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思,火狼走进了华景苑。
房中却空无一人,只有熟睡的小延祈,躺在摇篮里。
火狼心中一惊,赶紧着四下寻找,终于在后花园角落里,找到正埋着挖菜的纪飞烟。
短短几日不见,她又变了很多,穿着家常的衣衫,人看上去更加丰盈。
火狼在旁边呆着,直到她站起身来,方迎上去:“你这是做什么?”
纪飞烟大概在想着心事,这会儿功夫才察觉到他的出现,抬起眼眸,唇边绽出丝极浅的笑:“你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火狼那颗本来很抑郁的心,在对上她眼眸的刹那,忽然间变得轻快起来,他接过她手里的菜:“不是有侍候你的宫人吗?难道还要自己做饭吃?”
纪飞烟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给祈儿做点好吃的……”
火狼便沉默了,他原本不是个会说话的男人,最初的兴奋渴盼之后,剩下的便是淡然。
两回到屋里,傅延祈已经醒来,正挥舞着小手咯咯直笑,纪飞烟走过去,俯身将他抱起,轻轻摇晃着。
看着这样的她,火狼心中蹿起股说不出的热流,他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但他确实很想做。
可他到底没有。
“等过几天,你就搬去九荻山庄吧。”
纪飞烟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居然半分波澜都没有。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火狼眼中掠过丝好奇。
“不用了。”纪飞烟摇摇头,“我相信你。”
于是,火狼的心顿时被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快慰给填满。
“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纪飞烟娇柔的身子一阵震颤,却没有答话。
屋中一阵寂静。
“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嗯。”纪飞烟淡淡应了一声,耳听着火狼一步步走远,方才转回头来。
她的目光穿过空空的庭院,直落到门外的树上,久久凝住。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曾经深深期盼火热感情的女人,但在自己的期盼遭遇现实冰冷的打击之后,她是不是,已经封存了自己那颗曾经虚荣,也曾经滚烫的心?
大概,除了每晚桌上流泪的烛火,再没人理会得,她凄苦寂寞的心吧?
……
傅沧泓越来越忙碌,每晚回到寝殿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夜璃歌对此毫无怨言,只用心照料着他的饮食起居,偶尔闲坐观书,她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是这样吗?曾经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嫁给父亲后,却越来越“娴静”。
而她呢,曾经无比骄傲,无比风光的炎京凤凰,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守着一盏孤灯,等待着丈夫归来?
如果说,她有什么地方,比其他女人强的话——强?为什么要这样想?纤眉微微挑起,夜璃歌略略有些不悦地捺住自己的念头。
“在想什么?”男子挑帘而入,带进几丝冷风。
“没有。”夜璃歌否认,起身接过他脱下的外袍,放在床边的木架子上,“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也好。”傅沧泓向着铜盆里洗了手,到桌边坐下,夜璃歌旋即叫人端进早已备好的点心,都是傅沧泓爱吃的。
吃了半碗面,傅沧泓抬起头来,就着灯火望向夜璃歌,忽然一笑。
“你笑什么?”夜璃歌奇怪地看看他。
“没什么。”傅沧泓仍然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总而言之,就是希望看到她。
夜璃歌抿抿唇,低下头去。
等宫女来收拾了东西下去,傅沧泓遂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这几日我不得闲,你闷不闷?如果闷的话,可以去御书房,或者东苑转转也成。”
“东苑?”夜璃歌双眸微微一亮。
“唔。”傅沧泓点点头,拿起她的手握在掌中,“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夜璃歌点头,懒懒打个哈欠,就势靠入他怀中,傅沧泓轻轻揉弄着她的青丝,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屋中寂寂,只听见烛火微微跳动的声音。
“沧泓。”夜璃歌眨巴了两下眼。
“什么?”
“没什么。”她翻了个身,趴在他怀中,双臂抱住他的腰,“就想这样呆着。”
她倒是很少这样撒娇,傅沧泓心中不由添了几丝怜惜,加力拥紧她。
两人在一起呆了很久,方才起身脱衣上床,缠绵片刻后方睡去。
且不说傅沧泓与夜璃歌在天定宫中郎情妾意,安阳涪顼在孤岛上,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关青雪留了下来。
两个人陷入一场奇怪的男女关系。
大多数时候,关青雪对安阳涪顼不理不睬,安阳涪顼却也不恼,他渐渐已经摸清她的性子,只要晚上扑过去抱住她,她顶多瞪大两眼,最后还是会依从。
白天里关青雪会做很多事——这点让安阳涪顼非常地吃惊,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会强悍到这种地步,下海捞鱼上树摘果,甚至是“开凿”岩石,似乎没有她不精通的。
跟在她的身边,安阳涪顼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对于眼下的环境,对于将来,心理上也不再觉得灰暗,而是渐渐看到光明。
正因为这个缘由,他愈发喜欢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内心里其实非常有主见的女人。
很快,岛上搭建起两座石头房子,干净整洁漂亮,安阳涪顼自己用拾来的贝壳做了很多装饰品,用海藻串起来,悬挂在墙上,好几次关青雪看见,不由皱起眉头,可到底什么都没说,于是某天,趁她外出的功夫,安阳涪顼也把她那座屋子里挂满贝壳。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照亮整座小岛,安阳涪顼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枕边却不见了关青雪,他伸伸懒腰跳下地,大步走出门外,沁冽的海风吹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震。
极目望去,但见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只木筏子,上面立着个娇俏的人影。
看到这样美好的一副画,安阳涪顼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真是个令人愉快的日子!
愉快得令他几乎已经忘却,那曾经风雨飘摇,痛苦不堪的过往。
就这样,与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或许也是种不错的人生。
眼见着日头已经升高,他几步冲到礁石上,挥舞着手臂喊道:“青雪!青雪!”
关青雪转头看了他一眼,俯身继续撒网捕鱼。
“青雪!”安阳涪顼只得又喊了一声。
“再等一会儿。”关青雪闷闷地答道,直忙碌到正午,方才掉转船头,驶回岸边。
“青雪?”安阳涪顼凝神看着她,发现她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微紧,“你,你怎么了?”
关青雪不答话,拖着一网子鱼往屋里走,整个人像是在跟谁赌着气。
安阳涪顼纳闷了,自己站在屋门外,抠着墙壁,眼瞅着关青雪放下网随便往床上一躺,闭上双眼。
他很想走过去,可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却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默半晌,安阳涪顼转身走开,自己生火煮了锅鱼汤,再次折回石屋中。
关青雪还是那样躺着,安阳涪顼想了想,把汤碗放在床沿边,又走了出去。
这一天,岛上格外沉闷,只有呜呜的风,不住在空中呼啸着。
眼瞅着日落西山,安阳涪顼再也受不了,转头猛冲进石屋里,正要把她揪起来问个究竟,却冷不丁瞧见,她的脸颊上,全是星莹泪光。
“青雪?!”安阳涪顼吓了一跳,赶紧侧身坐在床边,把她抱进怀中,轻轻哄道,“你怎么了?”
关青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
安阳涪顼愈发手足无措。
好半晌才听关青雪抽抽噎噎地道:“我,我有了……”
“你说什么?”安阳涪顼骤惊,加重语音问道。
“我,”关青雪抬起泪汪汪的双眼,脸上全然是柔弱的,无辜的神情,“我,我有你的孩子了……”
“那好啊。”安阳涪顼顿时兴奋起来,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做父亲了,他要做父亲了!
“好什么好。”关青雪赌气地捶了他一拳,“你难道忘记了,我是个杀手?现在又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那就,不做杀手了呗。”安阳涪顼却全然不以为意。
“你说得倒是轻巧,”关青雪坐起身来,拿过皮袍随意裹在自己身上,两腮鼓起,“你以为‘无命阁’是什么地方?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啊?”安阳涪顼吃了一惊,“难不成,他们还会来找你?”
“当然了。”此时的关青雪,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冷凝,变得有些小女人似的情绪化,“都是你,都是你弄的,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你,你别哭,别哭。”安阳涪顼也有些慌了,开动他的大脑用劲儿想法子,“要不,我们离开这儿,去更远的地方?”
关青雪摇头:“整个天承大陆都有他们的眼线,我们逃不掉的,除非——”
“除非什么?”
“这天下若还有什么人能保护我们的话,那只能是她了。”
“谁?”
“夜——璃——歌。”关青雪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安阳涪顼的脸“唰”地白了。
夜璃歌。
夜璃歌。
这是一个他已经视为禁忌的名字,尤其是当他和关青雪“正式”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不愿提及,毕竟,他现在已经把大部分的心力,转移到了关青雪的身上,视她为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女人。
关青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庞,注意着他神情的变化。
“你让我,好好想想。”安阳涪顼闷闷地道,扶关青雪躺下,独个儿走出了屋子。
屹立在礁石上,任由潮湿的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安阳涪顼心中一阵空茫——夜璃歌,那似乎是一个,属于过去的,遥远的名字,今番触动,万种思绪忽然有如潮涌。
为什么?
难道他这一生,都逃不开与那女人的纠缠吗?
从内心里而言,他并不愿再见到她,甚至不愿再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毕竟,他们现在,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她有了傅沧泓,而他,也有了关青雪,过去的一切,就算了结,可是——
这普天之大,难道只有夜璃歌,才能保护他们吗?他堂堂一个男人,难道终身只能活在他人的羽翼下吗?
他不愿意。
真不愿意。
可是,除了夜璃歌,还有谁,能够帮到他呢?
这个年轻的男子,陷入深沉而痛苦的思索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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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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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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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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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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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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