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情覆山河·血色凉歌>第三十九章:我要你的心
  眼见着局面无可收拾,下方殿门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呼:“璃歌——”

  双方同时一震,齐齐停了手,转头望去,却见一身寝衣的安阳涪顼,正赤着双足,立于院中,眼巴巴地翘首望着夜璃歌。

  这——杜衡眼中闪过丝迟疑,所有的计划都好好地,这位尊贵的太子爷,怎么会突兀杀出来?

  微微和缓面色,夜璃歌扫了杜衡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示,遂收起惊虹剑,轻飘飘飞下屋脊,落在安阳涪顼身侧——不管怎么说,在这皇宫之中,太子的身份,都是最好的挡箭牌,董皇后能为难她,却不能拿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

  “璃歌,”年轻的男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形容如何狼狈,只灼烈地注视着她,“你,你在宫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那赤诚的眼神,让夜璃歌心中不由一震。

  下一刻,男子宽大的手掌,已然覆上她冰凉的纤指,唇边的笑,明亮至极:“我总算是看到你了。看到你——”

  他的话头,戛然而止,只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太子?”这情形,让夜璃歌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她只想借他的身份脱难,不过看眼前这情形,若是任由这痴子继续下去,不定会弄出些笑话来。

  杜衡一摆手,所有皇家影卫悄然退下,软禁夜璃歌,乃是宫中绝秘,若是给这位任性使气的太子知道,恐怕他们将难脱其责。

  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他拉着她朝外走。

  夜璃歌挣了挣,终究是选择默然顺从。

  踏出倚凰殿的刹那,他们看到了一副銮驾,一溜儿摆在宫道上,挡住了去路。

  “母后?”安阳涪顼抬头,眸中闪过丝惊惑。

  “顼儿,”董皇后暖暖地笑着,仍旧是素日那副端庄慈祥的模样,“你也忒性急了,好歹把鞋子给穿上,也不怕太子妃笑话。”

  安阳涪顼脸儿一红,顿时垂了头,还吐了吐舌头。

  董皇后一摆手,即有宫女上前,跪拜于地,呈上金丝缕鞋。

  “呃——”看着眼前那端然不动的宫女,安阳涪顼有些怔愣——奇怪了,这宫女不是该服侍自己着履吗,为何只单单跪在这里?

  “太子妃,”董皇后的目光掠过安阳涪顼,径直落到夜璃歌脸上,唇角儿似噙了丝暖笑,那眸底却长着丛篷的刺芒,“就劳你,为顼儿着履吧。”Χiυmъ.cοΜ

  刹那间,空气像是凝固了。

  “母后?”安阳涪顼低呼,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服侍丈夫,本就是妻子的责任,太子妃将为人妻,自该懂得,何为守分从时。”

  守分从时?

  呵呵,夜璃歌一声冷笑,踏前一步,站到安阳涪顼面前,低下身去,取过鞋子,放在安阳涪顼脚边,极力平稳语气道:“请太子抬足。”

  安阳涪顼却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乱至极:“璃,璃歌……”

  “顼儿!”董皇后一声震喝,“她是你的妻子!”

  六个字,如芒刺在背,扎得人鲜血淋漓,却不知是谁的。

  安阳涪顼咬着牙,始终没动。

  他倔强地摇头。

  在这一刻,他表现出令他母亲难以置信的抗拒。

  “顼儿!”董皇后的眸中,怒气横溢——她精心筹谋,步步经营,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璃国的天下!丈夫早逝,她心痛难当,却不能对任何人言讲,儿子又是如斯文弱,难堪大用。她自知早年失策,如今悔之晚矣,只能想着为他挑一个精明强干的妻子,稳固其皇位。

  她相中了夜璃歌。

  这是一个无比精确的选择。

  只是。

  夜璃歌那过于高傲的个性,对于安阳涪顼而言,绝对是祸非福。

  倘若他们成亲,安阳涪顼不要说驾御夜璃歌,只怕会直接被其无视掉。

  所以,她要趁着现在,一点点磨掉夜璃歌的棱角,让她安分守己地做一国之后,让她成为璃国皇室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刚硬的擎天之柱,至少,在安阳涪瑜回来之前,她得竭力保持这样一个持衡的状态。

  她的想法很切合实际,却偏偏遇上夜璃歌这么一个,不切合实际的女人。

  对于普通女子而言,太子妃的名位,是无上的荣光与幸运,对夜璃歌而言,却是一副深重的枷锁。

  一切只因,她不爱安阳涪顼。

  一切更因,她爱上了傅沧泓。

  身为一国太子妃,却爱上他国皇帝,这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再加上一个爱她的安阳涪顼,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他们三个人,就像从古至今,很多婆婆、媳妇、儿子一样,僵持在那里。

  “来人,”凤冠上的夜明珠,微微颤晃,昭示着董皇后心中的怒气,正在隐忍待发,“将太子妃带回倚凰殿!”

  数名侍卫立即上前。

  “谁敢!”谁能想到,那男子竟然一声戾喝,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夜璃歌的面前!

  “顼儿!”董皇后怒发冲冠,眼里几乎能溅出血来。

  “母后!”安阳涪顼却定定对上她的双眼,目光犀利得令人发寒,“她是本宫的妻子!羞辱于她,即是羞辱本宫!”

  羞辱?!

  好严重的措辞!

  只是转瞬间,董皇后却微微地笑了——或许今夜这激烈交战的一幕,倒也不失为意外的收获,至少,她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了那一点可贵的刚性,属于男人的刚性。

  夜璃歌,倘若你能让顼儿坚强,本宫不妨再给你三分颜色,可是夜璃歌,本宫希望你,看清楚眼前的情势!璃国,始终是安阳家的,不是夜家的!

  最后冷然地扫了夜璃歌一眼,董皇后凤袍微摆:“起驾。”

  銮轿缓缓启行,从夜璃歌与安阳涪顼身边掠过,进了倚凰殿的大门。

  夜色清寒,只余下那一对青年男女,默然相对。

  她依然握着他的鞋子,半蹲在地,一动不动。

  “璃歌?”他唤着她的名字,屈身蹲下,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庞,却又犹豫着。

  慢慢地,夜璃歌抬起了头,看着他,却是极轻地一笑。

  “安阳涪顼。”她唤了他一声。

  “嗯?”

  “让我替你穿鞋吧。”

  “嗯?”他倏地瞪大了眼。

  “是我心甘情愿。”她继续微笑,“因为至少,你没有让我,完全失望。”

  “不,”他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不要你替我穿鞋。”

  “我,要你的心……”

  后面那四个字,他说得很慢,却如雷轰电掣一般,击中夜璃歌的心脏。

  有那么一刹那,夜璃歌眼中闪过丝茫然。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在名义上,他是她的丈夫,可在感情上,她从来,只把他当弟弟,虽然他们年龄相当,但是这个男人的心智魄力,在她看来,实在太不值一提。

  但她清晰地知道一点,自己不能伤他。

  若在以前,她会清冷地转身,扬长而去,但是这一次,她不能。

  只是短短一瞬,她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能够在说服他放弃的同时,又不伤害他。

  先开口的,却是安阳涪顼,他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挣扎,极轻极细地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

  猛然地,夜璃歌抬起头,恰恰撞进他清澈的眸中。

  “但是我不会放弃,”他微微地笑,像是一株在水雾中慢慢挺拔起来的白杨,“我会去做一个,你想要的男人。”

  也许,这是世界上每一个女人,最想听到的甜言蜜语,只是大多数男人,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夜璃歌怔愣了很久。

  他们分别,不过数月,为什么今夜乍见,却有一种天翻地覆之感?

  是她轻视了他,还是他瞬间成长?

  “在这之前,我给你自由。”他站直身体,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也给自己时间。”

  他走了。

  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带她离开,而是将一庭清寂的夜色,留给了她。

  泌凉的夜风抚过夜璃歌美丽的脸庞,低头看着那一双镶金错玉的鞋子,她深湛的黑眸中,掠过丝茫然——

  这个男人,教她茫然。

  女人一旦茫然,就说明她的情感,发生了偏移。

  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傅沧泓,忽然夜半醒来,那一丝丝难言的焦灼与痛楚,在他胸腑中,突然如罂粟盛开。

  爱到极致是什么?

  是寝不宁卧不安,是魂牵梦萦,是生死两难。

  “火狼——”撩开床帐,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披衣下床,傅沧泓疾步走出殿门。

  沿着长长的甬道,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要借这清冷的风,吹散心中的烦闷。

  “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独凭阑。咫尺画堂深似海,思君令我锦衾寒。昔年剪烛共西窗,浅笑轻颦酡玉颜。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他素来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对这些丽辞侬句,也从未放在心上,可是现下听来,却偏偏丝丝入情入理,漾起点点涟漪。

  信步走去,于堤边立定,隔着遥遥一汪水泊,他看见了那个女子。

  蒙胧婀娜一抹影,嵌在亭中,抱着把琵琶缓弹慢唱,显出无边的凄楚。

  傅沧泓再次迈开了脚步,上了湖桥,行到一半,却再又停住。

  终是没有近前。

  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纪飞烟一颗心悬起又落下,落下又悬起,那歌声,便微微地有些乱了。

  现在的她还不懂,不懂他是如何一个机敏的男人,身边人丝毫的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他的眼去。

  除非是全心付出,甚至拿命去搏,才能撞开他那扇,和夜璃歌同样深锁的心门。

  若是掺了别的……

  他——拂袖而去。

  果然。

  纪飞烟转头的刹那,只看见长桥空寂,月色清清,哪还有那个一身孤冷的人?

  又失败了。

  狠狠咬着嫣唇,她几乎想将手中的琵琶给砸碎。

  花了那么多心思,又受这多日苦寒,夜夜守在这里,唱这些陈词滥调,为的不过是得他一次亲近。

  她费煞苦心,到头来终是惘然。

  傅沧泓。

  念着这个名字,她眼里浮出几许怨毒,那份要强的心性儿像雨后春笋般嗖嗖嗖直往上蹿。

  我一定要你爱上我。

  我一定要光明正大地站到你身边,成为整个北宏,最尊贵的女人。

  她反反复复地,不断重复着这些铭心之句,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坚定不移地去做。

  最开始的时候,她要的,只是他身上附加的荣光。

  可是最后,她却彻底失落了自己的心……

  初晨的薄雾在空中轻轻地飘漾着,青色的衣衫上,慢慢有了些莹莹的露珠儿。

  终于,她走出了章定宫。

  比她自己所想象的,实在容易太多。

  没有人阻拦,更没有人跟踪。

  她真的是自由了。

  可是心中却并无先时预想的快乐。

  总感觉有些什么,留在了身后那座宫殿里。

  深吸一口气,夜璃歌重新昂起头——既然已经离开,那么她应该做的,便是甩开大步朝前走!

  去北宏!这是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头儿,那不是——”

  两道从空中飘过的黑影,忽然在某处高楼上停了下来,借着高高的屋脊,藏住形迹。

  微微地,水狼瞪了大眼——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儿,”下属的声音却有些欢呼雀跃,“王爷一再传讯相催,咱们现在可算是有交待了……”

  “啪嚓——”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下属惊颤地看着自己已然废掉的手,额上冷汗淋漓,所有的声音,却被水狼一指点在喉咙里。

  直到夜璃歌走远,水狼方从屋脊后探出头来,提着自己的属下,施展轻身功夫,朝倚凰楼的方向飞去。

  夜璃歌,你想做什么?

  夜璃歌,你害我家王爷,还不够么?

  夜璃歌,你是想毁了北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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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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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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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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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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