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独自站在长明街街口,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每次她去齐王府,都是马车接送,坐在车里自然是不辨方向。
而如今要自己走,却是犯了难。
意欢踌躇之间,却听得背后传来马蹄声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架华丽马车,自长明街内缓缓向外驶出。
意欢连忙避让到一旁。
谁知那马车徐徐碾来时,窗角恰巧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里面的人试探性出声:“意欢姑娘?”
意欢诧异抬眸:“曹公子?”
来人居然是兵部尚书之子,曹世勋。
他们上次在千娇阁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柳何潇救下了意欢,而曹世勋和贺烨正好与他在一起。
曹世勋明显是从甜水巷的方向出来,意欢猜测,应该是昨晚雨大……曹公子便在甜水巷留宿了。
不过……就算雨不大,他也可能留在那里的,毕竟,紫嫣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
“意欢姑娘这是要去哪?”曹世勋寒暄而问。
意欢挽唇一笑:“我……打算去一趟齐王府。”
曹世勋一愣:“姑娘是去找阿潇吗?”
意欢迟疑一下,道:“世子病了……我去给他送些吃食……呃,尽一下特聘厨娘的本分。”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连意欢自己都有些脸热。
曹世勋点点头:“既然阿潇病了,那我也去看看吧……意欢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与我同乘,我们一起过去吧。”
意欢沉吟一瞬,觉得不合适。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齐王府,若是问路……都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到。
于是意欢便颔首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宽敞的马车内,曹世勋坐在主位之上,他的眼尾还余着些许红晕,一看就是宿醉未彻底褪下。
而他温和笑着,要给意欢倒茶。
意欢连忙接过了茶壶,道:“民女自己来便是,多谢曹公子。”
曹世勋微微一笑,端坐回原处,道:“意欢姑娘在世子面前,也是这般么?”
意欢抬眸:“哪般?”琇書網
曹世勋温言:“这般客气。”
意欢笑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民女身份低微,不敢在世子面前造次。”
滴水不漏。
曹世勋看向她,道:“可我见阿潇对你,却是不一般的。”
意欢微顿,随即笑开:“曹公子莫要折煞我了,世子不过是看民女有点手艺,才赏脸多吃几顿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曹世勋不置可否,笑笑看她;“是么?”
意欢心中微漾,面色却坚定:“是。”
曹世勋轻笑出声,道:“那我就要为阿潇抱屈了。”
意欢:“……”
意欢抿了一口茶,岔开话题道:“曹公子这茶真是不错,和我们上次在千娇阁喝的一模一样。”
曹世勋微顿:“是紫嫣拿来的茶。”
说起紫嫣,曹世勋刹时沉默了下去。
两人只有夜晚能相守在一起,终究是不能并肩走在日光下。
意欢:“紫嫣姑娘最近常常来吃甜品,我们也见过几次。”
曹世勋敛了敛神色,道:“对了……她说意欢姑娘的饮品做得很好,在千娇阁供不应求,对姑娘佩服不已。”
意欢道:“紫嫣姑娘过奖了……不过是糊口的营生罢了。”
曹世勋沉默了片刻,道:“意欢姑娘……可有和紫嫣聊过天?”
意欢问道:“偶尔闲聊几句……怎么了?”
曹世勋眉间有一丝惆怅,道:“我总觉得……紫嫣近期对我有些冷淡。”
意欢疑惑问道:“为何?”
曹世勋勉强笑一下:“想来……是因为家里要给我议亲了。”
意欢微顿,曹世勋和紫嫣的相处似乎超出了寻常恩客与青楼女子。
从上次的情况看来,紫嫣心中应该是有曹世勋的。
而曹世勋看着,也不似完全无情。
意欢淡淡看他:“那曹公子想如何?”
曹世勋苦笑:“我也不知道。”
他心中苦闷了许久,正愁身边没人听他倾诉,他见意欢对紫嫣颇为关切,便继续道:“其实我和紫嫣商议过,我想为她赎身,买一处外宅给她住着,我抽空过来看她。”
意欢微微抬眼看他;“紫嫣姑娘不愿?”
这可是值得大部分青楼女子艳羡的结局了。
“不错。”曹世勋道:“我问她为何,她也不说……只说郎君你若想我了,便来千娇阁看我罢。”
曹世勋喃喃:“可我要成婚了,若是家里管得紧……那我便不能常常见到她了……我不能没有紫嫣。”
意欢低声:“那曹公子可有想过,带紫嫣姑娘离开?”
曹世勋微微错愕,陷入沉默。
自紫嫣入了千娇阁,曹世勋就将她包了下来,这一相处,就是两年光景。
但两人情谊再深又如何?他是兵部尚书之子,议亲的女子也是名门望族的嫡出小姐,若是婚后还拈花惹草,恐怕惹得岳家不喜。
他虽喜欢紫嫣,却也不敢同家里抗衡。
意欢看着他,曹世勋颇有些惆怅。
她便笑笑,就不再说话了。
马车徐徐行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门口守卫森严,漆红大门紧闭,王府牌匾高悬,远远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庄严压抑。
意欢跟着曹世勋下车后,静默看了一瞬。
她迟疑一下,道:“曹公子,可否劳烦你帮我将吃食送去给世子?”
曹世勋疑惑:“意欢姑娘,都到了门口,为何不自己去?”
意欢勉强一笑:“我突然想起,铺子里还有些事……”
说罢,她便将食盒往曹世勋手中一塞,道了句谢,转头便走了。
曹世勋连忙道:“意欢姑娘!你别走啊……”
然而意欢已经跑远了,曹世勋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得拎着食盒进了门。
-
水月居。
柳何潇拥着薄被,斜斜倚靠在榻上,半磕着眼假寐。
他面上还有些微烫,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睫毛轻颤,便醒了过来。
“世子,曹公子来看您了。”程凌伟提醒道。
柳何潇有些浑浑噩噩,听到这话,喃喃:“他怎么突然来了?让他进来。”
曹世勋拎着食盒,一步踏进卧房。
他见柳何潇神色怏怏,便道:“还未退烧?”
柳何潇没精打采:“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曹世勋笑一下,道:“我听意欢姑娘说你病了,便顺道来看看你。”
柳何潇不可置信:“她说的?”
说罢,便向门口看去,面上隐有期待——
“别看了,人没来……意欢姑娘有事回去了。”
柳何潇蹙眉:“什么意思?”
曹世勋道:“我在长明街口碰见她,她说想来看看你,我便送她过来了……谁知道,到了门口却不肯进来了。”
柳何潇有些奇怪:“为何不肯进来?”
他一瞬间就沉了脸:“你路上欺负她了!?”
曹世勋错愕,连道冤枉:“我哪敢动你这心尖尖上的小厨娘!是她自己要回去的!”
柳何潇不依不饶:“你怎么不拦着她?”
她要是来了,他就不会这么无趣的养病了。
曹世勋气结:“我怎么知道她跑得那么快!?这女人就是善变!”
说到善变……他想起紫嫣的事,心中的委屈不打一处来。
柳何潇见他一副倒霉样子,便也懒得再问了。
他恢复了恹恹的样子,道:“我也没什么事,你看也看了,早些回去吧。”
曹世勋翻了个白眼:“怎么,见人家姑娘没来,就赶我走?”说罢,他将食盒拎起来,晃了晃,道:“我好歹带了意欢姑娘给你做的吃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柳何潇一听,又露出笑容:“不早说……拿来。”
曹世勋无奈,只得将食盒递给了柳何潇。
柳何潇有些兴奋地打开食盒盖子,只见里面放了一盒整齐的红色糕点。
对着午后日光一看,莹润又光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柳何潇嘴角微微一勾:“小狐狸,还算有点良心。”
曹世勋无语:“我说柳世子,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在这儿傻笑?”
柳何潇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说罢,柳何潇轻轻捻起一块山楂糕,这山楂糕有些微微的凉,捏在手指间,红彤彤,亮晶晶的,让人忍不住想立即吞下去。
柳何潇张口,轻轻咬下一块山楂糕。
山楂糕又酸又甜,吃起来十分清冽,滑嫩中带着微弹,很是开胃,又不粘牙。
柳何潇今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咬了口山楂糕,反而让微苦的口腔,活了过来。
他肉眼可见地弯起眼眸,一下便吃完了一块山楂糕。
曹世勋看着他这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句:“莫怪我没提醒你……”
他看向柳何潇,道:“这意欢姑娘虽貌美聪慧,但终究身份低微,是进不了王府的。”
柳何潇看他一眼,淡声道:“我又不是你。”
曹世勋面色一僵,道:“柳何潇,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非要这么挖苦人么?”
他面色愠怒,直直盯着柳何潇。
柳何潇收了笑意,看向曹世勋,道:“世勋,你与紫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还为这些事所困?”
曹世勋一顿:“你怎么知道……”
柳何潇懒懒道:“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曹世勋:“……你不懂我的苦。”
柳何潇放下食盒,道:“世勋,我有些不明白你。你若是真的喜欢,就不顾一切在一起;若是不够喜欢,就洒脱放手。这很难么?”
曹世勋眼中有一抹痛色:“很难……喜欢就能在一起么?不需要考虑家族声望,父母名声,我的前程?”
柳何潇看他一眼,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已经把紫嫣排在了这些的后面,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是你负了人家,又不是人家负了你,你有什么好难过的?该哭的是她吧。”
柳何潇如此不留情面,说得曹世勋面红耳赤。
曹世勋低声反抗:“可我若离了家族,拿什么护她呢?你是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不知道寻常百姓活得有多辛苦。”
柳何潇又道:“我问你,你选了家族、父母、前程,这辈子就一定过得开心顺遂么?有谁能保证!?再者,你若是选了紫嫣,就一定没有前程吗?你自己拼过了么?”
曹世勋僵住,脸色煞白。
不错,未来和紫嫣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但选择了前者之后,还舍不得紫嫣,想将她圈在自己身边。
也许,他就是这样自私,他就是一直将紫嫣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他什么都想要,所以选择了捷径。
柳何潇见他面色颓然,语气软了几分,道:“世勋,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愿,能得到最想要的,便已经很好了。”
曹世勋嘴唇紧绷,似是不敢直面自己,一下子面色灰败。
柳何潇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免得将来后悔。”
曹世勋有些颓然地站起来,默默往外走。。
柳何潇有些不放心,便道:“程凌伟,护送世勋回去。”
程凌伟便急忙扶了曹世勋。
柳何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怅然。
他看了看食盒中嫣红光洁的山楂糕,久久不语。
-
意欢离了齐王府,便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走,就是有种莫名的怯意,在心底滋长。
他收到吃食,会不会嘲讽自己多管闲事?
她想了想,柳何潇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那他会不会高兴?
可高不高兴,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意欢脑子里多了不少奇怪的念头,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因为这些,她才不愿意见柳何潇了。
她就应该离他远些。
意欢如是想着,不知不觉,便离了王府大街,入了东市。
东市和西市不同,临近皇城,周遭都是些官宦人家或者京中大户。
道路宽广,交通便利,相当于“二环”以内的地段,是寸土寸金。
东市之中,大型铺面林立,看起来富丽堂皇,招摇不已。
她站在街口望过去,一条路上,不但有酒楼食肆,还有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珍翠古玩等,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这是意欢第一次来东市,她突发奇想,既然来了……不如好好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些商机。
她一边想着,一边随意步入了一家绸缎庄。
这绸缎庄名叫“绮罗阁”,一眼望去,这铺面规模大约在这条街的同类铺子中,能排第三。
意欢一进绮罗阁,便是满目琳琅的绸缎和成衣,令人目不暇接。
不同于寻常姑娘进了绸缎庄,一味地痴迷看华服衣料,意欢却不声不响地观察起铺子里的客人来。
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姐,可是想买衣料?”
他上下打量着意欢,这姑娘虽然衣着简朴,可生得明眸皓齿,气质出尘,倒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意欢微微一笑:“最近有什么时兴的料子?”
小二挂着笑脸:“有有!随我来!”
意欢微微颔首,她便跟着小二来了挑衣料的地方。
一排衣料铺陈在架子上,已经有不少姑娘在挑选了,意欢观察到,几乎每个小姐或夫人身边,都伴着丫鬟……想来,都不是平常小户的女子。
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两两三三,和闺中好友结伴而来的。
意欢正思索着,有些心不在焉。
小二指了指一匹粉红的锦缎,道:“这匹最得小姐们喜欢,穿起来如桃花一般,美不胜收。”
意欢于是看了看料子,道:“你这料子,一匹多少钱?”
小二道:“两钱银子。”
意欢想了想,又问:“一天能有多少人买?”
小二微愣,随即一脸自信:“方才都卖了三匹!一日至少卖出去七八匹吧!”
意欢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小二犯嘀咕了:这姑娘,不会是同行来派来套话的吧?!
意欢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佯装不满:“这么多人买?那我再买的话,岂不是和别人穿一样的了?”
小二顿时冷汗,这姑娘居然还讲究这个?
他将同行的怀疑抛诸脑后,又道:“那小姐看看这绯红的锦缎吧,这是浮光锦,走在日光下波光粼粼,若是穿在小姐身上,定然艳压群芳!”
意欢本无意看料子,听了小二的介绍,也是有意无意瞧了一眼。
谁知一下就被这匹料子所吸引了。
她伸手摸了摸,料子细腻柔滑,不同的角度看来,都闪着低调的微光,不夸张,却又十分有质感,她有些爱不释手。。
小二见她感兴趣,又继续道:“这颜色,最合适像小姐这般肤色白皙之人,若是旁人,可穿不出这份艳丽多姿来。”
说到肤白绯衣,意欢心中顿时浮现一个潋滟的影像。
那人总是一袭绯衣,走到哪都如一团流火,四处灼人。
意欢回了回神,腹诽自己,怎么又想起了柳何潇?
她赌气似的将绯色缎面一推,道:“看看别的。”
小二也不知道那句话没说到位,便赶紧引她去看旁的。
意欢在里面足足待了半个时辰。
她特意磨磨蹭蹭,就是为了看着铺子里的周转情况。
这绮罗阁位于东市中央主街,从街口到这里来,约莫要一盏茶的功夫,赶上天热的话,夫人小姐们到了店里,八成就有些渴了。
若要买饮品,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在这绸缎庄里,不但有料子,还有成衣。
若是顾客看上一匹料子,小二都会引导顾客去看看这料子做的成衣,要是顾客感兴趣,还能去更衣间里试一试。
古代这衣服穿起来何其复杂?一盏茶功夫过去,试完两套都不错了。
一个人来逛街还好,若是两个人来,外面那个闲着的人,能等到头上长出草来。
所以同行的人,便容易催促离开,这不知不觉又影响了绮罗阁的销量。
若是能让顾客乐于多待一会儿,便能有效提高成交率。
意欢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机会。
“小姐?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小二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哭丧着脸,道:“您将这铺子里的所有料子都看完了。”
意欢一顿,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便道:“就给我随便拿一匹吧……就你说好的那个。”
其实,在小二眼里,哪有不好的?
小二得了明示,欢天喜地地去取料子。
意欢还在看周围境况,直到要付银子了,才发现小二拿的是那匹绯红料子。
意欢诧异:“怎么是这个?”
小二有些不悦了:“小姐不是说随便一匹?这匹已经是你摸得最久的了。”
意欢:“……那就这个吧。”
她认命似的付了钱,便抱着这匹绯红锦缎,往绮罗阁外面走。
意欢走了不远,便到了存济堂。
这存济堂是东市有名的药铺,药铺中有一郎中,善于妇孺医科,很是有名。
此刻的存济堂中,人头攒动,排队抓药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坐诊处却空空如也。
意欢站在门外,朝着里面好奇地望了一眼,谁知这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王员外的夫人,正带着丫鬟从里面徐徐出来,丫鬟雨丝的手上拎着两包鼓鼓囊囊的药材,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王夫人和雨丝看到意欢,顿时一愣,随即笑开:“意欢姑娘?”
意欢报以一笑,道:“王夫人,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
王夫人时常过来买些吃食,一来二去,意欢便和她熟稔了些。
知道她平时要操持一大家子人,很少有时间能出来。
王夫人温言道:“我今日是来药铺买些药材的,之前大夫说我的内虚湿寒的毛病,已经好多了……我想了想,定是你那姜撞奶的功劳,正念叨你呢,没想到就碰见了!”
一旁的丫鬟雨丝也是抿嘴一笑:“夫人方才还在说,想等会儿去甜品坊看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意欢姑娘。”
意欢点点头,道:“夫人身子好,可太好了。”
她记得王夫人没有子嗣,所以一直在努力调养身子,意欢也希望她早日心愿达成。
两人寒暄了几句,正准备要走。
却迎面碰上一人,这人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看起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正是存济堂的余大夫。
王夫人忙道:“原来是余大夫回来了!方才还听说您今日不在呢。”
余大夫微微点头:“王夫人的病情老夫上次已经看过了,按照新的药方吃便是了。”
这老头说话不带一丝情感,听着十分冷淡。
但王夫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道:“多谢余大夫。”
意欢看着他们两人,觉得有些奇怪,这王夫人对余大夫实在客气。
雨丝在后面小声提醒道:“这余大夫脾气古怪,但听说之前是御医,宫中出来的……好像很懂药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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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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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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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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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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