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深是纯粹的纨绔,方才大家说到朝堂之事他正愁插不进话,听罢赵让如此说,连附和道:“对对对……依我看孟兄今日选的此地风光甚好,还是舒舒服服赏赏风景,就不要谈糟心的事了。”
孟星河坐得四仰八叉的,半点没个正形,闭目感受外面吹进船舱的微风:“舒坦。”
赵让好奇:“孟兄近日在家除了读书可有琢磨出什么别的可供把玩的?”
孟星河睁开了眼,姿势没变,懒洋洋道:“能有什么好玩的,每日起来除了读书就是扎马步,人都快憋疯了。”
王深:“孟兄竟也开始习武了?”
赵让道:“唔……怪不得我看孟兄今日身形似乎比以往壮硕不少,想必于武途一道上颇有成效。”
孟星河见赵让夸他,顿时来了兴趣,拍了拍自己的小手臂:“看看这手臂,小爷我现在一拳下去估摸着能打死一头牛。”
小纨绔一挨了夸奖就忍不住炫耀,虞晚看着他鼓吹自己瘦弱的手臂,简直哭笑不得。
王深闭着眼跟着吹捧:“不愧是孟兄。”
赵让不置可否,倒也没打击孟星河,只道:“我去国子监的时候,听赵夫子说孟兄你进步神速啊。”
孟星河洋洋得意:“那是,小爷我只要想做的事情,就没什么做不成的,再过个一两日,我就要把赵夫子布置得领学给啃完了。”
赵让冲孟星河摊开折扇,竖起了大拇指,只见折扇上赫然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下无双。
孟星河乐得不行,连连举起酒盏和赵让王深两人共饮了几盏酒。
喝到兴起,赵让提议:“既然此地有美酒美景美食,我们何不再行个酒令热闹热闹?”
孟星河觉得有点意思,道:“行通令?等等,我让阿大拿副骰子上来。”
“诶……”赵让摁住孟星河,“回回玩通令我没什么意思,今日咱们也学学那帮书呆子,来行雅令。”
孟星河通读了整本《诗赋》,正是满腹学问没处使的时候,听到赵让这么说,哈哈一笑道:“行,今天咱们赋它个三百首诗,改日小爷我让人都抄录起来,出个诗集,让清平书馆里面的那帮酸腐秀才都看看什么才叫天才。”
王深虽然没什么真才实学,但被孟星河这么一说,也跟着膨胀起来,附和道:“孟兄说得对!就是要让他们狗眼看人低的看看!”
赵让微微一笑,“这湖上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大家都以“荷”为题,各做两句诗如何?”
“我先来一句: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
……
众人好诗臭诗接了一箩筐,酒兴正酣处,王深迷蒙着醉眼,拿起酒坛绕着桌子转圈,醉醺醺道:“今天……什么都很圆满……圆满。”
“就是,”王深指着船外,又指回船内的众人:“好酒,好诗……好……无美人歌舞相伴……”
王深歪歪扭扭的走到孟星河身边:“要不,让你家美人表演一个,我听说……”
他指着虞晚:“她……虞美人,在燕子楼的时候舞艺高超,全京都没人能比得上……”
“小美人儿……”王深色眯眯的看着虞晚,浑然没瞧见孟星河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要不,你来一个。”
虞晚此刻脸上尚且挂着笑意,看不出喜怒。
酒壮怂人胆,王深见美人含笑,以为有戏,正要伸手去挑虞晚的下巴。
“砰”的一声,孟星河一拳砸在了王深的脸上。
虽然没有达到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效果,但王深鼻腔内顿时流出了红红的鲜血。
“清醒了吗?”小纨绔阴沉着脸。
“要是不清醒,就再去水里清醒清醒。”
一旁,李武睡得深沉。
赵让轻摇着折扇,没有劝架。
王深摸了摸鼻子,只觉得眼冒金星,一身的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得丁点不剩了。
“你什么意思?”王深同样阴沉着脸。
孟星河睨了他一眼,又像是根本没把王深放在眼里:“你说我什么意思?”
“至于么孟星河?我们四五年的交情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出身的舞姬?”
孟星河饮了盏酒。
“老子早就看不惯你护着她了,”王深就差指着虞晚的鼻子骂了:“就是个从花楼出来的妓,生来就应该给我们卖笑陪酒的……”
孟星河冲上去又给了他一拳,“放你TM的屁,你给小爷我闭嘴,再敢乱说一个字小爷我打死你!”
王深被揍得脑袋嗡了一声,血气上涌,什么都抛诸脑后,当即跟孟星河扭打起来,却被阿大摁住了,只能高声骂道:“孟星河我告诉你,满京都的贵女你看不上,结果瞧上了这么个玩意儿,把区区一个贱婢奴仆当明珠,我呸,你是不是犯贱?丢人丢的,成了满京都的笑话,你要不要脸?!”
孟星河揍得更狠了。
赵让没有放过虞晚的表情,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看着虞晚,欲要探出虞晚的虚实。
然而虞晚却很沉得住气,被人如此辱骂,脸上半分动容都没有,只安静的坐在后方,姿态端庄得若出身王族的贵女。
孟星河打累了,才让船夫靠回了岸边。
孟星河看了眼睡得昏天黑地一直没醒的李武,强扯出一个笑来:“赵兄,李武就交给你了。”
说罢蔑视了眼趴在地上被揍得起不来的王深,就拉着虞晚气冲冲上了岸。
直到已经看不见那帮子人了,孟星河才蔫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虞晚,欲言又止:“晚晚……”
虞晚看他,眼眸澄澈而干净,映着远远的蓝天和孟星河的影子,好似刚刚被言辞极尽羞辱的人不是她。Χiυmъ.cοΜ
孟星河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发痒,他看着虞晚的眼睛,说不出任何话来。
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遮住了虞晚的双眼,颓丧道:“对不起,晚晚。”
“都是因为我……”
虞晚蒙在黑暗中,眼睫轻轻刷过孟星河的掌心,她看见一点亮光刺穿黑暗朝她而来。
她轻笑了一声:“无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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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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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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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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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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