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一早就到了玉兰宫,明日辰时是个出行的吉时,她就要启程回凉州,如今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向长辈辞行。
顾贵妃听得她辞行之言,略轻叹了一回气,也知道是留不住了。
“凉州路途遥远,下回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顾贵妃停顿了片刻,神色略显伤怀,“我将阿晏托付于你了。”
顾家的一把火,烧出了十一年的往事,顾侯与顾二老爷烧伤惨重,毁的不成人形,就算被救出,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就算顾贵妃让太医全力诊治,太医给出的回答也是,撑不过今年年关了。
放下这把火的,如今在长安人眼中是生死未卜,不见身影。
只有几人知晓他如今身在何处。
顾贵妃是其中一个。
昭昭抬眼看向顾贵妃,见她神色哀伤,知道她心中一直都不好过。
顾贵妃一直不曾对娘家多有照拂,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十一年前顾淮死于顾侯和顾二老爷之手,十一年后的现在,这二位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果报应,从来都是已经注定。
她最疼爱的晚辈,如今还昏迷不醒,长安也再留不得,只能让他远走他乡。
这两个月来,顾贵妃心里不可谓不感伤。
当年但凡她再多花些心思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昭昭笑了笑,道:“娘娘放心。”
顾贵妃轻轻点头,不愈让昭昭窥见她的难过,让昭昭自去。
昭昭也明白这两月来,经历了顾家突变,顾贵妃才是最难受的那人,便道:“日后,我定常常给娘娘写信。”便躬身告退,出了玉兰宫。
宣帝那儿自不提,嘱咐了昭昭许多,赏下诸多赏赐。
太后落了泪,人年纪大了,终归是会柔软许多。
知道剩下的时间,再想见只怕也是她死的那一刻,不免伤感了许多,昭昭便安慰道:“等来年开了春,外祖母在长安待得厌倦了,不妨到凉州住些时日,散散心。”
她这话说的,旁人都知晓只是安慰。
倒是太后听完,竟若有所思起来。
等在宫中辞行完毕,离开皇宫时,就已经是下午近黄昏时。
青眉回着话,“行李已全都收拾妥当,郡主府的下人们也都发了赏钱让他们各自离开,慈姑庵那儿也按照主子的意思,送了一批旧书和纸笔过去,还有府中剩下的旧衣……”
昭昭点了头,“那就好。”
她眉眼间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终于,要回家了。
偏院里,枝头石榴早就是挂了满树,各个都是黄澄澄的,果实丰硕压的树枝只往下坠,因着无人采摘,也落了满地。
昭昭刚踏进院门,便见石榴树下,顾淮白衣而立,正看着那枝头的石榴果微微出神。
昭昭收了脚步,就站在院门处,悠哉的盯着他看。
她想起了第一回见顾淮时的场景。wWW.ΧìǔΜЬ.CǒΜ
那是一场雨中,她遥遥地站在屋檐下,瞧见了朦胧雨中的那道青色人影。
如今,心境全然不同。
那一回,顾淮没发现她在偷看。
这一回,顾淮察觉到她站在那儿,便缓缓朝她走来。
子桑采难得有眼色一回,拉着飞廉搬了椅子放到院子里头,就赶紧离开,留下这二人坐在石榴树旁,赏着日落黄昏,石榴枝头。
昭昭捡了个石榴,分做了两半,递过一半给顾淮。
顾淮捧着半边石榴,这株石榴树无人看管,却也长得果实饱满,颗颗石榴子都红润清透,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
这股味道很好闻,像是人间的味道。
昭昭已经自顾自的在说起了明日离开长安的事情,“飞廉说你搬了几个箱笼到草舍,如今都已经装车了,你且再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之物没收拾,趁着今日还有时间,让人取来装车才是。”
她停顿了片刻,尝了一小颗石榴子,味道清甜,忍不住眯了眯眼,打算待会儿就摘上一箩筐,可以带回凉州去,让她阿爹阿娘都尝尝。
顾淮终于开了口,“那几个箱笼足够了。”
昏睡了两个月,终于从昏昏沉沉之中,逐渐恢复清醒。
他笑了笑,有些怅然。
远方云霞逐渐淡去,天空开始渐渐泛灰。
他轻声道:“十一年了,我早就不知道我到底是顾淮还是顾河。”
做了十一年的顾淮,如今一朝重新做回顾河。
他心中竟是茫然一片。
九岁以前的顾河和顾淮,性格分明,全然不同。
九岁以后,他只会做顾淮,顾淮该如何长大,成为怎样的人,清晰明了。
顾河该如何长大,成为怎样的人,他想象不出半分。
如今,他该做回顾河,却不知该如何做。
实在让人不解。
人生道路,迷途难行。
多少人困顿于某一个时间点,不能继续前行。
他困在九岁那年双生弟弟死在他面前那一刻,好多年了。
昭昭歪头看他,“这重要吗?”
顾淮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像是燃烧着永远不灭的一簇火,照出了一条前行的路。
昭昭继续道:“你才二十岁,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
人生百年,前二十年过完了,还有后头的八十年呢。
片刻之后,顾淮一笑,眉眼舒缓,“郡主说的有道理。”
昭昭又问:“顾家的事,飞廉都告诉你了吗?”
顾淮点了头,“嗯,后来的事,他都同我说了。”
他今日醒来以后,飞廉便将两个月前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同他说了一遍。
说起那场大火,烧毁了顾家,顾侯和顾二老爷虽然被救下,却都不成人样了,只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就会死去。
十一年前的血海深仇,终是得报。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头看着天边没了云霞,这才散去。
第二日清晨,到了辰时,按照长安习俗,众人皆吃过一碗面,放过了一挂鞭炮,终于启程。队伍比来时还要长,行在朱雀大街上,无人不侧目。
乘着马车,出了长安城。
子桑采突然苦恼道:“主子,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可怎么同王爷和公主交待?”
昭昭正苦恼于她的黑子该落在何处,听见这话,心不在焉的应着,“长安之事,都已经写了书信先行一步送回了凉州,还有什么需要特意交待的?”
子桑采担忧道:“主子,咱们来长安不是还要找人吗?主子不是还没找到吗?”这都离开长安了,主子也没能找着那人,日后想来也不会再来长安,岂不是抱憾终生。
昭昭终于落了子,听见这话,她也只催促着同她对局的顾淮,“该你了,你可不能想太久。”明明她自己想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落下一子。
听见这话,顾淮笑了笑,抬手在黑子旁落下一枚白子,而后盯着昭昭好奇问道:“郡主要找的人,是什么人?”
青眉适时的咳嗽了一声,拉了拉子桑采的袖子,“阿采,咱们去后头马车上取些茶点来在,走吧。”
子桑采没摸着头脑,矮桌上不是还摆着两碟子糕点没吃吗?怎么又要去取。
她正待要问问,青眉却了解她待会儿会越说越多,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撩开车帘,将她带走。
只留下马车内,正在对弈的二人。
昭昭看着棋盘苦恼的不行,她下一步该在何处落子,想的头疼。却感受到一道灼灼目光正盯着她。
她只好暂时停止思考,从头讲起这事。
“我十一二岁开始,频频入梦。”
“梦里都是同样一副场景,不知何年何月,我来到了长安,长安城起了战事。”
“到处都是叛军。”
她抿了抿唇,略有些害羞,“我知道,梦境之说很是荒诞,但是你不许笑话我。”
顾淮听得很专注,半点儿要笑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才继续说道:“有个男人一直保护着我,带着我逃出了战场……”
“只不过,我虽得救了,可他却因我而死。”
“只可惜,这场梦,我做了好多年,一直没能瞧清楚他的脸长什么样子。”
“如若不然,我也不能在长安待了一整年,都没能找到他。”
她眼尖儿,终于瞧见了能让她的黑子起死回生的位置,放心落下一子。
如今提起这场梦,她已经没有从前的执着,甚至都没有眼前这盘棋更有吸引力。
她落下一子,高兴的去看顾淮,见顾淮微微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就生了促狭的心思,装作烦心道:“我来长安前,同我爹娘说好,我一定会带着他回凉州去。”
“如今可怎么好,我没能找到他。”
“阿爹和阿娘肯定严厉训斥我一回,然后罚我禁足不能出门,我还想去草原上骑马呢。”
顾淮落下一子,棋盘之上攻势逆转,白子落了下乘,他笑道:“若是郡主不嫌弃,顾某可为郡主在王爷和公主面前,遮掩一二。”
“必不让郡主为此事烦恼。”
昭昭哦了一声,道:“那就多谢顾世子。”
她落下最后一子,眉眼都带着得意的笑,指了棋盘让顾淮看,“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剧情就在这里写完了。
后面番外凉州老丈人刁难记(不是),番外会查漏补缺,没整明白的剧情会完善。
然后有个小小的红包,感谢小可爱们这一路追文。
下本开这个《姑姑在上》,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点点收藏。
爹是皇上,兄长是皇上,大侄子是皇上,十七岁的明月长公主打出生起,便是被众人万般宠爱,无忧无虑的长大。
近来她却愁眉不展,她前头那些兄姐们早早就成亲生子,她年纪轻轻便是子孙满堂,各个都已经唤她姑祖母。
可她堂堂大楚明月长公主,放眼整个大楚,怎么就招不到一个驸马呢?各个适龄青年,见着她便像是见着鬼一般,连滚带爬的逃走。
她不由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是她不够漂亮不够贤良吗?
适龄青年们集体后退:臣等可不敢当陛下的姑父,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
长公主恍然大悟,怒气匆匆闯了御书房,原是想要好好摆摆长辈架子同大侄子据理力争:大侄子放下你高傲的身段,要认下她的驸马为小姑父。
年轻的宣和帝欺身上前,高大身影将她完全拢住,二人像是亲密无间的正在相拥,他眉毛微挑,轻笑道:姑姑既然恨嫁,不如嫁给朕做皇后,如何?
长公主如同晴天被雷劈,连忙后退:你,你你,我可是你姑姑,你难道是想做罔顾人伦的昏君?!
宣和帝闲庭阔步,步步逼近,如沐春风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只要能娶你,做昏君又如何?
(高亮: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长辈们都知道!男主十八,女主十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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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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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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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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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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