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任是康熙这般强壮的男人,在翻身过来翻身过去,将她身子一一用烧酒擦拭完全,也止不住这样长时间的动作。
这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就不知道退下去后还会不会反弹。
太医说是今晚都很危险,康熙短促的深吸后,将她衣裳胡乱穿上,转而抬首,点了灯,朝外喊道:“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小心推开紫光阁的门,一眼也不敢往龙床上瞧,他跪在地上,头深深埋着:“皇上有何吩咐?”
“你去将今夜巡逻的侍卫找出来。”
皇帝的声音低沉,又似刻意压低后,莫名有种森寒凌厉的冷漠,“今夜云榭楼起火时,一群吃干饭的饭桶,玩忽职守,到底什么原因!等查清回宫后,自去慎刑司领罚。”
“嗻!”
梁九功微颤了下身子,起身后退出了门。
慎刑司可不是个好地方,去年御花园万春亭,王康因为当值的时间不在,手下的一批侍卫也没有巡逻,导致荣宪格格差点掉水里出事,被罚去了慎刑司。
差点一身皮活活剐了下来。
王康是被人从慎刑司里抬出来的,足足休养了三个月,人才像模像样的开始再当值,不过也因此没有再受到皇帝的重用,可谓是鸡飞蛋打。
而其他侍卫,去了慎刑司一遭,死的死伤的伤,有些直接赶出了宫,永不再录用。
这次一起来的侍卫首领,是另一个人。
梁九功跟他关系不深,只觉这次没坐到一年的侍卫首领,很快就又要换新人了。
慎刑司,可不是吃干饭的饭桶。
看来这紫禁城,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紫光阁外,大雪纷飞,四下里没有喧嚣,安静如同无人之地。
梁九功站在台阶上,深吸两口气,将冷气全部从肺腑中吐出后,才低头下了台阶。
苏贵人如此被皇上看中,今夜本是荣嫔娘娘侍寝,听闻她两情深如同姐妹,不知荣嫔娘娘是否会有隔阂。
人生死未卜。
荣嫔娘娘,怎么应该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苏贵人生了嫌隙才对。
梁九功甩出脑子里各种姐妹成仇后的伎俩,抬脚走入茫茫雪地里。
紫光阁内的康熙,侧身看着龙床上躺着的苏漾。
说来人也是奇怪,当一个活泼生动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康熙并不觉得她会如何占据自己的心,哪怕是去年入水,今年冷宫里被降位分的敬庶妃。
这也没有此时,苏漾人事不省,高烧半退,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闭着眼睛好。
他空闲下来了,就开始头疼这次回宫,如何对皇玛嬷解释这件事了。
一国之君不顾危险,不顾江山社稷,贸然冲进火海中。
要是有个什么意外,皇玛嬷孤身一人,得如何是好?
康熙坐在床边,轻叹一声:“苏漾,你可真会给朕出难题。”
昏迷过去的苏漾明显回答不了他。
她还坐在用冰块堆起来的浴盆里,好长时间才终于将灵魂的那股灼烧的气息给彻底逼退。
大热天里,她身体冷如冰雪,连睫毛上也是泛白的雪花。
苏漾从浴盆里起身,将一旁刚刚褪下的衣裙拿至手中,就听见屏风外的少年说:
“姐姐,要我为你找一身干净衣裳来吗?”
他说的恳切无比。
苏漾低声说:“不用。”
她要是换上了新的衣裙,这旧物不知如何处理,反倒容易给小璇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这衣裙,并不脏。
从屏风后出来的苏漾,掀开帘子,看见蹲守在屏风后的璇儿,忍不住一笑:“璇儿真听话。”
少年玄烨无师自通了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姐姐吩咐的,玄儿一定会努力做到。”
他伸手拉住苏漾,却被她冰凉的手腕冻得一激灵,差点直接甩开了,想了想,还是用力抓住,“姐姐,刚刚……”
苏漾坐在椅座上,抱起桌上的冷茶豪饮一番,终于感觉舒畅了,轻呼一声:“姐姐刚刚生病了。”
“姐姐还会生病吗?”少年玄烨紧张的看着她,“会像额娘那样,闭着眼睛躺在冰棺里吗?”
“生老病死,没有人能越过这个范围。”
苏漾后背靠在椅子里,跟没骨头似的,若无其事道,“姐姐可能在将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也会如你额娘一般,不过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她入宫一年半,甚至两年不到,频频出事,这不得不让她开始考虑,自己的属性是不是和紫禁城的属性相悖,才导致并不是那么顺遂。
若她猜想没错的话,这云榭楼失火一事,背后肯定不会只是起火那么简单。
敬嫔那次她还能说是,当了佟贵妃的炮灰,拿她当靶子打。
这回,这么想要她死,只有一个原因。
针对她,想灭口。
她好像也没掌握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也没有跟谁起争端才对,怎么会有人故意想针对他?
苏漾自己想不通。
安嫔在她那,只是一件特别特别不足为道的一件事,除了她看不惯对方罚宫女跪地,说去看看那小宫女,也还没来得及去。
她没有往安嫔身上想。
因为这事,感觉远远不到,想杀她灭口的动机。
她此时只是深觉,这宫中果然是,深深如海,事多。
什么能稳拿月工资,拒绝996,都是电视剧骗人的!
少年玄烨看着她神游天外,撑起下巴注视着她。
“姐姐,”他莫名其妙的问了句,“姐姐可有心上人了?”
苏漾满脸狐疑的看向他,见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纯澈懵懂,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苏漾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姐姐可给不了你经验。”苏漾脑子里闪现出康熙那英俊的眉眼,摇摇头甩开,“没有。”
“小孩子不许早恋哦!”
苏漾说出口后,觉得有些不对,像清朝这类,好像男孩子十几岁就要结婚,用现代的社会习惯,明显是不能套的。
“早恋也成。”她改口道,“不过璇儿不能花心,要好好对待喜欢的人。”
“怎么才叫好好对待喜欢的人呀?”
少年玄烨妄图通过她快速的吸收恋爱经历,身为母胎单身solo二十年的苏漾,也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玄烨见她满脸为难,于是说:“如果有人喜欢姐姐,那他怎么才能讨得姐姐喜欢,做什么才会让姐姐开心呢?”
这苏漾倒是能回答上来。
“要他对我真诚,善解人意。对我一个人好,打个比方,手里有十两银子,九两银子都要想着怎么给我花,尽管我可能不花,但他得这么想。”
“他要给我空间,不能干涉我开支。”
“最最最重要的,他要尊重我,婚前不许发生性行为!”
这一切对于玄烨来说,太新鲜了,也太迷茫了。
这些字都能懂,连在一起犹如晦涩的古文。
不过苏漾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
毕竟她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己。
她聊到这些,很快想起来这次入梦的原因。
“你额娘去世了吗?”
玄烨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脸又垮了下来,眼眸深处浮起沉重的伤心。
“额娘临死前,跟我说,对不住我,没有好好照顾我。”
“本来我是怨她的,可听她都那么辛苦了,还要跟我说,对不住我,我好难过。”
玄烨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许久未曾言语。
良久后,他低落的说:“姐姐两年没来看玄儿了,玄儿知道不能怪姐姐,但是……但是总有一种被抛下的感觉。”
“额娘去世后,我发了疯的想见你,想你是不是安全,想你过得好不好。”
“姐姐是神仙,肯定交了很多朋友,她们比我听话,比我懂事,也不会生老病死,可玄儿额娘阿玛都去世了,祖奶奶让我坚强起来,不能哭……”
他强忍着没掉眼泪,“姐姐,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不要走。”
以前苏漾觉得自己,能够承诺。
现在她在紫禁城里,活得不太顺,她内心深处,从躺着咸鱼的观念,另一层想法又紧随冒出。
她想出宫了,她想离开皇宫。
可宫廷外的人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两年也真的没攒下什么银钱,贸然出宫被发现不说,出宫了她干什么?
真如以前想的,随便找两个小白脸么?
她只是稍微起了个念头,便觉这其中困难重重。
不过好歹,也不会像之前,死守着养老了,好歹也会开始找新的出路。
所以,她不能承诺小璇儿。
相反,今晚她还得跟他告别。
“璇儿不要哭啊。”苏漾再次露出笑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璇儿长大了,姐姐也要长大了,不能一直陪着璇儿。”
“我要走了哦。”
年幼的玄烨,好一会才扯出善解人意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无疑是额娘去世后的再次打击,甚至比他额娘去世,打击得还要惨烈、惨重。
“玄儿知道了,姐姐要回天上继续当神仙。”
苏漾轻嗤一声:“神仙哪有这么好当。”
她就是怕,以后忙碌起来,小璇儿也许也不过再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了。
很有可能这一回,离开就是永远分别。
前些日子,从入梦别人开始。
她不再是只能入梦小可怜的那个人了。
“神仙啊,也有神仙的苦处。这五谷轮回,吃饭喝水都要按着每月的规定,厨房还势利眼,见你失了势,捧高踩低,还给脸色看,可厉害了。”
苏漾充满喟叹。
这是她头一次,在年幼的玄烨这里,控诉着不满。
“还有一个枕边人,心思深沉,看不透猜不了,身不由己……”苏漾顿了顿,无所谓道,“还不如翘了这位置,一走了之。”
玄烨哭了起来:“可,可玄儿只有姐姐一个人了。”
“姐姐不要抛下玄儿。”
苏漾凑过去,用冷冰冰的手,摸着他脑袋:“玄儿乖,姐姐不在,也要好好听祖奶奶的话,要开开心心的,不要老是哭鼻子,要是被对象看见了,还以为是个当不起大事的男人,定会跑路的。”
“最好长大以后呀,找一个美貌温柔。贤淑的妻子疼宠,最好早点生一堆双胞胎,年轻恢复得好。不要让她伤心难过,姐姐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玄烨泪眼朦胧,婆娑的目光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奶狗。
他抽噎着:“姐姐,你好坏,不要玄儿。”
苏漾想着,现在不提前承诺,将来若还有机会的话,她能见到小璇儿,璇儿也能再次见到她,对彼此来说,都是惊喜。
一觉梦醒,苏漾浑身酸软,抬不起手。
她喉咙干渴得不行,无意识的发出:
“水……水……”
一碗冰凉的水,凑到她干裂的唇边,苏漾下意识张开口,咕噜咕噜喝完。
软成一滩躺在床上,艰难地睁开眼。
外面天色还没亮,屋子里点着明明灭灭的灯。
她睁眼,便瞧见坐在侧边上的康熙,正将一只空碗放下,又欲起身再倒一碗。
“不,不喝了……”
苏漾不渴了,她感觉浑身,像是被辣椒给抹了一通,火辣辣的痛,让她陡然变色。
康熙冷冷的给她泼冷水:“还好没把身上烧出两个洞,要不然这身皮肉,就不能看了。”
苏漾:“……”
康熙继续说:“比狗还睡得沉,狗听见动静了还能汪汪叫两声。”
苏漾:“……”
仗着她现在说不了话是吧?
苏漾连怒瞪他的力气也没有,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听他在耳边阴阳怪气:
“自己都那么危险了,还担心一个小侍女。”
苏漾闭着耳朵,心想果真她濒临死亡前,确实是康熙去的把她救出来的,随便让他说两句,解一解怒火算了,也没上手打不是?
她身上的感觉,也不像是火烧的炙烤。
火辣辣的疼,巨像酒把她全身滚过一遍,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倒像是发高烧后,才导致的这种情况。
发高烧,要用冷水擦拭,用酒精更好,这是现代话语,如果古代就是需要高浓度的酒才行。
难道是有人她放盆里泡酒了吗?
明显这个操作不太好,只能有人亲手把她全身用酒擦拭了。Χiυmъ.cοΜ
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哪哪都辣得慌。
凝夏估计还没好,肯定不是她擦的。
那是太医?
也不是,太医哪有这胆子,来给皇帝女人擦身子,不要命了?
梁九功?
这更不可能了。
除非让荣嫔过来,但是荣嫔本是今晚准备侍寝的,再怎么想,康熙也不可能让她来,她也大概率不会主动请缨。
那么道最后只有一种可能。
给她擦身体的,就是康熙。
命重要,命重要。
难为康熙一国之君了,做啥都亲力亲为。
苏漾决定暂时不跟他对着干,不然显得她没良心得很。
她此时连翻身都很难,明日的冰嬉活动,也不知要不要正常举行。
康熙灭了灯,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他道:“你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苏漾安静的听着。
“明后日应该能有结果,想一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康熙沉声道,“葬身火海,挫骨扬灰,这可比朕毒多了。”
苏漾停了一会儿,听见他呼吸平稳了下来,应该是睡着了。
她睁开眼,盯着漆黑的虚空中,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苏漾足足在紫光阁的床上躺了两日。
凝夏倒是没出什么事,比苏漾好得快多了,荣嫔过来瞧她时,说她是命硬得很,老天爷收不了。
苏漾干涩的抿了抿唇,露出一丝丝浅笑:“妾身都这样了,娘娘还打趣我。”
佟贵妃前脚走,荣嫔后脚来的。
因此她还背靠在床边上,闲来无聊,和荣嫔说说话,谈谈心。
“你有没有想,是谁想要你死?”
荣嫔虽在某些时候心狠,但对交情不错的苏漾,还下不了这种狠心,所以苏漾不至于怀疑是她搞的自己。
她摇摇头:“妾身宫中一向言辞谨慎,从不轻易和人生事,偏偏这两次,都是无妄之灾,可苦死妾身了。”
她话是凄凉的,笑却是淡淡的,经过了如此大劫,她性格竟一点未曾变化。
有些事情在荣嫔看来,一遭生死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可她这位姐妹,笑容艳艳,神色清明,无一丝癫狂癔症。
荣嫔马佳氏,心中微妙的起了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康熙这次对她极为重视,估计回了宫,会比现在更加招眼。
在后宫中,只要盛宠,便被人惦记着,时刻算计着,想把人给拉下水,拉下无尽深渊,让自己上。
苏漾这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
回了宫,还有太皇太后那一关。
荣嫔把自己的担心给她说了,让她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一通训诫难免,但人活着,还没有落下伤疤,就是最重要的幸运。
苏漾揉了揉鼻子,凑过去:“娘娘,不知道您有没有那种……那种膏药。”
她后腰在倒塌的云榭楼里,没注意被烧红的柱子给戳到,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原来她后腰处有一颗痣,但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在原身早年间落水,戳到了后腰给留下的,这次烧红的炭火戳到后,反而将那颗痣给遮掩住,要好了的话,估计会留疤得有点难看。
康熙黑灯瞎火的,又忙着给她擦酒,就没仔细往后腰上瞧。
这两日,苏漾努力掰头侧身去看,确实有一处疤,覆盖在了红痣上。
如果用那种宫廷里的美容膏药,说不准这次能连着这颗痣给一起干掉。
长在眉心,还能换说一句眉心痣,长眼角也成啊,自己也看得到。那话本里不是说,眼角的痣,最是妖娆妩媚么。
她这长到后腰了,还能说一句好看不成?!
最好和这疤,一起没了,干干净净的清爽!
荣嫔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不过这后宫用的美容养颜的膏,确实不错,但不如徐太医那里的一种黑玉颜药,用了不仅能祛疤除旧痕,还能活络气血,说是药很难找到,上次我去找他要,他还不愿意呢。”
苏漾眼神微亮。
“徐忠徐太医?”
“这次可随着来西苑了?”
“听闻你这次的烧伤,就是他看的。”
“如此甚好,”苏漾语气轻快,“待会皇上来了,妾身看能不能找他要一点。”
“你身上不是没被火烧伤吗?”荣嫔迟疑,“只是被炙烤得久了,养一养,就好了,用不着呀。”
苏漾不好说,康熙那晚眼睛出问题,竟然没瞧见。
要是说了,直接当面把这种事情告知荣嫔,影响她俩的交情。
苏漾只是笑道:“女孩子家家么,爱美,妾身也爱美,如今做了皇上的嫔妃,虽然这次皮肉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但皮肤也是颇受炙烤,干巴巴的。”
她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惹姐姐笑话了。”
“姐姐说,直接找太医她不肯给,不知姐姐可有找过皇上,要一下呢?”
“这……”
荣嫔微怔。
她以前自持着貌美,平日里用的那些美容养颜的,也是顶顶好的,只是听闻太医那里有这么一种药,随口一问,太医不肯给,她还能硬逼着交出来么?
拿这么一点小事,让皇上操心,未免容易失去宠爱。
所以,这么久了,如果不是苏漾这次提到,她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没有。”荣嫔微微笑着,无奈道,“这种事,怎么好和皇上说,你说对不对?”
苏漾笑了起来,宽慰她:“姐姐太小心了,这种事情么,说一说也无妨,夫妻之间,也是情趣。”
荣嫔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聊,只说:“你身子还不太好,多多休息,今日姐姐就先行离开,明日再来看你。”
苏漾点了点头。
凝夏从门口进来,正巧与荣嫔擦身而过。
她端着一盆水,给主子净手。
“主子可饿了?”
她这么一提,苏漾确实有点饿了,但她现在还不能吃油荤,这两日都吃了些粥,嘴里寡淡无味,太医叮嘱也不能不听,只能张口一闷,也尝不出其他滋味。
她在凝夏的伺候下用了膳食,问她:“你身上可以伤痕?”
凝夏腼腆一笑:“还好被救得及时,只吸了一些烟灰,打一打就好了,奴才卑贱,当不起主子这般挂念。”
苏漾却不吃她这一套。
等把凝夏打发走了,没一会儿康熙进来,先换了身衣裳,这才走过来,沉声问她:“可有好好吃饭?”
苏漾控诉一瞪:“你试试天天吃粥,还能想吃饭?”
康熙不理她,“今日另外派了人手,让冰嬉活动顺利举行。”
“皇玛嬷那边也稍微能说得过去点。”他似笑非笑,“真是美色误人。”
苏漾捧着脸:“那也不见皇上为之心动呀。”
她懂要想要什么,先得把人夸得身心舒畅了最好,胡言乱语狠狠夸了一番,才听见康熙淡淡笑着看她。
“可是想要什么?平时也不见,贵人如此爱慕朕。”
苏漾哽了哽,差点白眼一翻。
“就是吧,”苏漾羞涩的低下头,“妾身想要徐太医手中的黑玉膏药,听说最是能养颜,妾身如今被大火炙烤了许久,身上皮肤干燥不已,想快些缓解……”
光是用来涂抹干巴巴的皮肤,对着功效难免有大材小用之感。
她又补了一句:“妾身一想,今后还要尽力报答皇上对妾身的救命之恩,太过丑陋,皇上定一眼都不想瞧见,所以……”
她微微眨了下眼,眼尾处因羞涩而发红着,还没养得红润的苍白皮肤上,一抹艳色犹如雪地里的梅,惊艳而美丽。
“皇上,妾身想要,你给不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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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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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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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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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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