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杜唯,“杜公子为何盯上名望楼?”
若不是杜唯盯上名望楼,也就不会在他们如此小心的情况下,还被他给盯上扣押了。
杜唯笑了一声,“名望楼啊,我觉得它与别的酒楼客栈不一样,在江阳城这块地盘,上下几代,太清白了,没有什么大污点。试想,一个不涉黑,不贪黑,没有什么大污点的偌大的酒楼,靠什么生存?靠的总不能是掌柜的那么点儿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谁都知道他的东家在京城,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就连东宫也查不出来的东家,这难道不奇怪?”
杜唯感觉脖子上的血止不住,也懒得再擦了,索性就让它那么流着,扔了帕子,又慢悠悠地道,“这世上有许多故事不被人所知,或者说不可探究的秘密,就连京城天子脚下,陛下也准许这样的存在。朝中官员,当世大儒,名门将相,谁没有点儿隐私?谁家没有点儿暗产?陛下也不会一一去查知,就算查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想天下太平,就连皇上都要为稳固江山不动荡而妥协,这是帝王之道。”
他话音一转,“但我又不是帝王,在江阳城这一块地方,我就要将每一家的来历,都查个清楚。就从名望楼开始,先拿名望楼开刀,谁让他是潜藏的最深的老字号呢?”
他又道,“查完了名望楼,我还要查暗桩,江阳城这块地方,路面上有几只蚂蚁,城内飞了多少只苍蝇,草丛里藏了多少只蚂蚱,河里游着多少鱼,都得一清二楚。”
琉璃骂,“看不出来啊,你这黑心肠里还装着块清清白白的豆腐。”
杜唯挑眉,“这是骂人的话?怎么个意思。”
琉璃瞪了他一眼,“别白费苦心了。”
杜唯倒是笑了,“所以,你这是想嘴硬到底了?”
琉璃撇开脸。
她觉得今年自己特别倒霉,先是被玉家人要强行绑回去,如今又被杜唯拿来开刀,前者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反抗,险险躲开了,如今是空有一身武功,除非拼个鱼死网破,否则,也是一样憋屈。
小姐说了,保命要紧,否则她先杀了他后快。
“你们是选择死?还是选择说?”杜唯问望书。
望书自己看向云落,又扫过端阳,端阳没意见,就是觉得,若是真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小侯爷了,吃不到自家厨子做的饭菜了,还有他没有读完的那些兵书,呜呜呜……
云落对望书点点头,他们的命是主子的,主子说让他们保命,那他们就保命。
望书见云落点头,对杜唯拱了拱手,“我们的主子是凌画。”
杜唯一怔。
他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料到能从他们的口中这么轻易地挖出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他觉得最少要费一番辛苦的,若是他们实在是嘴巴严的紧,那么就算杀了,也怨不得他,他该杀,还是要杀的。
但是竟然是凌画,他听到了凌画这个名字。
他虽然不止一日听到凌画如何如何的消息,不是在京城如何如何,就是在江南漕运如何如何。但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凌画这个名字,会与他这江阳城有什么联系。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望书,“你说什么?”
望书若是没偷听到那些话,自然还猜不准杜唯这个表情和压制的情绪,但他那日偷听了他与柳兰溪的对话,反而很是能理解他这个表情了,他肯定地说,“我们的主子是凌画,凌家七小姐,端敬候府少夫人,江南漕运掌舵使。”
杜唯坐直了身子,“有何为证?”
望书拿出自己那块代表着他身份的牌子,展示在杜唯面前,“在下望书。”
望书、云落、和风、细雨这四人,是凌画身边的四大高手,在陛下的面前都是挂了号的,更是在东宫的暗杀名单里。望书拿出的这块牌子,也是不能仿制的用特殊材质打造的身份玉牌,天下独一无二。
杜唯盯着望书的这块代表他身份的牌子,看了半天,知道这是真的,又转向云落等人,“你们呢。”
云落藏了个心眼,“在下云落。”,他伸手一指端阳,“他是和风。”,又一指琉璃,“她是琉璃。”
端阳眨眨眼睛,心想,云落既然这样说,那他从今日起就是和风了。他也明白,大概若说了他是小侯爷的人,兴许就不见得保得住他这条小命了。
云落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给杜唯看。
杜唯看完,盯着云落,“据说你曾经被她送给安国公府秦三公子?如今又被她送给了端敬候府宴小侯爷?”
云落点头,“正是在下。”
杜唯问,“所以,名望楼是她的暗产?”
云落点头,“是。”
杜唯沉默了片刻,又伸手去掏帕子,但是他袖子里已没有帕子,有婢女立即上前,递给他一块帕子,轻声说,“公子,止血上药吧!”
杜唯对婢女摆摆手,接过帕子,慢慢地擦着脖子上的流个不止的血,似乎不知道疼一般。
琉璃看着杜唯,心想着,这是个怪物。
杜唯擦了好一会儿血,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都擦红了,血依旧在流,他扔了帕子,对望书问,“有止血药吗?”
望书自然有,点点头,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
杜唯不接,指指他的脖子,“你来帮我,会吧?”
望书自然会,随身带有医药箱,让婢女去端一盆清水来,又拿酒来,然后,挽了衣袖,帮杜唯清洗了伤口,无论是用水洗,还是用烈酒消毒,杜唯眼皮都没眨一下。
望书给杜唯的脖子上了药,然后又给他缠了纱布利落地包扎了。
期间,杜唯一直没说话。
望书包扎完,净了手,等着杜唯再开口,这短短时间,他已从杜唯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儿杀气了。他想着主子传消息时说的话,危及性命时,报出她的名字,杜唯应该不会杀他们,看来还真是。
杜唯摸了摸脖子,评价了句,“包扎的挺好。”
望书不说话。
杜唯姿势散漫下来,不再紧绷了,对他问,“所以,离开的那两个人,是你家主子和端敬候府的小侯爷宴轻?”
望书点头,“是。”
“你家主子为何来江阳城?”杜唯问。
望书摇头。
“不说吗?那你们怎么这么轻易就开口暴露她?”杜唯问。
望书如实道,“主子离开时吩咐,若是性命不保,可报出她的名字,兴许杜公子会看在往日的渊源上,不要在下等人的命。”
杜唯扯动嘴角,似乎想用他一贯的笑容笑一下,但却又笑不出来,“所以,她知道我是曾经的孙旭?”
望书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望书道,“近日。”
杜唯攥紧扇子,“她是故意避开我?”
望书又诚实地说,“主子不得不避开,毕竟,天下皆知,江阳城知府和知府公子是东宫的人。”
杜唯又默了片刻,说了句,“倒也是。”
他问,“她不会武功,所以,是端敬候府小侯爷带她离开的?让我的人边查不到他们的人?”
望书半真半假地说,“小侯爷毕竟曾经习文习武,又有暗卫在,带走主子,躲避开搜查的官兵,不是多难,尤其是在多林木的山林里。”
杜唯点点头,“按理说,她应该在江南漕郡,但如今却悄无声息来了江阳城,不,路过江阳城,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去了哪里?”
望书不答,“杜公子恕罪,这等秘事,就算你真的杀了在下等人,也无可奉告。”
杜唯捏了下耳朵,“她不是让你们报上她的名字保命吗?看来十分看重你们。要知道,她培养一个人不易,尤其是你们这几个人,我若是一定要知道,你确定不告诉我?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们?”
琉璃冷着脸说,“你要杀便杀,反正我家小姐只交待报上她的名字,没交待别的。”
“呵,可真够泼辣。”杜唯转向琉璃,“据说她身边都是俊秀出众的人做下属,你们这是用了特殊的易容药物?我用特殊洗易容的药水都洗不掉,可真是厉害。”琇書蛧
他站起身,“行,你们不答别的也就罢了,我是不会要你妹的命,但也不会放了你们的,除非……”
他拂了拂衣袖,“她亲自来接你们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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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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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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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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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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