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繁华的洛阳城内,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相互爱慕或早有情意的男男女女,打扮的花枝招展在街道上、桥上、河边等地相依而行互诉衷肠,或在茶馆里、酒楼、船上等地坐看牛郎织女星。
摊贩的吆喝、酒楼看客的交谈、车马轮的轱辘声...尽是红尘喧嚣。
凌霄和小道士牵着手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便是这样一副热闹的人间景象。
可她神识所及之地,却是魔气横溢的街道,挂满小鬼的树枝头,被鬼魂无声侵吞了性命的许多凡人之家...
还有,洛阳城正中,那座最大的住宅里,冲天的震荡魔气。
魔将级的魔魂。
凌霄转头朝小道士,笑着问道:“道士,可要去寻你的道观师门?”
小道士也回望着她,摇了摇头:“先带你去个地方。”
“嗯?”
凌霄这下有些诧异了,小道士竟真认得路,竟还是带着目的性的要带着她走。
身着一袭深衣的小道士勾着一边的唇角,在满城华光里,清隽的眉眼有几分动人心魄的魅惑。
“怕了?”
他倒像个妖了。
凌霄轻笑出声:“道士,走吧。”
小道士牵着她的手,在洛阳城宽阔的主城街上,迈出了一步。
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一里内的魔魂小鬼,尽皆消散。
有一平民家中,正在吸食沉睡孩童元气的鬼物猛然消失,昏睡的小孩不适地挣扎着似要醒来,凌霄暗中一道灵气渡过去,那小孩便舒展了眉眼,再次沉沉睡去。
凌霄望着喧嚣的凡城街道,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道士,除了洛阳的妖后,你可还要回垂云山?”
凌霄看见了那只大昧精,正在一富绅家中为非作歹,她随手将她捏死了。
“嗯。”
他们在熙攘的街道里,一步一步平缓地向前走着。
“可以不回吗?”
暗中的魔魂鬼物,一个接一个地不断消逝。
“好。”
凌霄又笑了。
“道士,你这么乖。”
这句云倾曾经对她说的话,如今她也还回去了。
“别被人拐跑了。”
小道士牵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他无奈地笑:“我...”
“欸,公子小姐,买对同心锁吧,今日乞巧节向月老祈福,最是灵验了。”
他们正路过一处摆满锁具的小摊贩面前,摊主举着两把相连的小锁向他们招手,打断了小道士的话。
他们齐齐侧头望去,那摊主立即惊叫了一声:“哟。”
他失神好半天,连连感叹:“小姐是老朽见过最美的姑娘,公子也是老朽见过最俊的郎君...您二位真是老朽见过最相配的人儿了...”
凌霄微怔,小道士的唇角却露出了个隐秘的微小弧度。
“这位公子。”
摊主眼睛一亮,就盯住了小道士推销他的货物。
两枚仅有一个铜孔,铜孔处相串联的铜钱状小锁。
“同心锁寓意永结同心,只要在这铜面上刻上您和小姐的姓名,一同挂到前面那锁桥上,月老定然会保佑您二位世世永不分离的。”
凡界所谓的月老,恐怕就是仙界那个红媒仙了。
那红媒仙可是个尤爱喝酒的小糟老头儿,凡界祈福传不传得到他耳里不说,纵然他听到了,他的保佑可并不靠谱。
凌霄皱了皱眉。
小道士微侧眸,瞧见她蹙眉的模样,他的眼睫颤了一颤。
他对摊主有礼地道了一声:“多谢。”
而后他牵着凌霄的手,越过那座小摊,继续往前走了。
“欸,公子...只要一枚纹银呐...”
身后摊主可惜的挽留和叹气声响起,那摊主望着他们的背影连连摇头,待他们走了,他垂头一看,却见摊前竟多了一枚硕大的金元宝。
摊主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地拿起往嘴里一放,咬一口又放下,不敢相信竟是真金,更纳闷...
也不知,是谁放的。
……
“道士,你是要带我去放河灯吗?”
离开那处小摊后,小道士牵着凌霄,往洛阳河边走。
河边围满了年轻的男女,他们或站或蹲,或将手放在河水里或刚将手收回。
在他们身前的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被点上烛火的,各式各样的河灯。
“嗯。”
小道士牵着她走到河边的近下游位置,一个离人群的聚集地渐远,没什么人的位置。
在他们的前方,有许多稀稀落落,顺流而下的河灯。
“在这等我。”
小道士对凌霄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向河边不远处卖河灯的摊贩那。
凌霄将目光放到河面上,又望了望河上游,那群鲜活明媚的凡人。
她看到有位姑娘的鬓边的碎发被河边的风吹到了脸侧,她身前的公子便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把她的发别到了耳后。
那姑娘恐是羞红了脸,她垂下了头,原是想避开那公子的视线,不想一垂头,一捧娇艳的鲜花递到了她眼底。
姑娘在夜风中接过那束花,怔怔抬头,望向身前的公子。
他们在似水柔情缔造的那片灯海前,相视而笑。
凌霄忽然就想到了,那本册子上写的一句话。
「所谓男欢女爱,有时候就在一低头的羞涩,一回眸的心动。」
“凌姑娘。”
有人在唤她。
于是她回眸。
一盏白梨花状的河灯,被递到了她的眼前。
“放盏灯吧。”
小道士眉眼温柔,笑着对她说。
凌霄神思恍惚地接过那盏灯。
她看见小道士的手里就这么一盏河灯,还没开口问,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发。
小道士抬手,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侧的发别到了耳后。
风声似乎就息了。
只剩小道士温润清冽的声音。
“姑娘有所求,放盏灯,便能实现了。”
凡人放河灯是为祈福,他们在放灯时心中会默念所思所求,企盼仙灵护佑成全。
凌霄怔然许久。
天穹黑暗,可她的身后一片璀璨。
凌霄笑了。
“道士。”
她的眼里,尘世光景尽皆朦胧。
“有人曾送我一株花。”
她的声音,似乎也朦胧。
“他说那花只能开一季。”
凌霄垂了垂眼眸。
“他说的不对。”
她另一只空着的手心里,便多出了一株,不应季的,红梅花。
“这花,我想让它开多久,它便能开多久。”
凌霄抬眸,把那株云珺送她的红梅递到小道士身前。
“道士,你替我闻闻,这梅花香,可还一如既往。”
这一世,她失了嗅觉,闻不到梅花香。
“若是觉得梅花香...”
凌霄笑着对他说:“你便不修无情道了,好不好?”
她很认真地看完了那一本书,可她似乎只看懂了不该看懂的。
曾经她想要什么东西,从来只会自取,不会索取。
是云倾教会她的。
小道士看着她,他的眼眸太黑太深,她看不分明。
良久良久,他接过了那株梅花。
可他没有闻。
他只是又抬手抚上了她的头。
“好。”
小道士声音带着几分诱哄:“去放灯吧。”
他摸摸她的头,说:“放了灯,你的愿便能实现。”
凌霄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要让自己放河灯,但她愣怔片刻,转身在河边蹲下,依言点亮了那盏河灯,放到了水面上。
身后,小道士望着她的背影,眼里的暗晦流转成一片汪洋,潜藏着摄人心魄的汹涌。
全是,晦涩难明。
他捏着梅花枝的手,紧得指节泛白。
凌霄手指轻点,手中那盏白梨花灯便顺着河流,往更下游的地方,徐徐而下。
放了灯,她回头,朝身后的小道士伸出手:“道士,能否拉我一把。”
在她回头的刹那,小道士便已恢复如常。
他望着那只在皎洁月色下素白的手,就像一个要将人拉入无尽深渊的陷阱。琇書網
他心里轻笑一声,走上前并未犹豫地握住那只手,轻轻一拉。
微风拂过,熟悉的浅淡梨花香拂过鼻端,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腰。
小道士的身子,僵了一僵。
凌霄的头虚虚搁在他肩旁,她轻声:“道士,别怪我。”
而后她指上微用力,试图将小道士放倒。
没有预想中的,身子下坠落到她身上的重量。
凌霄愣怔。
毫无预兆,她的腰上忽然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更贴近了小道士几分,下巴被迫搁到了他的肩上。
“凌霄。”
小道士在她耳旁咬牙切齿。
“我说过了,这是不守礼的下场。”
腰上禁锢微忪,凌霄茫然,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小道士放大了数倍的脸。
唇上一凉。
砰砰作响。
在他们身后,漫天烟火蹿上高空,璀璨色泽覆盖了半个洛阳河,起起落落,说不尽的绮丽旖旎。
绚烂烟花明灭里,凌霄看见近在咫尺的小道士的眼睛。
深深的凝视着她,带着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狠意。
可他的唇,却又那样温柔。
温柔的,只是贴着她的唇,动也不敢动。
凌霄眨了眨眼。
小道士的呼吸刹那紊乱,他似从魔怔中倏然惊醒,猛然撇开脸松开了她的唇。
但他没松手。
小道士复把头搁到她的肩上,似在平复心绪,他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却仍不算平稳,甚至带着点暗哑。
“不是不给你...”
只是这句话,没头没脑。
但凌霄却瞬间听懂了。
那日她问他要心,他没回应。
如今他回了这一句,凌霄的心,就骤然缩紧。
可她开不了口,也动不了了。
小道士环在她腰上的手,很紧,也藏着陷阱。
他有神力。
“呵。”
小道士把头轻轻埋在了她的肩窝处,闷笑了一声。
他说:“你定然怪我。”
他说:“抱歉。”
他松开了手,离开了她的怀里。
凌霄想看他,却又被他遮住了眼睛。
他的手心依然很凉。
小道士没有说话,凌霄的耳旁,只剩烟火的怦然声和凡人的喧嚣声。
直至烟花落尽。
“我名云钟。”
他轻声低喃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犹豫,垂头抬起手。
一把将她,推进了河里。
凌霄没有落水的感觉。
一朵梨花在她周身罩出了一道结界,载着她,往河底深处沉落。
隔着波光潋滟的水面,凌霄仰面望身影被水痕切割得扭曲成一片的小道士。
他们在扭曲光影里,无声的对视。
她的心底,满是寒凉。
凌霄闭上了眼睛。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
若再有下一次...
流云,我定不饶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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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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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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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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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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