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卯后由宫中小太监引导去储秀宫,临时安排住宿,然后后宫中选好时间再由皇上亲临查看,总共会分几个步骤,第一步由掌事嬷嬷画扇的同僚去望闻问切。
留下无味、疮,盘顺条亮、颜正的秀女,这乃第一批筛人。
其次撂下口齿不清、胆小惧人的秀女,这乃第二批筛人。
第三批,就是由皇帝本人与太皇太后或者皇后,亲临御花园,看上适心的留存宫中。
通常这些秀女4-6人一组,每个人的牌子上分别是哪家的女儿,以及名字。
而皇帝牌子上,则会更加清晰。
秀女刚从神武门,进入顺贞门时,长春宫苏漾偶然瞧到一眼。
她身子挺拔端正,在凉亭里端着凉茶乘阴,面带浅笑的看着外面一圈一圈的秀女,顶着骄阳从顺贞门走到储秀宫。
无一不是青春貌美,姿色各异。
清纯明艳,端庄大方、弱柳扶风小鸟依人,简直就集齐了全国之美女,一同入宫。
她一边感慨皇帝艳福不浅,一边欣赏这些宛如现代综艺里选秀的美女。
这还是近距离的看,比隔了一层电视好多了,现代她也没心思去跑电视台节目那,靠着观众席去拍照。
凝夏时不时觑着她的脸色,生怕当场发飙走人。
多鱼却显得很镇定,和苏漾一样从容。
凝夏目光掠过那些忐忑紧张的秀女,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
“主子。”
苏漾“嗯”了声,抬首询问:“怎么了?”
凝夏迟疑许久,才低声说:“有个秀女……是仁孝皇后的妹妹。”
仁孝皇后这一称呼,撬动了苏漾许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她下意识的顺着凝夏的目光看去。
仁孝皇后的阿玛是索尼的儿子,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公噶布。
而她的妹妹,同父异母,据说是庶出的姑娘。
地位高大,在一众秀女间,很容易被辨认出来。
因为22年春季选秀入宫的宫女,几乎很少有这么位高权重的大臣女儿来进宫选秀。
她身着浅蓝色的旗袍,头饰亮眼,耳侧串着蝴蝶耳坠,衬得气色很好,走路姿态端庄大方,与周围秀女仿佛隔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般,众星拱月。
而地位低下的秀女,则在边上远远的不敢靠近。
“这是噶布喇的女儿赫舍里氏,就是议政大臣那位,说是脾气特好。”
一个焦黄色旗袍的秀女小声说,“但是这些听听也就行了,本来前几年说是20年入宫的,也不知怎么拖拖拖,拖到了现在,这一届选秀了。”
“估计她姐姐仁孝皇后的名声在,她前途也不会太差。”
另外一个秀女悄悄与她嘀咕:“入了后宫,便都是皇上的妃嫔,前朝的那些东西,皇上不一定喜欢放后宫来,且等等吧。”
“说是脾气好,谁知道呢?这人心隔肚皮,你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人心地好不好?”
前面一个亭子,这些秀女都在其中坐下,休息一会儿了才会继续赶往储秀宫去。
说是秀女贵气,不可因路途遥远而偏生怠慢,因此得好好伺候,说不准将来某一位就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现在若是得罪了,将来可不太好收场。
仁孝皇后的妹妹,赫舍里氏今年虚岁14,再过一俩月就及笄。
她目光明澈温柔,侧过头来眉眼不含一丝庶出的卑微。
赫舍里氏含笑道:“姐妹们,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指出就好,何必私下嘀嘀咕咕说一些伤人揣测的话呢?”
她声音若鸟鸣,绕梁三日余韵不止。
听得其他秀女,明着羡慕暗着忌惮。
这赫舍里氏,明显就是会入宫的,而不像他们中许多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凭借自身,俗话说就是这位秀女赫舍里氏,走后门,且走得光明正大,让人无可指摘。
焦黄色旗袍的秀女,冷哼一声:“谁说伤人的话了,分明可能是有些人心怀不端,以为说两句就是恶意揣测,谁知道咱们不是在夸你呢?”
赫舍里氏微一挑眉,竟不落下风:“哦,夸我?怎么夸?”
“当然是夸你心有沟壑,腹有诗华,还夸你有个不错的家世,能不用跟咱们这些姐妹们一起争那进宫的名额呢!”
淡蓝色的秀女陈氏拉了拉她的胳膊:“姐姐,你小声些。”
这些在神武门点卯前互不相识,从顺贞门下来后,各自弃了马车,因为紫禁城中不许骑马坐车,除非特许才行。
因此他们三三两两的从马车下来,一部分打着伞缓缓跟着领头的嬷嬷走。
赫舍里氏不与她们计较。
她笑着收回目光,却一定凝在不远处东北方向的凉亭里。
凉亭里的应该是一位嫔妃,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歇凉,在玉石桌子上,摆放了一盘切好的沙瓤西瓜。
身边还有两位侍女在伺候着,可谓是悠闲极了。
隔得太远,赫舍里氏尚看不清此妃的容颜,也不知是哪位竟这般大胆,在秀女选秀时,过来瞧。
一个与她交好秀女,上前一步道:“那沙瓤西瓜,应是四川那一带上供来的,稀少且珍贵。宫宫中佟贵妃娘娘怀着身孕,不宜食这些寒性的甜瓜,荣嫔和宜嫔娘娘,应该还早操劳着此次的选秀,不会有这个清闲时间……”
如此明目张胆的,大概就只有一个人选。
盛宠之下的雅嫔娘娘。
宫外有些传闻,说是当今皇上对一女子珍惜不已,常常随入长春宫,一待就是一晚上,偏偏也过了这么几年膝下无子,却盛宠不断。
有人说,也许因为这几年宫廷未曾大选。
若是源源不断的有鲜艳女子入宫,定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皇上自然也没工夫来宠一个不会生的女人,活活的浪费了大好春宵。
赫舍里氏在府上时,也听她额娘提起过。
她额娘不是噶布喇的嫡妻,自然她也不是嫡出的女儿,早两年噶布喇去世,去得太早,宫中不好将人接进来,于是便这次一道入选了。
她额娘说:“这宫中,佟贵妃身子欠佳不足为虑,荣嫔宜嫔也有孩子傍身,就是这雅嫔,也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多年来未曾厌倦烦腻。还好老天有眼,这雅嫔又是个不易孕的,不然这宫中多年,孩子成群了都!”
额娘一边给她念念叨叨,一边倒了一碗温茶,道:
“你姐姐去得早,这次进宫皇上定会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对你多加看顾,你切要好好把握。爷这段日子,前朝也不太好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怕这火气蔓延到咱们家,一荣俱荣一荣俱损,你在宫中,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要惹事,若是能给咱们家争光,也是不错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赫舍里氏当时频频点头。
她也觉得这雅嫔,好名声在外,又是个风姿万千的女人,不过哪比得上他们这些娇艳的新鲜花骨朵,皇帝年年看,年年不说,估计心中也是有所烦厌的。但一直盛宠,说明确有些真本事,不可小觑。
凉亭下,雅嫔面目模糊。
但周身通透,气质疏异。
在赫舍里氏相交的那些手帕交里,几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这样气质的一个女人。
很难形容她此刻面对雅嫔的心思。
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雅嫔绝对是她登临后位的一个劲敌。
苏漾也在瞧她。
她这里比另一处稍微高些,倒是能瞧见那位仁孝皇后妹妹是何长相。
她能看见,凝夏也能瞧见。
凝夏轻轻啊了声,道:“主子,这赫舍里氏……和仁孝皇后,长得……长得好像啊!”
“是么?”
苏漾微一定神,仔细瞧去。
赫舍里氏十四岁,眉眼秀丽精致,瓜子脸上俩大眼珠子,温良柔润。
书香世家,极有气质。
一和这个半路来的文盲苏漾相比,那就是妥妥的温柔贤良。
不能打击己方气势。
苏漾转念一想,她刚来虽是文盲,但这几年皇帝也有意无意的教她多认得点这边的字,因此也不算是个文盲了,她不能自甘堕落。
不过仁孝皇后的妹妹。
又和仁孝长得像……
危机感油然而生。
苏漾大口大口的啃西瓜,坚定道:“走,今天咱们去探探养心殿。”
这敬嫔说得这么几年了,她养心殿从未去过,当初是因为要小心些免得撕破脸,如今这仁孝皇后本后的妹妹入宫,又和这皇后长得相似。
她若是想继续稳住自己吃得西瓜独一份的权利,务必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学着仁孝皇后慈悲为怀节俭喝稀饭,被康熙数落了一番。
学着仁孝皇后早早起身,给他穿衣梳头,还被数落了一番。
后来她另辟蹊径,准备做一个贤良大度的嫔妃,还被皇帝念叨着是不是不爱他了。
苏漾觉得自己有点点背。
当晚,在储秀宫秀女们,忙着洗漱修正时,苏漾携着凝夏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这些日子忙,皇帝晚上不来长春宫。
苏漾终于得了时间,定下心来好好应验冷宫中,敬嫔阴阳怪气的一番替身言论。
归根究底,是她后腰处的那颗痣惹的祸。
皇帝既然对这长在后腰处的痣念念不忘,这次来了一个和仁孝长相相似的,苏漾不信他心中波澜一丝也无。
既然生出波澜。
苏漾自觉退位让贤的几率比较大,本要扯破脸皮,不如先让她瞧瞧,这正版和盗版的区别,好在将来这盗版要打压她时有所警惕忌惮。
养心殿中无人。
康熙甚少,几乎在这十几年内,从未踏入过。
门口有太监把手着,巡逻的侍卫一茬一茬的。
苏漾走近时,小公公谨慎的拦了一下:“雅嫔娘娘,您这是要入养心殿?”
“本主进养心殿,有何不可?听闻皇上幼时曾在养心殿居住过……本主特意来瞧一瞧,看能不能。”
她开始轻言细语的说,后见这小公公满脸难色就是不让她进去才发飙道:
“难道是皇上特意吩咐,不让本主进去么?当初敬嫔娘娘尚且可进,本主怎的,不如她?”
苏漾脸上失了笑时,隐隐带着压迫似的冷。
这时她反倒有些像康熙了。
如出一辙的冷戾,让小公公腿打颤,他咽了咽口水,又瞧了瞧雅嫔身边的凝夏姑姑,像是着急的求救般,向她看去,希望她能出口劝一劝。
“本主向来说一不二,若皇上没禁止本主入内,你若拦着,妾身明日便告知皇上,你这小公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拦着本主。”
苏漾冷冷一笑,推开他,打开养心殿的大门。
养心殿内,无人。
但每日皆有宫女前来洒扫,一尘不染。
不同于雍正皇帝用来办公的地方,此时在康熙年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宫中造办处的作坊,制作且存放皇帝所用御用宫务,地处偏僻宁静,还偏居西侧,不如乾清宫那般招摇。
苏漾打开火折子,点起灯。
她今日被仁孝皇后的妹妹赫舍里氏刺了一刺。
菩萨尚有三分泥性,苏漾也不是兔子做的,她要好好看看,宜嫔口中的仁孝皇后,究竟是多么多么好,看能不能让她自甘下位。
凝夏心中有些忐忑:“主子,今晚咱们这是?”
苏漾声音比平时更冷,更静:“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这次来的目的,在于一张画。
心神都在画上,自然没有好好打量这有些眼熟的框架布局。
这屏风摆设,殿中事务,隐隐让她有些熟悉之感,一时仔细想也怎么想不起来。
王答应所说的那张画,是仁孝皇后的画像。
苏漾找了许久,摸索了半天,她像以前学着电视剧里的那样,这里敲一敲,那里锤一锤,放花瓶的地方她还去用双手给转了转。
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构造之类的。
花瓶倒是简简单单,没有机关,也打不开啥密室。
她在转了转,养心殿内间有个空的书房,书房上摆着许多宣纸。
在桌边有个茶壶似的东西,苏漾瞧了一会儿,突然两步走上前,一只手端起。
就瞧见书房右侧的书架在茶壶被拿起来后,叮叮当当一声响,猝然旋转背过身去。
而苏漾就在书房里的书桌后,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书架。
扑通扑通的心脏跳个不停。
她紧紧握住比手还要大的茶壶,竭尽全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
仁孝皇后的画,应该就是在这书架后面了。
首先入眼的是,光滑美丽的脊背,蝴蝶骨翩然欲飞,轻盈的白纱在手肘处半遮未遮,润白纤细的手腕朝着上方轻轻托举着脸。
苏漾屏住呼吸,目光掠向后腰处。
再往下一层白纱覆盖,遮住了欲漏不漏的几分微沟,而白纱微微偏上一些,一颗鲜艳猩红的痣赫然而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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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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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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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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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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