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岁的他,刀削斧凿般英俊的脸,眉眼分明瞳色深黑,与生俱来的强硬感又不禁让人心生退避。
只有脑门上围着的医用纱布,告诉她,这个男人似乎刚从一家医院跑出来,满世界的到处乱晃。
快如闪电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
——他好像真的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苏漾蹙起眉,“你好,怎么称呼?”
面前的男人深邃的眼眸里,霎时泛着迷茫:“忘了。”
“忘了你还知道我叫什么?”
青年说:“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苏漾盯着左手边还没来得及甩出去的软妹币,突然萌生一种诡异的想法。
难道是,他失忆了?
也不知道是念了多少回,才在失忆之后只记得这个名字。
“万一我不是苏漾呢?”
她淡淡的笑了起来,“我现在要去酒吧,你要跟着我么?”
青年点头。
于是,另一边石化了的大学生,载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和他这次开车来接的乘客,一起去酒吧。
路上,苏漾懒洋洋的伸着脚,搭在空副驾座的椅子靠背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在这个大学生看来,就好像随随便便的把一个碰瓷的拉上车,大概率是因为这男的长得帅。
青年垂下眼,“忘了。”
前面的大学生司机,不经意往后一瞥:不会是个傻子吧?
名字忘了,为啥会在这里也忘了,要是今天碰瓷出个好歹,免不了一起往局子里坐坐。
苏漾偏头看向他额头上的医用纱布,已经沁出了丝丝的血迹,在雪白的纱布上格外显眼。
她评估着他现在的身份。
一身看不出苗头的戏服,大概是清朝样式的,又不是那么一板一眼的照葫芦画瓢,应该是改动了许多。
玄烨不是魂穿过来的。
从前他身上所穿,总是尚衣局里裁得最好的料子上身,而他现在这身常服戏袍,倒有点像在哪个横店影视城出来拍戏。
苏漾敢打包票,她以前从未与这个人有过交集,不存在对方一眼就能叫出她名字来。
他应该是最近才穿了过来,又阴差阳错的出了事。
或许是出车祸,又或许是一头撞上了树,导致他失忆了以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
他好奇的盯着新鲜事物,却刻意收敛住目光,没有东张西望,反而更像是这车的主人一样,一上车反客为主,神色冷静。
苏漾一直在打量他。
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这么久,她长了几分本事,没有像当初那般被他糊弄了好一阵子,直到去西暖阁,才发现他故意露馅的表示。
苏漾熟悉他的一些微表情、小动作,以及坐姿。
不会认错的。
“我们这是去哪?”青年问。
苏漾双手靠在后脑勺,轻快道:“一个放松的地方。”
现在的奔驰车不算亮眼。
在人群中平平无奇,少有人仔细看。
大学生司机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下来往酒吧走。
棠言言一身大红裙,身边还跟了两三个小白脸作陪,一见到小姐妹苏漾,笑得合不拢嘴:
“这次怎么突然约我了,”她三两步迎了上来,“舍得放下你的工作老婆了?”
“不是我说,你也不差钱,赚这点死工资来,真浪费生命,每天陪我一起玩,潇洒不好么?”
她逼逼叨叨的一骨碌说完,才注意旁边多了个这么大的男人,猛地一拍苏漾肩膀:
“可以啊伙汁儿,哪找这么个大帅哥?快,介绍介绍!”
她手还没拍下去,骤然被人给擒住,震惊的顺着手望过去,才发现是那个在苏漾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的大帅哥。
青年冷着脸:“不要动手动脚。”
棠言言瞪着他脑袋围着那一圈的纱布,龇牙咧嘴的收回手:“知道了知道了,原来是护花使者,看来某人今天来的意向不明呀!原来是秀恩爱来了!对了怎么感觉好像你很眼熟嗳?”
苏漾:“谁跟他秀恩爱,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眼熟有屁用,把他名字给定下来啊!”
她瞥了眼不动如钟的男人,莞尔一笑:“路上碰见的。”
她揽过棠言言的腰,往里走:“别理他。”
棠言言定的这家酒吧,是她一个为爱发电的朋友开的,说是今天消费朋友价,打七折。苏漾以往不爱往这些地方钻,今天心血来潮想发泄发泄。
跟着棠言言往里走,一道小回廊分两边,刻着一些漂亮纹路,再往里,随着步伐的迈入,吵闹喧嚣声更大了。
巨大舞池间,年轻男女正在淡紫色的灯光下舞动青春。
驻唱歌手还在弹着时下流行音乐,叮叮咚咚热情四溢。
棠言言把她带到二楼的一个包厢里去:“漾漾,来给你介绍下,这几个小帅哥,都是体育院的大学生。”琇書蛧
她眨了眨眼,一种充满暧昧又挑逗性的语言,“身体柔韧性很强,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苏漾知道她玩得花,不以为然的挑起眉:“可饶了我吧,今天才跟狗公司辞了职,心情不大好。”
她弯腰拿起一瓶啤酒,用牙一咬开,咕噜咕噜的连灌了好几口,喝得苍白的脸都晕上了一丝红,嘴唇红艳艳的,又润又滑,分外艳丽。
“不许喝了!”
青年皱着眉,把她手里的啤酒拿过来,也不管是什么味,直接一仰而尽,大半瓶啤酒喝完,脸上不见丝毫的醉意。
苏漾扫了他一眼,目光从青年额头上掠过:“扫兴。”
对边的棠言言听说她辞职了,连开两瓶白酒:“那不得庆祝庆祝?狗公司惯会压榨人,资本家迟早吊路灯!”
她拿起那杯白酒,转了一圈,从那几个体育院过来的大学生,到苏漾身侧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道:
“想追我朋友呀?”
棠言言当初和苏漾同上一所大学,家里有点家底,后来踩了狗屎运成了拆迁大户,又做了些生意发家,挤上了A市的上流圈层,但因和本土土生土长的名媛臭味不投,别人嫌弃她匪气重暴发户,便泛泛之交,维持着塑料花姐妹情。
苏漾仅存的几个朋友里,和她联系得最多。
青年微敛起眉梢,目光凌厉,话却软了下来。
“想。”
他不记得自己名字,在第一次碰见并叫出她名字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的对她生出了好感。
“okk,喝了这瓶白酒,我这关就过了。”
棠言言笑容满面,一身红裙犹如鲜血,把那瓶二锅头递过去,青年正要伸手接时,一旁当着透明人的苏漾,忍不住开口:
“棠言言,你一瓶二锅头就想把我卖了呀!”
她伸手夺过,“也不看看人家是个病号。”
棠言言啧啧两声,也不管他两搞什么鬼,挥了挥手:“小陶,过来,小何,小李,你们俩就在上面陪漾漾,她有任何需求记得满足,事了找我报销!”
“算了,走,咱们跳舞去!”
说完两个人挽着手,就往楼下去。
两个小男生有些局促,害羞的走过来:“漾漾姐,您有什么需求吗?”
他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轻咳一声:“多人行我也很ok的。”
苏漾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她端起高脚杯,小口的抿了抿,又看向另外一个:“你呢,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对方明显还有些迟疑不定,他刚刚在那站着,就是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又念念不忘的盯着苏漾的脸看。
要是能和这样的一位大美人共度春宵,似乎也不错。
多人行什么的,反正也不吃亏?
他这样想着,点头:“对,糖糖说了只要你需要。”
“那行,”苏漾招了招手,随后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地图,“这有家大药房,你帮忙跑个腿,去买医用纱布和酒精过来。”
小年轻:“……”
苏漾:“不喜欢?”
“没有没有,”小男生急促间红了脸,发觉自己想错了,更是眼神闪躲,左看右看,“漾漾姐,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好。”
一个被打发走了,还剩一个老老实实倒酒的小年轻。
“你去打包一份盒饭。”
小年轻:“……”
把这碍事的两个人都支走了,苏漾软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躺,笑得得意。
“明天给你去办个寻人启事,看看哪家要继承皇位的大儿子丢了。”
青年没听懂,以为她要赶自己走,神色微有慌张:“不走。”
苏漾有点新奇的看着这张脸,不再是城府极深的帝王,也不再是那个令漠北噶尔丹闻风丧胆的男人。
失忆过后,他表情丰富了些,只要不动不动抓手腕就更好了。
两个小年轻很快回到二楼,一人提着一样东西。
苏漾让他们下去跳舞玩乐,自己则是拿了酒精棉花球以及镊子,将他额头上沁血的纱布揭下。
青年额头上,有一个大大的肿包,涂了药看起来有些渗人,足以想象到倒是情况是多么危急。
应该是出车祸,对方原身挂了。
苏漾拿着酒精瓶,往他额头上连喷了两下,辣得青年没忍住闷哼一声。
苏漾加快速度,再给他用干净的纱布包好,再往沙发里一坐,懒懒的调子:“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哪家少了个人,网络上或者现实里的寻人启事,也是要花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事。”
“哪轮得到我来操心你的去留。”
苏漾见他一副纯良的模样,良心都快痛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在恢复记忆前,她一定会——
好、好、对、待、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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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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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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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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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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