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A市,更多的人喜欢把它称之为临京,千年古都经世代的硝烟和历史的淘汰仍然屹立不倒,而临京赵家,更是让人望而敬畏的存在。
巨贾赵家,名门望族,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叱咤黑白两道,旁支牢牢扎根于华国各地,而最让人惊叹的,则是扎根于古都临京的主支。
临京赵家,世代经商,赵氏集团涉及地产、证券和投资等多个方面的领域,人们总是在背地里笑言,说光是赵氏集团资产的总和每年纳的税,估计都得占华国总税收的三分之一。
更别提盘踞在华国各地的各个赵家旁支了。
可惜,作为主支的临京赵家有个最大的烦恼与缺点——
子嗣单薄。
三十年前,现在的赵氏集团掌舵人赵元山还是个声色犬马的逍遥客,他九代单传,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宝,年过而立之后,当年的赵老太爷想放权了,便开始为赵元山做打算,想着找个贤惠大方又家世相当的妻子,总能让赵远山收心。
可惜,赵元山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不想联姻过那种寡淡无味的生活,跟那群狐朋狗友一合计,跑了。
作为赵氏集团唯一指定的继承人,他想着赵家就自己这么一根独苗苗,老太太总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吧?
可作为在赵家掌权了足足六十年的老太爷却没有理赵元山这招苦肉计,他直接下令断了一切金钱资源,又给赵家上下所有旁支放出了风声,不允许他们给赵元山任何帮助。
于是,想来一出《落难少爷在线逃婚》戏码的赵元山傻眼了,从前那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各旁支主人全都闭门不见,他在华国各地窜来窜去,不仅找不到一个收留自己的地方,而且自己身上的现金都已经花光了。
落难少爷真的落难了。
赵元山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他一拍大腿一摸钱包——
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然后在老太爷跟前跪地低头认错,从容地接受了联姻。
跟赵元山联姻的,是华国外交官家的长女,池眠。
强强联合。
于是赵元山在堂兄司仪和权贵来宾各种不明表情的见证下,顺利跟池眠交换了戒指,在满地的朱丽叶玫瑰中拥吻。
平心而论,赵元山年轻时的脸长得也是真的好,池眠是个非常大方得体的贤惠妻子,她满足一个世家大族对当家主母的一切要求,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可长久下来,也终归琢磨出了点相敬如宾的意味。
可惜,赵元山是个不安分的主。
联姻后的第三年,老太爷退居后位颐养天年,赵元山正式接管赵氏集团,也正式掌舵了整个赵家。
他每个月都有一半的晚上会回去赵家老宅陪伴自己的妻子,可剩下的那些时间,全是声色犬马的丛中过。
作为一个从小就按照世家妻子培养的人来说,池眠并不在意赵元山在外边的那些事儿,她大方得让赵元山都偶然心怀愧疚,哪怕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野花闹到池眠的跟前,池眠都会用更多的钱财打发她们,并且挑不出一丝错处。
因为她知道,自己才是这个名门望族唯一的女主人,而赵元山虽然混账,但他是一个合格的联姻丈夫,也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远比任何人都要谨慎,赵元山永远不会斩断跟池家的联姻。
在他们婚后的第九年,看遍所有医生,甚至在赵家的暗示下连鬼神都问过的池眠,终于怀孕了。
赵元山大喜,断绝了外界一切野花野草的联系,专心地回归家庭,照顾池眠和腹中的孩子。
那九个月,大概是池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生下孩子,跟赵元山就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可她错了。
十个月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女婴呱呱坠地。
她生来娇弱,先天不足,出生时通体青紫,闭气不出,医生颤颤巍巍地想下病危通知书,吓得赵元山差点砸了整个私人医院,后来还是几个跟老太爷同辈的人赶来,才稳住了局面。
赵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其中不乏异人,更何况这种世家远比其他人要更信鬼神,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来了几个身穿道袍的人,在病房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在走廊外等着的赵元山颤着腿好半天,才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啼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赵元山年过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疼爱非常,他捉着几个叔父翻遍群书,甚至去了求神问卜,最终卜出两字。
承音。
可惜,池眠产后大出血,摘除了子宫。
一个像赵家这样的世家,需要的不仅仅是孩子,还需要的是一个将来的继承人。
赵承音长到六岁时,还是个惊风惊雷,走两步路都要坐下来歇半天的娇娇,用佣人私底下的话来说,这孩子好难养活。
这话倒也没错,像赵承音这种体质,出花园吹吹风都得拍着胸口缓半天的体质,如果没有赵家拿钱不当钱这般每日用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医疗资源吊着,换成普通人,早就夭折了。
这道理所有人都明白,都没人敢说出口。
因为谁都知道赵元山爱女如命,听闻当初赵承音刚满月的时候又生了场大病,心脏竟然会时不时停跳——
诡异得要命,医生都说没有这样的例子,赵元山不信,咬着牙找了当初那几个道士,又把赵承音送进了道观,半个月后道观开门,赵承音死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可几天后,人们诧异地发现那几个道士死了。
就在道观中央,死状凄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敢议论,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赵家封口清除了。
他们只知道这个赵家大小姐是赵元山的掌上明珠,被赵家所有人捧着,宠着,生怕那张脸露出半分不开心的意味。
就像他们也不敢议论当年那个宜室宜家的赵家主母池眠,如今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年幼的赵承音就这么硬生生被赵元山拉扯到十一岁,少女已初具姿态,她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容貌和智商,一举一动,都是被赵元山按着继承人的模样来培养的。
那个记忆中的花花公子已经褪去了声色犬马,成长为一个雷厉风行的赵家掌舵人,他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只是精心地养着赵承音,用全世界最好的师资和资源,去描绘刻画女儿的一骨一髓。
赵承音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待,她虽体弱,却事事都完美到极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不骄不躁,大家风范,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所有人都在觉得这个小女孩面前俯首赔笑、阿谀奉承,因为他们知道,按这样发展下去,赵承音迟早会是下一任的掌权人。
可惜,天不从人愿,事不如人心。
在赵承音稳稳当当地踏入第十四岁的时候,隔壁相连着的那个别墅里的女人死了。
当着她的面。
落日如融金。
当年幼的赵承音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醒来,披好外套惊讶地看着整栋别墅的人都不见了的时候,她悄悄地走了出去,却发现隔壁那栋被人严防死守的的别墅灯火通明。
赵承音穿过无人的花园,走了进去,在那件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外细细望进去,那双鹿儿似的眼此时是黑压压的一片,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快。
“赵元山你王八蛋!”
偌大的房间里头,一个瘦得只剩下把骨头的女人披头散发,她剧烈地咳嗽着,却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去打眼前那个男人一巴掌:
“你那是哪里来的野种!孽种!”
站着的男人不动如山,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扶住了女人瘦弱的身躯,看不清神色:
“阿眠,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如今的池眠早就没了当初那温柔端庄的模样,只一味地嘶喊着,“你在外面搞出了个孽种,还想我冷静!”
她话音刚落,便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赵元山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注意身体,却被缓过来的池眠一把推开,然后自己也摔在床上:
“赵元山!”
池眠满目癫狂,开腔震震,带着满满的讽意与恨:
“怎么?赵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你就在外面给我搞个孽种出来了?是,我是不能生了,可我们池家还没败落呢!你答应过我的,我的女儿……我的承音!她才是你们赵家唯一的继承人!你王八蛋!”
门外的赵承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冷静一点!”赵元山疲惫地阖了阖眼,试图解释,“这事我真的不知情,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还生了出来,这是个意外!”
“是你管不住你自己的下半身!”池眠笑了,笑得痴狂,“堂堂赵氏集团掌舵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多少女人上赶着要给你生儿子,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情?赵元山,你真当我傻呢?”
赵元山沉默。
半晌,这位商场上杀伐决断的赵董,面上露出了一丝好似挫败的神情:
“阿眠,我很抱歉。”
池眠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身上插了不少管子,在方才的挣扎中掉落了不少,可那维持着生命的机器还连在她的身上,那心电图在剧烈的抖动之后,已经逐渐趋于平缓。
“赵元山。”池眠忽然笑了,她撩起耳边的碎发,抹了把脸,“你答应过我的。”
赵元山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唇瓣被咬得发白。
池眠瘦弱的身躯慢慢躺回了床上,她抱起被砸到一旁的枕头,像怀抱婴儿一般轻轻地摇着、摇着,有些混沌:
“当初我摘除子宫时,你发过誓的。”
池眠将脸凑到枕头跟前,轻轻地揽着,好半晌,她才抬起那双眼,清澈的眸底哪有半分疯意:
“赵家未来的继承人,只能是我的音音。”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赵元山,可我的父亲和弟弟都还在呢。”
“你外面那个孽种和那个贱人,永远都不可能踏进赵家大门一步。”
赵元山沉默,半晌,他缓缓在床边坐下,伸出手臂,想抱住眼前这个女人,可池眠却兀地避开,剧烈地咳嗽过后,一缕血丝被喷到了洁白的枕头上。
死一样的寂静。
“看,赵元山。”池眠痴痴地笑着,她抱着枕头,嘴角的猩红刺目,“这是你自己发的誓,这么些年你对音音如珠似宝,难道我看不出来这底下你对她的愧疚吗?”
“——可这是你的报应啊。”
“是我装疯扮傻成全你的这十四年,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啊。”
赵元山死死地抱着她,一脸死灰中,好像还夹杂着些什么。
心电图的波动逐渐微弱。
没有人发现门外那死死捂着自己嘴巴的赵承音,她瞳孔睁大,只觉得自己的四肢沉重如锤,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拼命地翻涌,然后顺着脖颈而下,震动了她的心脏。
混沌。
剧痛。
赵承音娇弱的身躯怔在原地半晌,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头跑去。
一小时后,赵家主母,池眠逝世。
赵家上下举哀,无数旁支主人都拼命往临京赶,因为赵元山给池眠举办了一场最隆重的丧礼。琇書網
可不等他们赶到,就有消息传来,说赵元山大恸——
十四岁的赵承音,被发现在池眠逝世那栋别墅中昏迷。
距离池眠主卧仅一墙之隔。
如同当年满月时一般,心脏停止跳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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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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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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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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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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