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诤沉吟,半晌,唇角漾起一丝暖笑:“歌儿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好,甚好,只是歌儿啊,既然是秘密,可就得护好了,不到公开之时,千万别公开啊,否则——”
“女儿明白。”微一福身,夜璃歌也笑,俏皮地眨眨双眼,“爹爹若无别的教导,女儿这就用膳去了。”
“嗯。”夜天诤点头,看着她穿过甬道,进了偏厅,随即面色一肃,“夜方!”
“大人!”夜方从拐角处闪出,“有何吩咐?”
“去,增调人手护卫碧倚楼,切记做得隐蔽些,别被楼里的人察觉,还有,若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楼里的人?”夜方微惊,倏地抬头,目光闪烁,“大人所说的,可是……北边那人?”
夜天诤目光闪了闪,却没有答言。
其实,来者是谁,他也判断不清,一者,对方竟然轻松穿过他在司空府四周布下的数道防线,即使是傅沧泓本人,只怕也难做到;二者,若对方并非傅沧泓,歌儿为何如此维护?
唉,轻叹了声,夜天诤那颗素来从容的心,也不由微起了丝波澜。
偏厅之中,夜璃歌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夏紫痕端坐一旁,满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此时她的神情,与平常的母亲并无两样,眉宇之间尽是满足。
“歌儿,慢点儿吃,不够就再让他们做去。”
“够了,”放下箸子,夜璃歌从旁边的丫环小喜手中拎过块湿巾,擦去唇边油渍,起身向夏紫痕轻施一礼,“母亲若无别事,女儿先回房去了。”
“这么急?”夏紫痕却是一怔——几日以来,每次饭后,女儿都会与她闲坐片刻再离去,可是今日,显然是急切了些。
夜璃歌也察觉到不妥,赶紧笑笑解释道:“适才女儿捉了几只鹊儿关在屋里,怕它们到处乱碰脏了器具,故而急着去瞧瞧,晚些再来陪母亲说话,可好?”
“是么?”夏紫痕却暗自狐疑,再瞅瞅女儿那清爽的眉目,总感觉她身上起了某些变化,却说不出来妥与不妥,正欲开口细询,夜天诤却走了进来,出语打断母女俩的对话:“紫痕啊,昨儿我瞅见夏苑的荷花都抽蕾了,你不是最喜欢看初荷吗?不如趁今日无事,出去瞧瞧如何?”
夏紫痕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瞧瞧夫君的面色,再瞅瞅自家女儿,最终“嗯”了一声。
夜璃歌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急急忙忙出了偏厅,直奔厨房而去。
从宏都到炎京,数千里路,也不知道那家伙是如何赶来的,路上又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厨房里数名厨子正在灶下忙活,看见夜璃歌进来,纷纷住了手,围上前道:“小姐——”“大小姐——”
夜璃歌赶紧一摆手:“你们该做啥仍然做啥去,我,我随意看看,对了,最近有新做的菜式没?我想先尝尝。”
“有有有!”夜大小姐亲自驾临,可谓是整个厨房的光荣,掌厨大师傅赶紧着端出几个精心研究的新菜式来,夜璃歌看了,单挑那肉厚油多的,命人装在食盒里,自己提着去了。
“奇怪,”大师傅忍不住发了声感慨,“大小姐最近换口味了么?”
另一名掌案嘀咕道:“大约是前日伤得太重,需要补补吧……”
……
夜璃歌推开房门,但见那男子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台前,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着她,心下不由乐了,有心要逗他,先自阖上房门,朝他举举手中食盒:“瞧瞧,我都给你带什么来了。”
吸了吸鼻子,傅沧骜双眼大亮,长臂一伸,已然将食盒夺了过去,忙忙揭开盒盖,连筷子也不拿,抓起碗碟中的肉块,塞进嘴里大吃大嚼起来,瞧那模样,分明饥渴已久。
夜璃歌心中微酸,斜靠在门边看着他,不再说话。
抛开最后一根骨头,傅沧骜把手指放进唇里舔了舔,转头看向夜璃歌:“水。”
“哦,”夜璃歌如梦方醒,收回思绪,去墙边取了水壶,递到他跟前,傅沧骜接过,却不喝,只呆呆地看着她,“你真好。”
这没来由的三个字,让夜璃歌先是怔然,继而困窘——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炙烈的目光,她总感觉似乎是那个人在看着她。
傅沧泓。
傅沧骜。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同一双摄慑人心的眼睛。
漆黑的眼睛。
像夜空一般深邃,像湖水一般湛冽,像曜石一般璀璨的眼睛。
只是,傅沧泓每次看她,眼里盛的都是爱,傅沧骜看她,却是一种纯然稚子般的傻,或者说,是依恋。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到这样大的,真不知道,过去那些日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犹记得天定宫中,第一次相遇,他满身杀气,满眸狂恨,就像一头刚刚从地狱中被放出来的魔兽,要噬尽世间人心。
她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刻自己只想着要冲上去将他抱住,又如何肯定自己的举动能让他安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也认定,这个男人,必然同傅沧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个时候,她深爱傅沧泓,也自然很容易接受他所附带的一切,即使对火狼水狼等人,也从无半点戒防之心。
是不是她的爱,是不是她的疏忽,反而给自己带来最深的伤痛?
沧泓,爱你我错了吗?
看着这男人的面容,她禁不住一声幽叹。
“璃……歌……?”
傅沧骜忽然喊了一声。
“嗯?”
“璃歌…”他只是反反复复叫着她的名字,也不说别的,反倒是这么一副痴相,惹笑了夜璃歌,细细瞅着他,她引导道,“你想说什么?”
“璃歌——”他再叫,已比先时顺畅许多,自己先开怀起来,又叫了两声,“璃歌璃歌!”
若在别人看来,他这么一番举动,必被视为白痴,可夜璃歌却懂了。
他这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示对她的亲昵。
“沧骜,”她学着他的样子,也重复着叫了几声。
傅沧骜脸上的笑却消失了,双眸刹那间变得极其阴沉,像是要发怒。
难道,这名字勾起他什么痛楚了吗?
“……小卷,我叫你小卷好不好?”瞅着他一头的乱发,夜璃歌突发奇想道。
“嗷——”傅沧骜把两手举在耳侧,叫了一嗓子,夜璃歌赶紧改口,“我知道了,你不喜欢,那不叫小卷,叫小嗷,好不好?”
小嗷?
傅沧骜咧咧嘴,笑了。
傅沧骜,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孩子啊,前二十年地狱般暗无天人的日子,养成了他的魔心,而初到人间,却偏偏遇上了夜璃歌。
遇上了一个胆大妄为,连死都不惧的夜璃歌。
从此,他看到了光明。
看到了良善。
也看到了爱。
他虽然不懂,虽然懵懂,却极其向往留在她身边的感觉,所以,他义无反顾地追逐着她,从其始,至其终。
他和傅沧泓最大的不同,便是傅沧泓识尽人心,谙尽人性,便是傅沧泓更清楚,世界是什么模样。
因之,傅沧泓对夜璃歌的爱,比傅沧骜复杂,也比傅沧骜更难懂,但他们两个人,却是一样的笃定,一样的纯粹,一样的执烈。
夜璃歌,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但你的爱,对于每一个靠近你的男人,真正了解你的男人,有时候,都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因为,他们一旦爱上你,就很难从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
要么灰飞烟灭,要么痛苦难当,要么千山万重……夜璃歌,你的心太高了啊,你的光芒,太过耀眼,你的一切一切,有时候幻如水中之月,有时候高如九天流云,要教这尘俗男子,如何能握得住你的手,相携一生?
夜深了。
傅沧骜安静地睡着了,夜璃歌却陷入深深的苦恼中——总把这么个男人藏在自己房间里,到底不是个事,尤其这男人还是他的……什么?她目前还不敢断定,只是他们俩长得如此相似,说没有关系,那根本不可能,而且,傅沧骜跑到炎京,傅沧泓知不知道?若是知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要如何安置傅沧骜呢?放他出去,任他在炎京城中活蹦乱跳?只怕不出两三日,就会被明枪暗箭射出无数个透明窟窿。她知他武艺不凡,却也更晓他心性单纯,却又脾气火爆,稍有不顺便会惹出一堆子事来,再有就是他这张脸,也是个祸根。
但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鸟儿的清鸣从窗外传来,揉揉朦胧的双眼,夜璃歌坐起身,下意识转头看向床榻,整个人却瞬间惊住——枕上空空,傅沧骜,竟然没了影子!
“小嗷!小嗷!”她惊急地叫着,赶紧冲出房门四下寻找。
“小姐?”在楼下负责守卫的夜逐夜萧齐齐应声。
“你们——”夜璃歌顿了顿,终究是开口问道,“可有看到一个人?”
“人?”夜逐与夜萧对视一眼,神色困惑,“什么人?”
咳了一声,夜璃歌无可奈何地撇下两人,径往前院而去,可任她寻遍整个司空府,却仍旧一无所获。
闷闷地低着头,回转绣楼,猛一抬头,却见那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屋中,一脸傻笑地看着她。
“你——”夜璃歌顿时火了,几步上前,怒冲冲地吼道,“你去哪儿了?”
“我……”见她发火,傅沧骜满眼委屈,扭捏了两下道,“找——”
“找什么?”
“吱吱——”桌子下面传出的细叫,打断两人的对话,夜璃歌伸手拨开傅沧骜,凝眸看去,面色顿时变了。
那桌下放着的,赫然是前日安清奕曾经带来,然后又带走的,夏郡进贡来的肖兽!
天哪,这家伙是怎么弄的?难道昨晚半夜里,他竟然闯去了皇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费尽心思把他“藏”在这里,就是不想引起炎京城中各方势力的觊觎,却不想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偏能弄出事端来!
“你——玩……”傅沧骜哪里晓得这些,指指肖兽,再扯扯夜璃歌的衣角,极其可爱地道。
夜璃歌顿时哭笑不得,心下略一转念,握住傅沧泓的手,细细劝哄道:“这个不好玩儿,我们不玩儿。”
“不玩儿?”傅沧骜偏偏头,“好,不玩儿。”
“你听我说,”夜璃歌将他拉到里间,启动机关消息,打开暗阁,“你先进去呆上一会儿……”
“啪——”不等她把话说完,傅沧骜忽然重重一把打掉她的手,猛地转头,如一道遽风般冲了出去!xiumb.com
“沧骜!”夜璃歌大惊失色,赶紧冲到门边,却只看到几丛树枝微微地晃了晃,哪里还有那男人的影子?
“沧骜?……”她又是惊又是悔又是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自己不过是想让他在暗阁里……暗阁?一阵细遽的剧痛忽然在胸臆间扩散开来,直到此时,她才依稀有些意识到,这几日里,傅沧骜最害怕的,便是黑暗,每逢夜间,都要燃着蜡烛,抓着她的手方能入睡,否则就会极不安宁,难道他所恐惧的——
正是黑暗。
Ps:书友们,我是自由精灵,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情覆山河·血色凉歌更新,第四十八章:绣楼藏郎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