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次日起,一切恢复正常,傅沧泓仍然是上朝,打理政务,而夜璃歌掌管后宫,北宏朝廷井然有序地运行着。
“若是要对金瑞用兵,还需等待多长时间?”
阶下一片沉寂。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皇上,金瑞的情况比较复杂,微臣觉得,倘若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最好不要贸然动手。”
“臣附议——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当战斗真正进行起来时,就会容易很多。”
“还有,攘外必先安内,国中许多事情,也需要一一整顿清楚。”
众臣们纷纷给出建议,傅沧泓一言不发地听着,面无表情——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对于战争的实际进行,却又没有多少用处,还不如夜璃歌,往往能一语中的。
“冯翊,你觉得呢?”
“微臣,”冯翊神色郑重,“恕微臣直言,对于兵事,微臣是一窍不通,皇上应当垂问吴将军,至于国内的情况,微臣倒是觉得,现下并不利战。”
“为何不利战?”
“战因。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百姓们——为什么要进行这样一场战争?北宏与金瑞之间,数十年来并无任何碰撞,倘若贸然发起战争,两国的百姓们接受起来都有困难——倘若开战,战争的虚耗必然增强,如此一来,就得增加赋税,而此举,定然会使得各方大为不满,造成局势动荡,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众人纷纷点头,暗赞冯翊的思虑果然周详。
“依你看,该当如何?”
“首先,兴建数家兵器厂,大量打造兵器;其次,继续扩充兵源,并对新兵进行训练,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再次,就是要筹措银饷——至于这个,微臣拟订了数个方案,请皇上过目。”
冯翊说着,从袖中抽出本奏折,恭恭敬敬地递到傅沧泓面前。
接过奏折,傅沧泓并没有立即审阅,而是搁置于案上,目光再从其余臣子脸上缓缓扫过:“你们呢?还有何建议?”
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静默。
傅沧泓将手一摆:“也罢,今日之议到此为止,你们且都回去好好想想,若有良策,即刻写成奏折上报,凡被采纳者,朕将给予重奖。”Χiυmъ.cοΜ
“臣等告退。”
待众臣离去,傅沧泓端坐于案后,微蹙眉头,仔细审阅一本本奏折——毕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励精图治,所有的情势均是朝着好的方向运转,阖上奏本,他仰面躺在椅上,心中细细估算了一下,照此情形,两年内定然可以拿下金瑞,四年内一统天下!
想到这一层,他心中不由澎湃起一股热潮,索性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地走动着,一个个方案从他脑海里划过,渐渐变得清晰。
要怎么样,才能尽快达到你的目标呢?
他开始反复地思量。
不知不觉间,已是掌灯时分,直到曹仁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傅沧泓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思了太长一段时间。
踏出御书房,曹仁立即打着灯笼迎上来:“皇上——”
“回寝宫。”
沿着花影扶疏的御道一路走到龙赫殿,远远地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却是夜璃歌和小延祈的声音,傅沧泓摆手令曹仁退下,自己孤身立在檐下,屏气凝神,却听小延祈呀呀地道:“母后,刀,刀,祈儿要刀刀。”
“祈儿乖,等长大了再玩刀。”
“不嘛,”小延祈撒着娇,继续叫道,“刀,刀。”
一个宫女的声音响起:“郡王爷年纪这么小,就爱刀枪剑戟的,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位英武非凡的君王。”
“是啊,小郡王的眉眼,是越来越像皇上了呢。”
傅沧泓这才推门而入:“聊什么呢,这般热闹。”
“哦,你回来啦?有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赶快过来喝一碗吧。”夜璃歌招呼道。
傅沧泓走过去,提了提袍摆,侧身坐下,旁边即有宫女奉上青瓷花碗,傅沧泓接过,拿着银勺慢慢地啜着,目光却在儿子的小脸上打了一转——说实话,对于傅延祈,他的心中始终有些疙瘩,倘若不是夜璃歌确实非常地喜欢,他并不打算留他在这宫中。
而傅延祈看见他,眼里也情不自禁地闪过丝畏惧,怯怯地转开头去。
“乳娘。”
“奴婢在。”
“抱小郡王下去歇息吧。”
“是,皇上。”乳娘答应着,从夜璃歌怀中接过小延祈,转头走开。
“你这是做什么?”夜璃歌微微挑起纤眉,“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你的儿子。”
“璃歌,”傅沧泓深深地注视着她,“难道你就真没有想过,为我生一个儿子吗?”
夜璃歌一时默然,纵使她素来不怎么拘小节,但在这种事上,也不可能十分豪放。
傅沧泓却已经起身,坐到她旁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咱们生个儿子,怎么样?”
夜璃歌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娇媚一笑。
大约天底下,再没有这个,对男人的杀伤力更大,傅沧泓整个人都沉醉了,当即将夜璃歌抱起,朝内殿走去。
……
虞国。
元京。
大将军府。
“将军,这是从宏都来的密报。”
杨之奇“嗯”了一声,接过密报,淡冽眸光从上面扫过,随即将其捏成一团,揉得粉碎。
视线落在一丛盛开的虞美人上,杨之奇的瞳色变得沉冽——打算对金瑞用兵?看来,自己是该去新蕊楼走一遭了。
傅沧泓,且让天下人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他拿定主意,转头朝外走去,刚至院门处,却见虞绯颜迎面而来——如今的虞绯颜,性子比起从前可是大为不同,温柔了不少,凭添几分少妇的楚楚韵致,纵然是杨之奇,看了也不免更加怜惜。
“颜儿。”
“奇哥哥,”虽然成了亲,虞绯颜一时之间却难以改口,仍然这样称呼,“你这是,要出门吗?”
“嗯。”杨之奇点点头。
“那我去安排马车。”
“不,不用了。”杨之奇赶紧推辞——去新蕊坊那种地方,他最好还是不要教她知晓的好,否则她的郡主脾气一发作,只怕闹得整个元京都将鸡犬不宁。
“呃。”虞绯颜眸中漾起丝波澜,杨之奇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去茶楼见几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
“是吗?”只稍一迟疑,虞绯颜便恢复了常态——她并非是那起没有识见的女子,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有所收敛。
“那,你早些回来,我在家中等你。”
原本是不慌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之奇的目光还是闪躲了一下——要知道,爱人的目光何等敏锐,这一闪躲,便说明他心中藏私。
看着夫君出了门,虞绯颜顿时沉吟起来——要不要跟去瞧瞧呢?按理说,她应当是相信他的,可是心中却总觉得不踏实,最后,她还是是回到房里,换上身寻常女子的服饰,坐着马车出了将军府。
“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如果将军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小妍压低着嗓音道。
虞绯颜睨了她一眼:“你就只知道他不高兴,怎么不想着我不高兴呢?”
小妍立刻乖乖闭嘴,半晌又道:“可是元京城这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将军呢?”
“不知道。”虞绯颜很有几分赌气,仿佛回到未出嫁之前。
低垂的车帘被风撩起,街道两旁的风景次第从眼前滑过。
“停车。”虞绯颜忽然拍着车壁叫道。
“吁——”车把式一声长唤,车身一震,顿时停下,小妍扶着虞绯颜下了马车,朝街旁一扫,却有些不明白了——这是元京城中最大的听涛茶楼,将军他,会在这儿吗?
立在楼下,虞绯颜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提步便朝里走。
由于是京城第一茶楼,无论招牌茶品,还是堂内布置,都是一流的,左侧悬着的珠帘后,有着长裙的女子端坐着操琴,优雅的琴声在整个茶楼中迂回曼转,无论是品茶的茶客,还是来回照应的伙计,都是安静而淡然的,就像一帧帧流动的画。
虞绯颜立在门口,目光环视整个底楼大厅,并不曾见着杨之奇,心下先已觉得郁闷,刚要调头离去,已有一名店伙计迎上来,殷勤招呼道:“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我……喝茶,二楼可有雅间。”
“有,请随我来。”
伙计领头走在前面,将虞绯颜引上二楼,特意安排一间最精致的雅间与她,又奉上壶纯正的冰片,虞绯颜心中纵有天大火气,也发作不出来,只得撩袍入座。
不过这位置倒是挺好,透过半开的窗扇望出去,可以将大片街景尽收眼底,虞绯颜一面喝着茶,目光一面在来回的人群中穿梭着。
新蕊坊。
“杨将军,能再次接待您,可是嫣娘的荣幸。”
对面像牡丹一般妩媚的女子,不停地朝杨之奇抛着媚眼,杨之奇却仍旧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我来,只是为提醒你家主子一件事,傅沧泓不久,将举兵伐金瑞,若不想成为第二个璃国,最好早做准备。”
“哦?”嫣娘却丝毫不动声色。
“怎么?”杨之奇双瞳一缩,“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
“好吧,言尽于此,杨某告辞。”杨之奇说着,站起身来,不提防后面的女子忽然道,“杨将军,奴家奉劝你,最好是走后门。”
杨之奇心内一动,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却没有言语,迈步朝外走去,后方,嫣娘依然斜倚在桌边,唇角却缓缓挑起一丝了然的笑。
出新蕊坊后,杨之奇勾着头,一径朝将军府的方向走,生怕被什么人瞅见似的——他其实非常非常地困窘,想自己堂堂一个将军,虞国的兵马大元帅,竟然要行此“苟且”之事,不过,让他更恼的却是虞绯颜——什么时候,她也学着盯自己的梢了?
一壶冰片喝完了,眼见着日薄西山,仍然一无所获,虞绯颜心中懊恼,叫来伙计结帐,起身下楼,仍然坐着马车,回转将军府,踏进内院,却见卧房中灯火大明,遂一摆手,让小妍在外侯着,自己提起裙衫,缓步走进房中,却见杨之奇背朝门口的方向而立,似乎正等待着她。
虞绯颜本来就心中有气,于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颜儿。”杨之奇慢慢转过身,拿眼看定她,想好的一肚子话,真到面对她的时候,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向来不是能说会道之人,尤其在女子跟前,于是,吐出两个字后,竟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虞绯颜别开头去——她并不想追问他今日的行踪,也相信他绝不会做什么坏事,就心里堵着一团闷闷的东西,一时化解不开。
抬步绕过他,虞绯颜走到床边坐下,用脸颊贴着床柱,默不作声。
杨之奇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去揽她的腰,却被虞绯颜闪身躲开。
他再抱,她又一躲。
最终,杨之奇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朝床内倒下,睁眼看着帐顶。
很久以后,却听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杨之奇顿时慌了,坐起身抱着虞绯颜哄道:“你怎么了?”
虞绯颜不答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杨之奇只好低声下气地哄她:“我今天真的只是随便到街上逛了逛。”
“你撒谎!”冷不防虞绯颜一声断喝,杨之奇顿时整个人傻在那儿。
“你好好闻闻你自己的衣衫,那么浓的脂粉味儿,当我不知道吗?”
杨之奇顿时傻眼了,自己仔细嗅嗅,确实有一股子味道,他转动了两下眼珠子,哄逗道:“颜儿,你这鼻子也太灵了,我……”
“你出去!”虞绯颜却愈发地上了火,果然郡主脾气发作,将杨之奇揪起来,用力朝门外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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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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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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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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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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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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