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次,北皇是要喜得龙子了,这样,咱们不如缔结婚约如何?”
“婚约?”傅沧泓一愣。
“对啊,恰好阿诺儿,也身怀有孕了呢。”
“是吗?”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缔结婚约嘛,”傅沧泓摸着下颔,“且让朕仔细考虑考虑。”
“嗬。”北堂暹将双手环于胸前,“看来北皇,是要端架子。”
傅沧泓但笑不语。
“好吧。”北堂暹洒然一挥手,“不过,你可不要后悔,我的女儿,将来定然是倾国倾城的。”
“你就怎么能肯定,是女儿呢?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傅沧泓不买帐。
夜璃歌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斗嘴,不由觉得甚是有趣。
傅沧泓甚少看她笑,此际不由更加卖力――其实,以他的堂堂万乘之尊,是不必做这等事的,但是在夜璃歌面前,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说笑归说笑,夜璃歌知他们有要事谈,故此略站了站,便在姣杏儿的陪同下回寝殿去了,傅沧泓领着北堂暹进了御书房,这才将面色微微一沉:“说吧,你此次前来,到底为了何事?黄金,还是兵力?”
“我想,再借三十万兵卒。”
“三十万?”傅沧泓唇角边浮起几许冷笑,“北堂暹,你好大的口气。”
“我想,这点兵力,北皇手上还是有的。”
“纵然有,我又凭什么要借给你?”
“倘若我扫清海域,北皇不也可以安枕无忧吗?”
“北堂暹,”傅沧泓目光凛凛地看着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朕知道,你是个野心勃勃之人,焉知你扫平海域之后,不会将矛头转向陆地?到那时,朕岂非养虎为患?”
“哈哈哈哈。”北堂暹放声大笑,“北皇此言果然有趣,纵然如此,难道以北皇的聪颖智慧,还会忌惮于我吗?”
“忌惮,相当忌惮。”傅沧泓丝毫不打马虎眼,反而显得十分地郑重其事,“北堂暹,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我都不忌惮,唯独你,我却十分地忌惮,所以这一次,三十万兵卒,我一个都不会借给你。”
北堂暹双瞳一凛,倘若是寻常人等,必定早已发作,但他好歹是一方雄主,老于世故,当然不会跟傅沧泓立即翻脸,而是淡然一笑道:“罢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咱们不必学那起小门小户之人,见解上稍有差池,立即红口白牙相向,北皇虽如此说,北堂暹还是一如从前,诚心相待,只希望与君长相交好。”
见他如此礼下于人,傅沧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提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下大大一个“和”字,双手捧起,递给北堂暹:“既如此,朕便以此一字赠予尊驾,愿与尊驾长相交好。”
北堂暹笑眯眯地收了,从怀中摸出只小小的象牙盒,轻轻推到傅沧泓面前:“蔽国小力弱,无以为报,唯有此一件小礼物,还请北皇笑纳。”
“嗯。”傅沧泓点点头,“午间将在龙极殿设宴,请北堂王爷尽情享用。”
“多谢。”北堂暹也是识相之人,知道今日这一遭,自己必定是白走了,但他不急不恼,神情坦然,举手投足间,依旧是一派谦谦君子之风,却教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让人引着北堂暹去龙极殿,傅沧泓来来回回,在御书房里踱了会儿步,复折返龙赫殿。
一进殿门,隔着屏风瞧见夜璃歌斜倚在榻上,傅沧泓放轻脚步,绕过屏风,在床榻边立定。
他不确定夜璃歌是醒着还是睡熟了,是以良久不动,却是夜璃歌坐起身来,抬眸看向他:“沧泓?你怎么――”
“心里有件为难的事,想跟你商量。”傅沧泓言罢,侧身在榻边坐下。
“和北堂暹有关?”
“嗯。”
“怎么?”
傅沧泓看了她一眼,方道:“你觉得北堂暹这个人如何?”
“腹藏韬略,精明强悍,无论乱世还是盛世,他都能如鱼得水。”
“是啊,”傅沧泓轻轻点头,“说得不错,正因为如此,我实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你是怕他强大之后,会率兵入侵北宏?”
傅沧泓拿起夜璃歌的手,轻轻握住:“在你我有生之年,他还不会,但倘若有一天……”
“你想得太多了。”夜璃歌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头,“北堂暹今年多大?跟你我岁数一样吧?我们俩若是不在了,那北堂暹也必定活得不长久,所以,决定双方关系的,不是我们,而是下一代。”
傅沧泓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夜璃歌的话一点不假,如今,天下局势已定,要想人力强改,是非常困难的,除非是有巨大的变数出现,而北宏和海外的角力,确实应该落在下一代身上。
“倘若祈儿能强大,自能继往开来,倘若祈儿……”
“为什么是祈儿?”傅沧泓转头看了她一眼,“我还想着――”
夜璃歌抬手摸了摸小腹:“我腹中胎儿并未出生,将来如何还很难预料,是以,现在应该全力培养祈儿,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况且祈儿资质不差,难道不是?”
傅沧泓没有言语。m.χIùmЬ.CǒM
对于这件事,他实在是很难有什么言语。
而夜璃歌的大度和从容,往往都在他的估算之外。
“依你说来,我现在该如何对待北堂暹?”
“一如既往,以礼待之。”
“好,我知道了。”傅沧泓点头,“就依你说的办。”
因为商议妥当,他有如吃了定心丸,也不再犹豫彷徨,起身出了寝殿,往龙极殿而去。
夜璃歌仍旧安安稳稳地躺着。
她相信,傅沧泓会把一切处理得很好。
……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模模糊糊间,听得有清朗的声音传来,夜璃歌睁开眼,慢慢坐起身:“祈儿,是你吗?”
外面的读书声停下了。
夜璃歌掀开被子下床,正要下地,面前人影一闪,傅延祈已经近在眼前。
“祈儿?”
“母后……”傅延祈眨巴眨巴眼,“我可以看看小弟弟吗?”
“行啊。”夜璃歌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笑容,朝傅延祈招招手,让他靠到近前,拉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怎么样?”
“这就是小弟弟吗?”傅延祈墨黑双眼里满是好奇,“他将来会和我一样吗?也会叫您母后吗?”
“当然。”夜璃歌点头,“他会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祈儿想要弟弟,还是想要妹妹呢?”
“我……我都喜欢。”
“祈儿会好好地照顾他们吗?”
“会。”
“来。”夜璃歌让傅延祈在床边坐下,深深地看着这个孩子――他的眉眼,越长越像傅沧泓,让她不由起了另一种怜惜之意。
“母后。”傅延祈轻唤一声,偎入她的怀中。
一声轻咳忽然传来,母子俩同时转头,却见傅沧泓立在屏风旁,正定定地看着他们。
“父皇。”傅延祈赶紧起身请安。
“免了。”傅沧泓摆手,“你今天的课业都完成了?”
“启禀父皇,都已经完成。”
“那就先回寝殿,换件衣服吧。”
“是,父皇。”
待傅延祈离去,傅沧泓方才走到榻边,压低嗓音道:“你也太宠他了些,毕竟是男孩子,多磨砺才好。”
夜璃歌脸上浮起几许笑:“要磨练儿子,那是你的事,我只管疼他爱他,不愿意他也养成一副冷性子。”
“可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有太多的妇人之仁,否则到了紧要关头,断难下得去手。”
夜璃歌便不言语。
或许这世间之人,到底什么性子好,什么性子坏,也无定数,端要从什么方面去看。
“北堂暹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
“你倘若等心绪平静了,还是多跟他联络联络吧,他这一次吃了闷亏,心中定然不忿,你就算不帮忙,也断不要种下怨恨才是。”
“……好。”
两人又叙了会儿闲话,方才起身至外间用膳,却说傅延祈,已然换了身衣袍,复入殿中,因见傅沧泓在座,便不敢十分地放纵,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因着有夜璃歌在,傅沧泓又不肯十分地约束了他,因和缓脸色道:“只憷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傅延祈这才走到桌边坐了。
“青璃呢?你走的时候没叫上他?”
“青璃?我刚刚去过他的屋子,他不在。”
“不在?姣杏儿。”夜璃歌叫过姣杏儿,正要令她去唤安阳青璃,殿门外却转进来一道人影。
“青璃?”
安阳青璃略蹲了蹲身,方才走到夜璃歌身边,十分安静地坐下,夜璃歌双眼在他全身上下扫了扫,敏锐捕捉到,他的袖口似洇着团血渍,心内不由一动,但却什么都不问,再次转头看向姣杏儿:“摆膳吧。”
膳罢,四人各去安寝,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夜璃歌梳洗罢,自己出了门,在院子里慢慢走动着,至安阳青璃的屋子前停下,默立片刻,抬手推门而入。
屋中一切陈设依旧,纤尘不染,也并无任何多余之物。
难道,是她多心了?
忽然,一缕淡淡的药息渗入鼻间,夜璃歌怔了怔,随即朝床榻的方向走去,她伸手拿起枕头,果见下方压着一方绢帕,上面染着血痕,还有草药的味道……
倒是忘了,自己教过他疗伤之法,一些皮肉小伤,基本难不倒他,只是,他这伤……
将那绢帕拿在手中,仔细看着,夜璃歌不由得沉吟。
最后,她还是选择,把绢帕重新放回枕下,默然地退了出去。
……
宫中一切安然。
帝后关系和睦,众人各司其职,于是那些微小的变化,都被掩于这表面的平静下,很容易被人忽视,除非是那些特别特别有心的人。
皇后娘娘的腹部一天比一天隆起,于是,无聊的宫人们开始争相猜测,皇后娘娘这一抬,是男是女。
整个御医院也忙碌起来,虽然,离小皇子的产期还很远很远,但皇帝却事事安排得周全,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百味楼。
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酒楼,于宏都上千家酒楼里看去,实在不值得一提。
“皇子?”隐在青色帷帽下,犀利唇角往上挑起,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
这个世上的很多事,往往难以用逻辑推理――一些发生在某个角落里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却将形成巨大的波浪,冲击你的生活。
譬如这个,现在坐在百味楼里喝茶的无名茶客,他看似离宏都,离天下的政权中心极其遥远,可谁又能想象得到,他的手里操控着一张网,撒出去的时候无形无痕,一旦收束拢来,却能引发一连串的震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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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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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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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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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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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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