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璃歌而言,这是一个很混乱的日子。
只因为她向来是个理智而独立的女人,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一直都是干脆而利落的。
如果没有遇到傅沧泓,或许她的世界会一直维持原本的模样,或许她会成为璃国的太子妃,或许,她能够独立地掌控整个天下。
可是上天,偏偏让她遇见了一个傅沧泓,颠覆了她的整个世界。
他是如此执著地,想要把她变成他的女人,并且,仅仅是他的女人,他在慢慢地掌控她,不容许她的世界里有安阳涪顼,有璃国,或者有其他别的什么。
可是,他似乎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这些,夜璃歌,还是夜璃歌吗?
这场累人的游戏,还要不要继续?
……
没有爱的时候,会很痛苦。
拥有了爱,依然会痛苦。
“皇上。”周逢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该上朝了。”
“传朕旨意,今日免朝。”傅沧泓粗声粗气地道。
“沧泓?”夜璃歌睁开眼。
傅沧泓躺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翻了个身朝着里边,夜璃歌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一阵极低的啜泣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夜璃歌转头,却见傅沧泓不知何时,脸上竟然淌满泪水。
她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张臂将他抱住:“沧泓?”
傅沧泓不说话,只是任泪水不停地流——自他们相识以来,她还从来不曾见他如此“脆弱”过。
“沧泓。”她俯下身,一点点吻去他脸上的泪痕,“你不要难过……我不回去就是了……啊?”
他睁眸,看了她一眼。
“你去上朝吧,不然他们又得胡乱猜疑了。”
傅沧泓这才坐起身,夜璃歌服侍他穿上龙袍,傅沧泓犹自不放心,抱住她吻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傅沧泓走了。
可他的气息还在鼻端萦绕。
心潮慢慢恢复平静,多年锤炼出的理智,再次占据上风——是,她是答应了傅沧泓,不回去,可真能说不回去,那便不回去吗?
倘若不回去,她会欠安阳涪顼一辈子,欠璃国的更多。
“光——”
不等她想明白这事,殿门忽然敞开,傅沧泓大步走进。
“你——”
“我不相信你。”他看着她,明白无误地道。
“所以呢?”
“你跟我一起上朝。”
“傅沧泓!”夜璃歌怔住,“你知不知道,若是消息传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傅沧泓眼里闪过丝阴鹜:“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我不去!”夜璃歌果决地否定。
“真不去?”
“如此说来,这些天里你呆在我身边,都是作戏?”
“傅沧泓!”夜璃歌火了,“你讲不讲道理?”
“道理?我就是太讲道理!我一直都在给你讲道理,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难道不是吗?可是你呢,你心中牵挂着的,始终都是璃国,璃国,还有那个安阳涪顼——夜璃歌,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
“忍我很久?”夜璃歌心中先是一痛,但,很快却转换成另一种思维,“那你要不要——”
可她终究及时截住后半句话——毕竟,他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自这段情开始以来,他从来没有半丝犹豫,半丝怀疑,以及其他。
正因为这段情太干净,所以她纵然一生杀人无算,心性铁冷无情,却也下不去手。
“沧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只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只能哀求。
“不行!”他否决得一点余地不留。
“如果我不回去,安阳涪顼会死的!”
“他的死活跟我无关!”
“你不能这样自私!”
“自私?夜璃歌,你自己想想,天下间会不会有一个男人,允许自己的女人跑去看一个情敌?我纵然再爱你,也不没有无私到这个地步!”
“这么说——”夜璃歌完全地冷然了,“倘若我执意要回去,你打算怎么样?”
“我打算?”傅沧泓冷冷地笑,“我能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丝悲哀,却到底没有作声。
他的确太爱她——无论她想做什么,他几乎都不愿意去阻止,只是,但凡跟璃国皇室扯上关系,他都有种本能的反感——作为一个皇帝,他可以本能地感觉到,安阳烈钧当初选定夜璃歌做太子妃,定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并非因为夜璃歌是夜天诤的女儿,或者其它。
一件件事实都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正是出于这种忧虑,他不愿意她再回璃国,更不愿意她跟璃国再有任何的牵扯,至于婚约的事,他一定会说服夜天诤,令璃国皇室退步。
可在夜璃歌看来,安阳涪顼不能死。
光是这一点,就能令她赶回璃国去。
“你不想看到安阳涪顼有事,那么我呢?”
“你会有什么事?”夜璃歌瞅他一眼。
“你觉得我不会有事?”
“沧泓,我们不要置气,好不好?”
“不好。”他一转头,倔强地转向一旁。
“要不,你陪我去琉华城,在那儿等着,我去看看安阳涪顼,很快就回来。”
看样子,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吧,”傅沧泓无奈地叹口气,“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们出发。”
“嗯。”夜璃歌笑了,张臂将他抱住,重重亲了一口。
傅沧泓也笑了,尽管那笑容里带着一点点苦涩。
基于爱,他们两人都做了妥协。
……
已经第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德昭宫中的气氛凝沉而压抑。
候田站在床边,合掌于胸,不住地祈祷着,把各路菩萨天王,几乎哀告殆尽。
“嗯……”
床上的安阳涪顼,忽然发出声轻吟。
“殿下?”候田喜之不尽,“您,您醒了?”
安阳涪顼喉头咕哝一声响,微微睁眼:“小候子……”
“殿下,是我!”候田拭去眼角边的泪花,连连点头。wWW.ΧìǔΜЬ.CǒΜ
安阳涪顼又闭上了双眼——他本身底子就不太好,经历这一番折腾后,早已心力憔悴。
“殿下。”候田端来一碗参汤,勺了匙喂到他唇边,安阳涪顼勉力饮下,方觉稍稍好了些,但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
“殿下,您可要快点好起来,这满宫里的人,可都盼着你好起来呢。”
安阳涪顼唇角一扬,漾起的笑却僵硬而苦涩。
“殿下先好好躺着。”候田不敢过多地打扰他,拿过蚕丝被子给他盖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安阳涪顼静静地躺着,心里的感觉极是奇异——平静,仿佛是临死之前,洞穿所有一切的平静。
是她宣安大殿上风华绝代的一笑,摄去了他所有的心魂,是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魅力,时时刻刻地吸引着他,他想要强大,想要成为她爱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这世间会有一个傅沧泓,那个男人的出现,无情地粉碎了他所有的一切。
他强大,他冷酷,他悍傲,他独断专横……而他文静,他善良,他有着世间男子少有的纯粹与热忱……
可这些,都不足以留住她那颗高傲的心。
在这一场感情的角逐里,他输得一无所有,就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只能缩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哀哀哭泣。
他试着想把自己从这场失败的感情里拉出来,可他做不到。
他真不做不到。
他从小到大,基本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之所以有那么一段江湖漂泊的经历,也是因为她。
撑着床榻,安阳涪顼只略动了动,整个人便再度倒了下去。
“顼儿。”
一道淳厚的嗓音,蓦地传来。
接触到夜天诤诚挚的目光,安阳涪顼的眼泪决堤而出。
“好孩子。”夜天诤轻叹,“我知道你心中现在痛苦得紧,可是,你一定要坚强,这璃国,还需要你——”
安阳涪顼只是不住流泪,说不出话来。
“凡事要想开些——”
纵然夜天诤老经世故,此际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终究一叹,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
琉华城。
惊虹别馆。
裹紧夜璃歌身上的披风,傅沧泓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她:“记住,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你不回来——”
“我知道。”夜璃歌点头,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一吻,然后旋身出了房门,跃上马背,直奔炎京而去。
默立在房中,傅沧泓一手按住桌沿:“黑狼。”
“属下在。”一名黑衣人从暗处闪出。
“带几个人,暗中跟着夫人。”
“是。”
……
夜色深浓。
烛火淡淡,将夜天诤的身影,投映在粉壁上。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冷风伴着人影卷进。
夜天诤抬头,眼中竟然没有一丝惊慌。
“爹爹。”摘掉头上的风帽,夜璃歌走到桌案前,立定。
“很好,”夜天诤抬眸朝她脸上看看,“行,气色不错。”
“爹爹……太子的情形,到底如何?”
“你既然关心,为何不自己去瞧瞧?”
夜璃歌默然。
“他……对你还好吧?”
“嗯。”夜璃歌点头。
夜天诤凝眸注视她良久,忽然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是我女儿。”
“爹爹为何这样说?”夜璃歌一怔。
“如果你不是我女儿,爱上你的男人,不必如此费周折。”
夜璃歌双眸微冷:“倘若他真的爱我,就不会怕费周折。”
“果然,”夜天诤失笑,“你和他,确是天生一对。”
“不说这个,女儿想进宫去瞧瞧安阳涪顼,爹爹以为如何?”
“今夜不行,明晚吧,待爹爹稍作安排。”
“是。”夜璃歌点头,正要退下,却听夜天诤轻声道,“去看看你母亲吧。”
“嗯。”
……
安阳涪顼又一次陷入严重的幻觉中。
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订婚礼的那个夜晚,在炎京城的城楼之上,拥着自己最爱的女子。
对他相对单纯的人生而言,那一刻,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他以为可以长久下去的。
他以为他能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但事实证明,他很愚蠢。
愚蠢地陷入一场绝望的感情之中。
他安阳涪顼,不但成为璃国皇室的笑柄,而且,也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他不怕做笑柄,他最怕的,只是失去她!
可他的痛,他的苦,有谁知道?有谁可以理解,并且尊重于他?
一丝清凉,从唇中渗出,直泌入五脏六腑。
微微睁眸,模糊的视野里,映出张美丽无比的容颜。
他不由猛力摇了摇头——一定是在做梦。
纤柔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着,安阳涪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璃,璃歌……”
“是我。”她看着他,微微地笑。
刹那之间,安阳涪顼胸中涌起一股股热潮,猛地坐起身来,抓住她的胳膊——在这一刻,他下意识地抹去她所有的不好,胸中涌动着的,只是当初爱上她那一刻,萌生出的无尽依恋。
一丝心痛,从夜璃歌胸臆间漫过。
对于这个男人,她一直有着,深深的歉疚。
她担着太子妃的名义,却从来不曾,履行过相应的职责。
或许,没有傅沧泓的介入,她终究会被他感动,然后慢慢地爱上他。
但是,命运安排他们同时出现,而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傅沧泓——他没有看错,他们才是同一类人,他们深刻地了解彼此,有如了解自己,强大的灵魂共振,让她在感情上,第一时间便倾向了那个男人。
与身份无关。
与权势无关。
与一切的一切都无关。
安阳涪顼,你知不知道,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伤害你?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能怎么办,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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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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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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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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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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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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