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直白地向她表明心意,却这么拐着弯的“求娶”于她。
凌霄望流云那张比仙人更仙气满满的脸,难得起了点想逗弄他的心思。
她故作沉吟,不答反问:“流云宫的女主人啊……有什么好处呢?”
流云怔了怔,他目光移到院中那些梨花树上看了良久,而后收回视线,忽然在凌霄身前蹲下。
这下换凌霄怔住了。
“原本是想等你神魂稳定后再同你说的。”
流云蹲在躺椅前,向她摊开掌心。
“听闻凡间男子求娶心爱之人时,需送上信物以为定聘。”
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那枚流光印。
“这枚流光印原是上神才能执掌的法器,但三界如今没有神了,三界天下的秩序轮转也已经完全还归三界本身,它也就变成了一枚普普通通的法印。”
流云破碎了神躯,如今只剩凌霄给他的那颗“神元”,勉强只能算个半神。
而流云给的元神虽没能留住,但却也融入了凌霄体内,让她得了一副上神之躯,勉强也能算个半神。
三界从此没有上神,只有两个半神。
流云仰头望她,眉眼带笑,声音轻缓。
“它如今既镇不了山河秩序,也镇不了岁月轮回,但你知道,我若想撼动山河岁月是不需要靠它的。”
流云嚣张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带任何烟火气。
“它如今只能镇一镇流云宫了,你可愿要?”
他虽然用的是问句,可他已经拉起凌霄的手,将那枚流光印轻轻地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流云没有松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真是不动声色的霸道啊。
凌霄怔怔然看了他许久,忽然也笑了。
“那你也知道,我若想镇压流云宫,不需要靠它。”
她虽这么说着,手下动作却利索地握住那枚流云印。
“不过,我要应了当这流云宫的女主人,这信物却得收着。”
流云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
漫天星辰被揉碎了渗进他的眼里,而他的眼尾仿若盛着一朵梨花。
他笑得灿烂。
流云把她握住流光印的手环住,他垂眸,缓缓握着她的手抵住额头。
他像松了一口气,却又很郑重地和她道了一声:“多谢。”
凌霄喉咙便满是酸酸涩涩的味道。
“是我该谢你。”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
“流云,多谢你收留我。”
她本是无处可依的凌霄鸟,能安稳落地,多亏他的指引。
流云抬头,两人目光碰触相视而笑。
自此,岁月漫长,梨花灼灼。
……
凌霄识海趋于平稳,每日昏睡的时间可以控制在只一场夜里长眠后,流云宫也开始日渐热闹了起来。
曾经无数次被流云拒之于门外的霏儿终于被准许入了流云宫,在相隔近万年以后,再次见到了凌霄。
一见面,凌霄就被她扑了个满怀,听她在那泣不成声地胡言乱语。
“呜呜凌大人……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九千年前就到无双城了……臭道士,叶泊安也来了……”
凌霄好不容易安抚了一顿,霏儿才终于冷静下来,乖乖红着眼坐到一边。
问了一番,凌霄便也得知了霏儿这些年的遭遇。
那辆马车载着她和叶泊安直接离开了那方世界,却进入了另一个鬼物猖獗的世界位面。
他们两个人都太弱,和鬼物周旋没几次,叶泊安有次为救霏儿就丧了命。
霏儿为报救命之恩就去找叶泊安的转世之身,但每一次都没能报恩反而两人纠葛越来越深……
就这样一世又一世,直到几千年后叶泊安修道圆满飞升到仙界,霏儿便回了无双城。
最后,霏儿下了结语:“凌大人,既然你身体痊愈了,我……我想请你来参加我和臭道士的昏礼。”
凌霄怔然,望见霏儿娇羞的脸又恍然明白,她大抵一直在等着自己。
凌霄欣然应允,霏儿便开心得兴奋不已:“多谢凌大人,我这就回去通知臭道士。”
霏儿是个风风火火的,她立马起身要回无双城,只是刚走了几步她又折身回来,面色有些犹豫。
“凌大人,我之前在仙界待了一段时间,曾听闻了流云上神的一些事……”
霏儿又待了近半个时辰才离去,等她离开后,凌霄坐在梨院里,久久回不过神。
九天之外的清风原本常年寒凉凛冽,自她入住以后,却变得温润清凉。
就像九天之外的神原本高高在上,自遇上她以后,却被无情拉下神坛。
霏儿对她说起她昏迷后的那数千年里,魔界仙界一团糟的时候,仙界众人得知流云已不再是神,曾对他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
众仙诘难,仙帝率兵出了九天围上流云宫,逼流云交出他仅剩的,那时尚还不知效用如何的“神元”。
以流云的性子,他早就交出了执掌三界的一切手段和力量,一颗神元也该是没什么不肯给的。m.xiumb.com
可他不肯。
他也不肯交出流云宫。
仙界为了施压,却列出了数条流云曾经作为上神时的“罪状”。
流云鲜少出流云宫,也鲜少插手三界事务,他留下的行为痕迹,其实有时候很好查证。
最大的一桩罪,便是颠倒六界轮回,错乱众生运数。
是为了她的劫数。
其中并其他各项琐碎罪则,如凌霄杀死上百凡人应受的仙界剔骨之刑,被流云转接到自己身上,扰乱了天规仙序。
那是凌霄在丛云皇宫魔元暴走时犯的杀戒。
还有更早以前,魔界幽河暴动,时任魔尊本应卸职入仙界受十万年练魂之苦。
流云只罚了她百年。
而那百年所谓的“刑罚”,实则他暗中改变了练魂池的阵法,将练魂变成了洗魂。
那时候刚从幽河出来被恶念侵染了魂魄的凌霄,若不是百年洗魂先镇压了她神魂里的恶念,她恐怕早就死了。
或许还有更更早以前,更更多凌霄一无所知,流云却为她默默做的事……
凌霄伸出手,掌心里出现了那副梨花图。
图中梨花树已恢复正常,花朵硕大茂密地盛开在院落里,梨花瓣飞舞在旁栩栩如生。
凌霄抬手抚上梨花树顶,那些梨花花瓣静了一瞬,而后似一阵狂风吹过,卷着满树梨花翻飞席卷。
不再是穿越空间的花路,空白画卷上是花瓣铺就的四个大字——
“钟情君兮。”
钟、倾、珺、曦。
数万年时光铺就的画卷里,流云做了这许多,最后想留给她的,却也不过这么几个字。
凌霄难免惊叹。
她转头,看见流云面色淡然地自院外朝她走来。
“流云,你当初为何用天雷劈我?”
流云不防她忽然问起旧事,怔了怔有些无奈地回道:“你的识海瘴气满溢,要用天雷驱一驱。”
“那凤凰真火?”
流云已走到她身前:“魔气虚浮境界不稳,要用真火压一压。”
……
流云不愧是流云。
凌霄歪头看他:“那……浇了我一身的天池水?”
流云总是淡然的脸总算泛起了丝丝波澜,他说得认真:“……你那天刚从仙兽坑出来,太脏了。”
凌霄呆了一呆,她暗暗磨牙,忽然一跃而起扑到流云怀里,仰着头一脸凶神恶煞。
“嫌我脏?”
流云貌似不止一次露出过嫌她脏的表情,真是可恶。
流云被她撞了一下身子连晃也没晃,反倒很是顺其自然地抬手环上她的腰,不动声色地将她更圈进自己怀里。
他笑:“不脏。”
自从当了流云宫的女主人以后,凌霄也新学得了不少专门针对流云的“新功夫”。
闻言她鼓起脸:“是不脏,不是不嫌。所以我要是脏了,你就嫌弃?”
可惜这一招“胡搅蛮缠”,每每都对流云无用。
“不嫌弃。”
流云一本正经:“帮你洗。”
凌霄又呆了一呆,脸颊两侧不自觉爬上丝丝红晕,再一看流云那道貌盎然的脸,她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哼。你看看这是什么?”
凌霄抬手翻出很早以前用过的那面留影镜,毫不客气怼到流云脸前:“你也是脏过的人!”
留影镜里还留着流云化作云九时的一些影像,她现在就在将这些影像怼给流云看。
本以为这招“旧事重提”定会杀流云一个措手不及,不料流云只是挑了挑眉。
“哦?”
凌霄察觉出了不对劲,她狐疑,把留影镜拿至自己面前,看到镜里画面,顿时一惊。
里面竟是她对付云九时,被留下的自己的影像,哪里有云九的半分影子。
连她诱哄云九喊她姐姐时,自己那堪称猥琐的笑容都被留了下来。
她黑了脸,翻到留影镜的另一面,仍然只有她自己的影像。
这面留影镜是双面的,自己当初明明用一面留影云九,另一面并未开启。
如今......凌霄哪还不知自己是着了流云的道。
“好你个流云!”
凌霄愤愤收起留影镜,猛地伸手也环上流云的腰,一个使力试图推着将他摔到身后梨树下的泥土地里。
流云怔了一瞬,笑了一笑就自觉放软身子向后倒去,任由她胡闹。
只是在他背部将将要碰上满地泥土时,他动了动手指。
不见作响,梨院里的梨花树纷飞出一阵花瓣雨,化成一条彩带般瞬息铺至他身下,轻轻柔柔地托住了两人。
流云又作弊。
凌霄将流云扑倒在成片梨花堆里,俯在他身上,一手撑在一旁,一手勾着他的下巴,满脸不怀好意。
“叫姐姐。”
流云仰面躺着,神情从容竟有几分悠闲之态,他看也不看搁在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只是看着凌霄。
笑得温润:“叫阿梨如何?”
明明他在用商量的语气,可凌霄的气势瞬间就瘪了下去。
她觉得流云不做上神了以后,恐怕是化成了只妖精。
不然怎的这双眼睛和这张脸都这般勾人。
凌霄讪讪放开他的下巴,打算起身不再逗他了,只是堪堪有个动作,手就被握住了。
眼前一花,流云反客为主,已经将凌霄反摁在了身下。
“跑什么。”
他低低轻笑一声,垂首。
唇上一凉,凌霄猛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放大了数倍仍然清隽的流云的眉眼,世界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凌霄忽然弯了弯唇角,放软身子,闭上了眼睛。
反正都将神拉下了神坛,不染指一下岂不是罪过。
凌霄想着,抬手环上了他的腰。
......
流云数万年来为她藏起的秘密,或许她尚只看见了冰山一角。
但,来日方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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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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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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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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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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