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宁这才恍悟,难怪刚才觉得有些眼熟,原来便是昨天才被放出来的阮氏。只是她为何跪在地上?
扫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一脸怒火的父亲,端宁不由叹息,怎么两人像仇人似的,只要一见面,就谁也落不得好呢。
“父亲,这是怎么了,阮姨娘怎么跪在地上了?”这时候也只有端宁敢去问。
淳于简见端宁来了,才觉得顺了口气,恨恨的瞪了一眼阮氏,怒声回端宁:“还不是这贱妇一大早就来触我的霉头,刚才还打碎了你母亲最喜欢的青瓷花瓶!哼,我就说她怎么这么好心一大早就来给我请安,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端宁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堆青瓷碎片,她记得那青瓷花瓶,是已故母亲从林家带过来的陪嫁,是她极喜爱的物件。母亲下葬时,父亲把所有母亲喜爱的东西都放进了陪葬里,唯独留下了这一口瓶,算是聊以慰藉。
睹物思人,端宁也不禁有些难过。但人死灯灭,死了的人怎么也没有活着的人重要,更何况阮氏也是无辜的。
“父亲,阮姨娘身子弱,还是先让她起来吧。”
“雅儿你怎么净为她求情啊,我早说该休了她,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连你母亲的遗物都碎了!淳于简烦躁得觉得头都痛了,手指不断的捏着头皮,他很不理解端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道父亲的头偶有隐疾,见他皱着眉难受,端宁连忙安抚:“父亲,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母亲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放下了。你不要生气,”见父亲又要发怒,端宁连忙帮他按摩头皮,一边安慰:“女儿知道父亲与母亲的感情至深,母亲逝世这么多年,父亲的心里一直不好受。但是父亲,你还有我,以前我不懂事,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代母亲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女儿的话,淳于简的心终于舒服了些,舒了口气叹息,“雅儿啊,其实这么多年,为父也早就看开了,只是心里总是耿耿于怀。浣蓉和宁儿相继去世,为父心里难受啊,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女儿,可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们!都怪为父没有本事,救不了她们啊!”
淳于简越说越激动,向来威严的双目此时噙满了泪水,痛苦的看着淳于端宁,竟像个孩子般哭泣起来。
“宁儿和熠儿母子双双丧命宫中,为父很想去亲自看看她们的尸首,可是没有皇帝的召见,为父连宫门都进不去!为父后悔啊,早知道我就不该把宁儿嫁给他,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结果啊!可是为父心里痛苦,却不能怨恨,那是皇上,为父又怎么能怨恨呢……”淳于简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妻子被人害死,他无能为力;女儿和外孙双双身亡,他也无能为力,甚至连尸首都没能亲眼看见。
淳于简心里的痛,压抑了十年,终于在这一刻,在端宁的温语间一一道了出来。
看着眼前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父亲,端宁心口也是阵阵疼痛,她知道父亲是那般的疼爱她,可是父亲却也这般可怜。妻子、女儿、外孙,都相击去世,若是常人遇见这种事,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为父不能跟着她们去,为父舍不得你,你还那么小,若是我也走了,你又该怎么活?还好,还好雅儿终于长大了,为父也放心了,为父终于可以去见浣蓉了,还有宁儿,熠儿,他们一定很孤单……”话语里已经有了去意。
端宁闻言一惊,连忙开口,“父亲,你不要这样,你要振作啊!”
淳于简神情恍惚,嘴里不断的说着:“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端宁急得脸都白了,神色慌乱的想叫人来帮忙,却发现不知何时阮氏和淳于晴烟竟然离开了,周围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端宁咬了咬牙,伸出手,啪的一声打在淳于简的脸上,见他终于缓缓回神,连忙厉声道:“你给我清醒点,母亲和姐姐的死并不简单,她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听到这话,淳于简立刻回过神来,虎目圆睁,骇然看着她,双手紧紧握住端宁的肩,完全没有控制力道,“你说什么?”
肩膀似乎要裂开一般疼痛,端宁忍耐着坚定的说:“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是被人害死的,你还没有帮她们报仇,你不能死!”
“你都知道什么?”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淳于简冷静了一下,才问。
“浣蓉是阮氏害的我知道,但你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因为凤仪宫失火才出事的吗?”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在淳于简的脑子里爆出来,心里隐隐不安。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皇帝,但是现在女儿一提醒,他也发现了其中的异样。
据说那场大火将整个凤仪宫都烧得一干二净,里面的人全都死了,连带去找宁儿玩得熠儿。但是凤仪宫恁般大,能有什么大火能烧了整个凤仪宫?还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而且他听说女儿出事后,多次请旨进宫见女儿的尸身,却每次都被拒绝,即使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见到女儿的尸身,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是皇后的亲爹,为什么不让他看她的尸身?!
想到其中的可能性,淳于简手脚有些发软,退后两步跌进身后的椅子里,神情恍惚,时而痛苦,时而又疯狂。
看着他这个样子,端宁愧疚了,她本无意告诉他的,但是不告诉他,他又有什么希望活下去?
可是现在说了也说了,不说个明白,恐怕父亲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父亲,阮姨娘告诉我,她没有对母亲下毒。”决定从小的地方出手,至少不要太刺激他。
“哼,狡辩!”淳于简下意识的冷哼。
“不父亲,我相信她。”端宁坚定的说道,相比那些所谓的证据,她还是比较相信阮氏,“父亲你想想,阮姨娘入府那么多年,要是她真的是下毒的凶手,那为什么她以前不下毒,却等到母亲生下我之后呢?要是她真的想害死母亲,她早就可以在母亲生下姐姐之后就给她下毒的,又何必多等这么多年呢?”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阮氏是真心爱着父亲,这么多年,她看得很清楚。阮氏看着父亲的眼神,痛苦又充满爱意。
她本来也是高门出身,虽然如今已经败落,但当年的她愿意下嫁给父亲为妾,这也是下了多大的勇气的。若不是因为爱,她又何必要自甘如此。
也是因为爱,她自入府后就和母亲关系很好,对当时还是三岁小孩子的端宁也很好,那是真的好,端宁感觉得到。这样的女人,她会羡慕,会嫉妒,却绝不会因为嫉妒便杀人。
端宁没有告诉他这些,即使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
“怎么不可能,她就是见不得我和浣蓉感情好,她就要从中破坏!”淳于简钻进了牛角尖。
端宁头痛的抚额,每次父亲提到阮氏就是这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还真是让她无奈呢。不过,“父亲这样吧,你把阮姨娘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向你证明阮姨娘是无辜的,同时也会找到真正的凶手,为母亲报仇!”
“会不会有危险?”他仅剩的女儿,一定不能出事。
心里一暖,端宁笑道:“放心吧,我会找帮手的,别人是注意不到我头上来的。但是父亲咱们先说好,在证明阮姨娘真的有罪之前,你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对待她了。”
母亲死了,如今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阮氏一个人是真心爱着父亲的了,她不想让父亲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也不想看到他身边没有人,孤孤单单的样子。
“可是她打碎了你娘的遗物……”淳于简愤恨不满。
端宁一瞪眼:“父亲,到底是真相重要还是娘的遗物重要啊!”
自然是真相。淳于简也只好不甘不愿的答应下来,反正只要对阮氏不罚不骂就是了,他以后离阮氏远点不见她就好了。不过宁儿……
端宁也不管淳于简想些什么其他的招,她只要知道他答应她的就一定会做到就行了。
“那下面我们就来说说姐姐的事吧。”知道父亲并没有忘记她的事情,端宁主动提到,声音刻意的小声了许多,这件事情关系太大,她也要小心谨慎才行。
淳于简僵硬了一下,梗着脖子也放低了声音,问:“宁儿的事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她亲身经历的。
但这话她不能说,重生的事,不管是谁,都不能说。
眼珠子转了转,端宁低声道:“就是再大的火也不可能将整座宫殿烧掉,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这是端宁从碧瑶口中听说的,原来宫中那些人为了掩盖事实,放火烧了整座凤仪宫。而她儿子,欧阳熠也在火中丧生!
端宁继续道:“那些人想要掩盖事情的真相,所以烧了凤仪宫,姐姐和熠儿的死,绝不寻常!”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淳于简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艰难的开口。
“因为是他们杀了姐姐和熠儿!为了掩盖他们杀人的证据所以烧了凤仪宫!”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女儿和外孙竟然是被人害死而不是他以为的意外,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们?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端宁轻轻的笑了笑,有些嘲讽,又有些莫名的情绪:“父亲也知道我之前被人关在棺材里,那时候我突然在棺材里醒来,脑子嗡嗡的响,想过之后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后来躺在棺材里等人营救的时候无聊,便想到了当年的事,我这才觉得奇怪。一座好好的宫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着火了呢,不仅是姐姐和熠儿,就连凤仪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没能跑出来一个,这不是很奇怪吗?于是雅儿就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了,必定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昨晚上雅儿想了一晚上,才终于想清楚了,一定是有人秘密杀了姐姐和熠儿,或者还有凤仪宫的太监宫女们,他们放火,就是为了掩盖他们杀人的证据!”
淳于简沉吟着没说话,脸色却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连变幻,最后沉着脸盯着端宁,说:“这件事情你没有告诉别人?”
“没!”
“那好,以后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多想了。”淳于简突然站起来。
“为什么?姐姐和熠儿死的不明不白,我怎么可能……”
“雅儿!”淳于简突然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沉着脸叹了口气,“听爹的话,不要去查。”
“好吧,我听父亲的。”
看着淳于简跨出门的背影,端宁眼眶开始泛酸,父亲,你都猜到了是吗?可是为了我的安全,你让我不要去查,你不想让我知道了真相想要报仇。
可是,我又怎么能不报仇!她的熠儿,她未出世的孩子,不为他们报仇,她又怎么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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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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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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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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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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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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