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来看,快来看啊。
一大清早,庭院里忽然响起阵喧哗。
“吵什么吵?”曹仁黑沉着一张脸走来,“你们的胆子……”
他正想训斥那帮宫女,两眼忽然瞪得老大,呼天抢地地叫唤起来:“哎哟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
却说庭院里,那几棵琼花树,不知为何,树叶儿竟掉了一半,剩下的也是片片枯黄。
“我的天啊,”曹仁绕着树,像只猴子似地跳来跳去,“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琼花树,怎么会弄成这样?”
立在一旁的宫女们个个噤声,没有一人敢言语。
“明姑呢?明姑在哪里?”
“明姑总管,一大早去御膳房了……”
一名宫女怯怯地答道,话未说完,明姑已经提着食屉,和另一名宫女走进院中,乍然看见院中的情形,也是一惊。
“明姑,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如今可都是归你照应,这才开始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很快,明姑便平复自己的情绪,把食屉放到石桌上,什么都没说,迈步走到树下,拈起一片叶子仔细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
“拜见皇上,拜见皇上。”所有人等立即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傅沧泓的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落到那几株琼花树上,倏然变色:“你们这群奴才,好大的胆子!”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如此雷霆大怒,众人一齐屏声静气,院中一时安静到了极点。
“怎么了?”
夜璃歌柔和的语气,适时抑住傅沧泓的怒意。
“歌儿,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外面吵……”
夜璃歌也看见了,但她的表现,却十分地镇定,收回视线,她的目光扫过一众宫侍,最后落在明姑头顶:“明姑,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情,娘娘可否容奴婢仔细查看?”
若是寻常的宫侍,定然已经吓得昏死过去,这丫头,倒是有胆色。
“当然可以。”夜璃歌微微眯了眯眸,“你且平身吧。”
“谢娘娘。”明姑站起身来,再次走到琼花树下,一会儿抓起把沙土,凑到鼻边细闻,一会儿拈起落叶细看,良久方才重新走回夜璃歌面前,蹲身行礼,“奴婢蠢钝,实在查不出,这琼花树因何枯萎,还请娘娘责罚。”
“哦?”夜璃歌眸色微沉,“既如此,那便免去你内宫总管之职,罚去禁室面壁思过六日,不许吃饭,不许喝水。”
“奴婢遵命。”
“曹仁,把她带下去吧。”
“是,娘娘。”
及至明姑被拖出院子,夜璃歌的目光环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名宫女淡淡挑起唇角,略显得意。
“都退下吧。”
“奴婢/奴才遵旨。”
众宫侍这才敢起身,鱼贯退去。
“想不到,这大清早的,便出了这样的事,惊扰你的好梦。”傅沧泓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略带歉意地道。
夜璃歌摇头:“这些内廷琐事,我自会处理,你无须忧虑,且用了早膳,上朝去吧。”
却说曹仁已然折了回来,亲自捧过食盒,揭开盖子,将里面的点心、香粥、精致小菜一一取出,整整齐齐地搁在石桌上,傅沧泓正要举筷食用,却被夜璃歌一把摁住:“慢。”
“嗯?”傅沧泓转头看她。
夜璃歌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从每碟里都挟起一筷来,先尝了尝,方点头道:“可以了。”
“璃歌,你这也——”傅沧泓眸中浮起丝痛色——纵然有什么危险,也该他试才是。
“我百毒不侵。”夜璃歌只说了五个字,便把傅沧泓腹中的疑虑给压了下去,他慢慢吃着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膳罢,曹仁撤去盘盏,夜璃歌因道:“沧泓,你快去吧,别让百官们等急了。”
“嗯。”傅沧泓起身,在曹仁的服侍下,朝龙极殿而去,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穿过甬道后,停了下来。
“皇上?”
“你去,着几个得力的内侍好好儿盯着,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是。”
……
夜里。
宿房里一片寂静。
红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就是昨夜因心生嫉妒,想要整治明姑的宫女之一。
今日,明姑果然受到惩治,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异常地慌乱。
终于,她忍不住,悄悄下了地,走到另一名宫女的床边,用胳膊肘撞撞她:“喜珠,喜珠。”
喜珠睡得正香,冷不防听见有人叫她,很不耐烦地道:“谁啊,半夜三更瞎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喜珠,我是红蕊。”红蕊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说,昨天夜里咱们做下的事——”
“嘘——”喜珠这下算是彻底醒了,一把紧紧捂住红蕊的嘴,拿眼使劲瞪她,“你做死啊?”
“可是……”红蕊把嗓音压得极低,“我这心里慌得很,你说娘娘,她那么精明一个人……”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们俩打死不承认,谁都没有办法。”
红蕊沉默了。
仔细一想,可不是这样?
这宫里头,有谁会知道,事情是她们做的?再则,她们平时跟明姑,也并无交恶。
“去睡吧。”喜珠轻轻推了红蕊一把。
不得不说,喜珠的话让红蕊的心平复下来,于是,她回到床边,往枕上一靠,片刻功夫便呼呼地睡去,倒是喜珠自己,却被红蕊的话搅乱了心神——其实,喜珠之所以和红蕊一起“谋害”明姑,自然有她的盘算——从前姣杏儿在时,她跟姣杏儿是走得最近的,也曾得过夜璃歌几回赏赐,因此她心下忖度着,若姣杏儿去了,升任总管的自该是她,不然,也得一个掌事的职位,哪晓得明姑升任总管后,对昔日的姐妹却并无半分提携之意,反而有意远离,她的“居高临下”,确实引起了众宫女们的不满,所以今日院中之事,并无半个人,为明姑说话。
只是——
喜珠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尤其是当夜璃歌的目光,扫过她脸庞的那一刻,她居然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
这位皇后娘娘,平日里是不怎么打理事务的,从前的宫务,也多半是姣杏儿在操持,姣杏儿能干,且极会拉拢人心,所以宫女中很是平静——大家都知道,要想指望凭借相貌,飞上枝头做凤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安安心心地领着每月五两银子的俸禄,准备将来出宫嫁人。
但喜珠不这么想。
民间的清苦生活,她从小已经过惯,所以,她也期盼着,自己至少可以像姣杏儿那样出人头地,将来被皇后赐婚,那是多大的风光荣耀?就算进入夫家之后,也断断没有人敢瞧不起。
按说,这丫头的盘算也不错,若她踏实勤进,没准儿还真能得到夜璃歌的赏识,只是,只是她对明珠,确实心怀不忿,故此把脑子动到了旁路上。
喜珠自己当然不会觉得那是什么错,在她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姣杏儿,也未必事事干净,经常是抢其他宫女在夜璃歌面前的风头,才让自己的位置稳若泰山。
喜珠这样想着,一颗心缓缓沉淀,慢慢合上双眼。
清晨,一阵密集的鼓点将宫女们从梦中惊醒,宫女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胡乱穿上衣服,匆匆跑出,却见石阶之上,夜璃歌一身凤袍,端然而坐。
“参见娘娘,参见娘娘。”宫女们赶紧乱七八糟跪了一地,冲着夜璃歌连连叩头。
“因明姑失职,从今日起,由本宫监督你们,完成宫内各项事务,张俊,且将本宫拟好的条呈,分发给她们。”m.xiumb.com
“是。”
夜璃歌身旁走出一名宫侍,手捧一叠宣纸,徐步下阶,按照上面标好的名字,将宣纸一一分发给各宫女。
“现在,你们且仔细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问。”
宫女们各自展开手上的宣纸,仔细看时,见上面不仅有字,还有图,那些不识字的宫女,也都明白各自的事务了。
“可都明白了?”
“明白了。”
“那就去干活吧。”
宫女们起身,各自忙碌起来。
“红蕊。”
冷不防听到自己的名字,红蕊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宣纸飘落于地,她赶紧弯腰拾起,忙不溜地转回:“娘娘,奴婢在。”
“戌时,等她们做完了,你便逐一检查,登记回禀。”
“这——”夜璃歌的话,让红蕊大出意外——监察之权,向来都是总管职掌。
“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有。”
“那就去吧。”
等宫女们散去,夜璃歌这才起身,回到寝殿里。
其实,对于宫女们当中发生的事,她早已洞若观火,只是不想明着处理。
跟她玩心机?这帮丫头,还真是胆大。
忙碌一天后,整个内宫门窗整洁,一切井然有致,红蕊按照夜璃歌的吩咐,一处处仔细查验,若有纰漏处,立即命宫女们补救。
宫女们累了一天,回到宿室时,个个腰酸背痛,难免有怨言。
“想不到,明姑总管一去,由皇后娘娘亲自掌管,活儿比从前多了一倍,以后要是天天这样,咱们该怎么活啊。”
“是啊是啊。”一帮宫女忍不住附和道。
“红蕊姐,”另一名宫女又道,“皇后娘娘让你监察咱们,是不是,准备升你做总管?”
“我只是暂代。”红蕊的面色却很平静。
“我在想,明姑总管在禁室里被关六天……会怎么样呢?”
“六天不吃饭不喝水,你们说,会不会死人啊?”
“是啊是啊,明姑总管真可怜,才当上总管一天。”
“谁让她那么轻狂,照我说,活该。”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姑总管平时对你们,也算不错,她吧,个性是倔了些,可从来不耍手腕,也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子,不像某些人,花花肠子老多了,就怕自己吃亏。”
宫女们七嘴八舌,越说声音越大,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梆响:“吵什么吵?这都深更半夜了,还不睡觉?”
宫女们这才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打着哈欠,钻进被窝里。
夜深人静,月亮升上半空,清圆清圆的一轮,
“吱呀”一声,宿房门隙开一条缝儿,闪出道小小的影子,沿着石甬子路,直飘到假山后面。
这儿,应该安全了。
红蕊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选了块干净的石头,侧身坐下,将双肘支在膝头上,手掌支着下巴,抬头望着空中的月亮,开始想心事。
阿娘,阿弟,乡下的屋子,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很远很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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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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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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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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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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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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