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白,名木,合起来就是白木两个字了,听到我这名字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愣一下,然后满脸莫名其妙的或者直截了当的,或者私下里自言自语的生出这样的疑问来:“这算什么名字,难道是白桦林里出来的吗?”
这当然不是我的名字,我叫什么,连我自己都忘记很久了,好像姓赵,又好像姓鲁,至于是什么,真的很重要吗?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有名有姓也好,无名无姓也好,当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大家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活着的时候没人肯高看一眼,死了之后,也只是尘土,风一吹就连个痕迹都留不下了,所以,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世上,是否留下过我存在的痕迹。
这些话,说的久了,连我自己都要信了,可每个在噩梦里醒来的晚上,我都忍不住想要用一把刀在自己身上刺下赵成鲁这三个印在我身上二十多年的名字,发生过的事情即便忘了也不能抹掉它真是存在过的事实,走过的路即便不存在了也无法否认它曾经流淌于脚下的过去,先生说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可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说法吧,就像是他,有许多许多的名字,虽然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有着许多的故事,可他总是说,名字并不重要,名字后面发生的故事也没什么出奇的,换了名字,那些故事就永远的变成了故事,重要的是,这世上,是否留下过他存在的痕迹。
可名字不就是存在的痕迹吗?我时常这样悄悄的问我的同伴张德利,他总是冷哼一声说我脑子里进了水,想那么些多余的做什么?有功夫去想想如何做笔大的,搞些钱才是正经,可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想,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先生从来不说,他不算个沉默的人,但总能用很多故事将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出来的话绕的一干二净,只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半醉半醒的说了些人间五十年之类的话,我好奇之下,就去查了查,才知道,这是个叫织田信长的家伙喝多了的时候弄出来的。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譬如朝露,水中映月,刹那繁华瞬间即逝。风流人物,今非昔比。人间五十年,莫非熙熙攘攘,浮生幻梦名垂青史,功败湮灭,只是宿命因果,一念之间,有何可惜。”
不算高深,我总算读过一年大学,又有百度帮忙,想了半夜,就想出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存在,大概真的和名字无关吧,即便是再好听的名字,没了他身后的故事,也只是个名字而已,所以,先生说,赵成鲁这个名字,并不好听,我长的白,心里总有些执念,大概就是像木头一般的人物,便可以叫做白木,只要有了新的故事,那么忘不掉的过去,就会和赵成鲁这个名字一起被遗忘,但我真的想不明白,赵成鲁变成白木之后,就可以遗忘吗?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简单,那么,为什么那些噩梦,却从未停止,在每个我期望美好明天的黎明,他们总是如期而至,让我,无法喘息呢?
“你是个木头脑子,在这件事上。”我忍不住又问了张德利,他那时候正在拿着一张地图看的认真,上面圈了个大红框框,正是市里中国银行的位置,愁眉苦脸的像是丢了好多钱,见我跑过来,他就摇了摇头,指着那张地图说道:“你其实很聪明,可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动动脑子在有意义的大事上呢?比如这银行,如果你抢了这银行,那么这道理就是白木抢过银行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赵成鲁只是个躲在垃圾堆里哭鼻子的软蛋,一个是站起来做了大事的大丈夫,一个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等你做了大丈夫,那个废物就死了,也就不存在了,赵成鲁这个名字你一辈子都不会记得了,所以存在感和名字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你到底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m.χIùmЬ.CǒM
“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当时的脸色肯定是难看极了,张德利一抬头的时候就有些尴尬的意思,居然掏出一块银元来说这是他最近收来的好东西,送给我拿着玩,可我又不喜欢银元,我是个不爱钱的人,说不爱钱,或许真的是因为我是个软蛋吧,即便是变成了白木,我也只是个软蛋。
“我今天喝了点酒,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正在我心里沉甸甸的拿着那银元愣神的功夫,张德利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盒肯德基,这让我的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这是一月的寒冬时节,虽然住着宽敞的房子,可这房子里,却是连暖气都没有的,没错,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张德利昨天就说过,他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了,家里连面条都没有一根,他不是魔术师,变不出肯德基,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应该就是刚刚跑到楼下买来的,于是,眼泪浸湿了眼眶,无声的流淌了下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好好吃吧,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出去搞钱了,先生也真是的,把咱们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喊他先生真是白喊了,这个老骗子!”或许我真的是太软弱了,软弱的让张德利手足无措,干干的笑了笑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只留着我对着那盒肯德基发呆。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这样苦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即便是改了名字,也是个软弱的人。
说说我自己的故事吧,还有他们,我叫赵成鲁,一个星期以前,还是垃圾堆里的废人,现在,叫白木,是个软弱的人,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南京,一月的南京虽然不是北方冰封雪国里的赤寒,却也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冷漠,就像是,发生在南京东郊赵家村的故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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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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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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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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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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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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