他想给吴笙钱,又怕提了显得没拿人当朋友,只能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次还回来,相当费神。

  这不是斤斤计较,事实上如果身份互换,徐望也不会在意吴笙还不还钱,但一次两次可以,他们这样目测要漫长结伴同行下去的,就不能这么含糊着来了。

  人们总说谈钱伤感情,但徐望这几年社会上摸爬滚打下来,懂了一个道理先谈钱一点都不伤感情,甚至有利于感情的维系,后算账,才要命。

  话虽如此,“钱”毕竟还是个敏感问题,徐望已经做好了迎接同伴们不理解或者反对的准备。

  而同伴们也的确反对了。

  钱艾第一个举手。

  徐望非常民主“请讲。”

  “为什么你是队长”

  “”

  虽然队友关注的重点和想象中有所偏差,但徐望还是迅速镇定下来,无辜歪头“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钱艾没有不满,就是一脸茫然,得到回应后更蒙,下意识去看况金鑫。

  后者同样茫然摇头。

  钱艾重新看向徐望“那个,一共四个人,俩人没印象,你确定达成共识了”

  “行吧行吧,”浑水摸鱼未果的徐同学,好说话地摊摊手,“那就现在选,毕竟咱们这是团队战,总要有个队长,否则群龙无首,影响效率嘛”话音未落,他第一个举手,“我参选。”

  从动员到自荐无缝对接,一系列操作看得钱艾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一对比,他实在是从嘴皮子到套路都被无情碾压,竞争是放弃了,但说到队长,他心中却有另外的人选

  吴笙接收到了钱艾支持的目光,并及时作出了回应“我选徐望。”

  徐望已经认定了会有一场“激烈竞争”,未料猝不及防被送了大礼,惊喜地看吴笙。

  钱艾也惊,但没喜,而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班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逢荣誉就上逢干部必当吗”

  “那时候年纪小,太幼稚,”吴笙摆摆手,幽幽叹口气,微微上扬45°的目光,像历经沧桑的智者,在回首往昔,“现在长大了,更平和,也更客观”

  “打断一下,”钱艾轻咳一声,“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吴笙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耸耸肩“我承认我的脑子的确比徐望好,但纵观古今,脑力担当一般都比较低调,常作为军师,而非首领”

  “水浒传,无用最聪明,但带队的是松江”

  “三国演义,诸葛亮最聪明,周瑜也不差,但一个跟了刘备,一个辅佐孙策”

  “所以,”吴笙抬眼,目光轻轻扫过三位队友,最后落到徐望脸上,“队长向来不以聪明论英雄,而是需要知人、用人、善于玩弄人心,这一点,我差太多了。”

  看着吴笙脸上罕见的一丝真心实意的谦虚,徐望只想一巴掌呼死他“你就简单说支持我当队长不行吗”

  道路是曲折的,好在结局是光明的。

  徐望成功当选,立刻继续先前的议题“我是这么想的,这事儿是持久战已经板上钉钉了,咱们以后肯定要并肩战斗下去的,吃住行基本都在一起,那就干脆齐点钱弄个班费,公共支出都从这里走,一来省事,二来账目明细也有助于咱们队伍的可持续发展。”

  钱艾再度第一个举手,不过不同于上次,这回他是拥护的“同意。”

  “钱”其实是个挺不好聊的事儿,但要像徐望这么大大方方说开,又透亮了。

  “赞成”况金鑫第二个举手。

  吴笙点头“没意见。”

  “那就先一人拿五千,机票太吃钱。”徐望想了想,“小况还没毕业,有就少拿点,没有就算了,你这份我先给你出”怕况金鑫有心理负担,徐望又笑着补一句,“借的啊,得还。”

  “不用,”况金鑫连忙说,“五千我够的”

  徐望怀疑地打量他“你可别倾家荡产。”

  “徐哥”况金鑫不太高兴徐望把他当小孩儿,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不够我还可以问家里要的”

  徐望又好气又好笑“那家里问起你用钱干什么,你怎么说”

  “旅游啊,”况金鑫答得那叫一个顺溜,“前两天家里问我为什么提前结束实习的时候,我就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出来转转。”

  “然后他们就同意了”

  “嗯,我奶奶还特别高兴呢,嘱咐了好多遍让我趁着现在年轻,多见见世面,钱不够了就和她讲。”

  “”

  徐望无言以对,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况家长辈们是对这孩子溺爱呢,还是嫌他傻白甜,没见过世面,所以也得放出来碰碰壁,在社会的各种坑坑坎坎里成长。

  “行吧。”人家孩子有钱,他也就不坚持了,都是伙伴,不管年纪大小,也要平等尊重,有时候过分的特殊对待反而不利于团结。不过作为队长,他还是用力拍了拍小孩儿肩膀,“反正别硬撑,有难处就跟哥哥们讲,咱们四个现在是一个雷区里的战友,已经这么命苦了,就不怕再苦点。”

  况金鑫乐出了声,可眼睛却有点酸,他只得拼命点头,好让热气散得快点“嗯”

  清晨五点,回归现实。

  钱艾口袋中的最有一片饼干、钥匙扣都消失了,但找的零钱还在。

  他们也没有瞬间饥肠辘辘,饼干带来的饱腹感和徐望在冰原受的伤一样,带回了现实。

  由此,吴军师总结的“鸮之运行逻辑”里又增加两条

  1假物假消费,真物真花钱,鸮内可使用,鸮外化云烟,食物能量可延续,兑换钞票能变现。

  2等价交换;不劳而获x。

  这天他们没再补眠,而是马不停蹄奔赴机场。

  新坐标的确切定位在山东东营,而从榆林到东营并没有直达航班,必须在西安转机。

  这倒也无所谓,13:05的航班,在西安留一个半小时转机时间,17:30到东营胜利机场,一共也才四个半小时,不算太折腾的航程,而且到了东营,他们还有六个多小时的时间安顿,十分宽松了。

  登机的时候,四人如此这般乐观地想着。

  然后飞机顺利抵达西安,天色突变,暴雨倾盆,并伴有短时大风和雷暴。

  四人坐在候机厅里,看着玻璃外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的雨水,心理阴影泛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幸亏是下飞机了,”钱艾说出了所有伙伴的心声,“这要在飞机上,我能窒息。”

  红眼航班上的惊魂,他们真的完全彻底一丁点都不想在现实中二刷。

  暴雨除了勾起小伙伴们心酸的回忆,还严重打乱了机场的正常秩序,所有航班都停飞。什么时候恢复那得看雨。

  等吧。

  四人从两点多等到三点,三点等到五点,五点等到深夜,暴雨没有一点收势的意思,玻璃外的停机坪一片漆黑寂静,就像雨水成了墨。

  “靠,”钱艾看着手机上越来越迫近的时间,“不会就在这里进去吧”

  “如果等下旋涡开启,会不会把他们吓着”况金鑫指的是周围和他们一样焦灼等待的旅客。

  徐望脑补一下“可能当时会吓着,但过后就会失忆。”

  “重要的是距离,”吴笙说,“西安和东营的直线距离近一千公里,除非我们能在里面坐上飞机,或者其他更快的交通工具,否则五点之前根本没可能到坐标点,更别提闯关交卷。”

  钱艾知道自己是个俗人,但实在忍不住,还是想把队友拉回柴米油盐“你们能不能先想想,万一我们进去的时候航班飞了,我们又在里面走不了多远,回来机票还得重买的事儿”

  “不用,”吴笙不以为意,“飞机在起飞前后都是可以退改签的。”

  钱艾绝望仰头。

  徐望理解队友的苦楚了。他把刚接来温水的一次性水杯递到吴笙手里,帮忙解释“那是别人的机票,不是我们的。”

  吴笙拿着水杯,不解挑眉。

  自从设立了公共钱包,便一肩挑起财务重任的徐望,全程操作了订机票事宜,对此也最有发言权

  “我们买的是不能退改签的特价机票,也叫快乐飞。”

  吴笙把温水一饮而尽,由衷点头“好名字。”

  老天爷最终也没有收到钱艾的祈祷,零点如约而至,暴雨不见停,嘈杂的雨声里,却传来清晰的鸮叫声。

  候机大厅的穹顶上染出紫色光晕,除了特意上下左右搜寻的他们,没有任何旅客注意。

  然而两分钟后,所有旅客都惊恐地看见了他们像鱼卷风一样腾空而起,直没旋涡。

  一阵晕眩的失重感后,四人降落,但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艘复古帆船甲板上。

  船上除了他们,再没其他人。

  船外,汪洋大海,风平浪静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碧色微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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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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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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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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