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轻笑出声：“救急就是要你挖我墙角？五月份我这边也开工了，统共就这么一个女武替，还担任副动作指导，她走了，我这边停工？”
似乎还嫌不够，他顿了下又一挑眉：“你都四十好几了，我还不到而立，什么哥们儿……”
说的肖肃言浑身一僵，都开始发抖了。
谁愿意被人嫌弃老啊！
反刺激了好友一把的秦朗心情不错，哼着若有似无的调子往外头走，然后又被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来的肖肃言拖住。
“我他娘的下个月才四十呢，今儿还是三十九！”肖肃言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还隐约带点儿破釜沉舟的悲壮：“行，你狠，我认怂还不成么？我还不知道你么？你片子里女主角的戏份统共才多少？还有曲师傅撑着，小栾离开十天半月天还能塌了？”
说到这儿他竟莫名其妙的悲愤起来：“真他娘的天道不公，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这边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我那边屁都没有，眼瞅着就要开不了工！”
他拍的是文艺片，平时很少有动作戏份，哪知好不容易这回需要了，又遇上这么一件糟心事儿，这是打量自己软柿子好捏啊！
事到如今，他要是请不来栾玉，要么就只能乖乖低头，以后但凡有类似需要继续认人拿捏；要么就凑合着找那些三流武替来用……
不管哪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文艺片导演不能用武替了么？文艺片导演就不能用好武替了么？！
俩人你来我往好一通扯皮，秦朗也早就动摇了。
原则上说，他严禁剧组成员在拍摄期间跨组接活儿，好死不死的，肖肃言的开工时间跟自己的妥妥儿撞车！再加上他周期长，挪都没法儿挪。
可一来自己跟肖肃言是朋友，二来这事儿确实是忒糟心，自己要是真不帮忙，肖肃言的影片要么押后一年，到时候有没有这个工作状态和天时地利都未必！
沉吟半晌，秦朗吐了口气，道：“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再者，老肖啊老肖，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肖肃言一听有门儿，乐得就要上天，当即稀里哗啦把自己谴责一番，然后巴巴儿的等结果。
难题么，确实是难题，栾玉是武替啊！
武替不比其他工种，工作风险极大，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自己这边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要是在她去另一个剧组工作的过程中不小心受点伤，到时候两个剧组集体歇菜！
一想到这个自己最担心的地方，秦朗真是头大。
而且……
怎么说呢，因为个人风格迥异，秦朗尤其偏爱大漠黄沙、密林戈壁之流荒无人烟的地界；而肖肃言对小桥流水、都市繁华爱得深沉，一旦开机，俩人带的大部队肯定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栾玉要是跨组，光来回路上奔波消耗的时间成本就非常恐怖！
秦朗不用想都知道，栾玉一旦跨组，自己这边的拍摄将受到极大的影响，他甚至不得不对整个拍摄重新规划！
都是导演，秦朗想到的，肖肃言自然也明白，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还真拉不下脸来给朋友添堵。
“你放心，就是几场很常规的打斗戏。”
“秦爷！”肖肃言也是豁出去了，厚着脸皮道：“这回算是我欠你的，打今儿起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日后你但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保证不含糊！”
连爷这种称呼都出来了，肖肃言的表现真是刷新下限，秦朗哭笑不得的避开：“得了吧，我可受不起，这事儿还得听听栾玉本人的意见，如果她自己不想两头奔波，谁也没办法。”
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而已，自己实在没那个资格替她应下。
结果稍后栾玉一听，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干。”
然后看向秦朗的眼神就有点不大温暖：这人挺刻薄啊！大过年的，拿着旁人去做人情，合着签了一份合同，还要负责两家？
肖肃言都快哭了，却见秦朗笑着摇头，说：“肖导给人坑了，实在没办法才上门讨嫌，我们不一家。”
顿了下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他有的是钱。”
“什么时候开始？！”栾玉瞬间精神抖擞，仿佛刚才说不干的那人不是她。
正准备游说的肖肃言：“……”
这态度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实在不能怪栾玉突然钻到了钱眼儿里去，实在是这几天她大赚一笔考虑未来后，鬼使神差的看清了这世道的本质：
这不再是那个纯粹武力至上的世界。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怕的是，没有钱……
眼下虽然她投机取巧赢了一大笔钱，可貌似这笔钱连想在望燕台好地段买一套百十平米的房子都是奢望，更别提未来构建一个自己记忆中带着院落、载满植被，后院还养着马的武馆……
既然不额外耽搁时间，有钱干嘛不赚？
三人凑在一起深入商讨一番，秦朗算来算去就只给肖肃言二十天时间，包括往返，多一天都不成。
肖肃言想再争取，秦朗给出的理由却无懈可击：“你紧张，我的时间不更紧张？你那边统共才能有多少动作戏？不要说二十天，真要逼急了，挤一挤，十五天也足够！”
秦朗态度十分坚决，肖肃言也无言以对，生怕惹急了一天也不给，就咬牙应下。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三月底，集训进行到尾声，《月》剧组的大部队开始分批在西南取景地集结，气势雄浑。
剧本讲的是一对隐居的夫妻原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且妻子腹中已有胎儿，两人无限欢喜，只日夜期盼孩子的降生。哪知一夜风云变幻，曾经对他们有过救命之恩的异姓兄长命悬一线的闯了进来，一切平静被打得粉碎……
秦朗是个特别喜爱且擅长运用色彩和阴影对比的导演，这次取景地之一选在林海，而演员们的服装也都是鲜明的撞色：红、黑、黄。而且戏服设计的都非常飘逸，风一吹就飘飘欲仙那种，非常符合绝大多数人心中对于武侠上天入地的构想。
不过这也就带来一个问题：不好操控。
本来在密密麻麻的竹林里头吊镜头、吊威亚就够麻烦的了，还要避开一切可能构成干扰的枝叶、钢丝绳等，让衣服顺利的飘起来……
为了找好角度，几个替身一连吊了大半个月，腰部都快秃噜皮了。
南方总比北方热得早，虽然还只是五月，但已经十分闷热，饶是竹林有降温神效，也耐不住空气中湿度颇大，稍微一动就有汗意，黏在身上着实算不得舒服。
戏服本就宽大，而且为了达到最佳效果，秦朗和设计师前后研究修改多次，最终稿成品多大三层！
袁淮、宋媛和刘玮光每天就穿着这个走来走去，非常好看，但是绝对遭罪。
戏服层数多除了好看之外还有神奇功效，比如说分明流汗很多，贴身衣服已经湿透了，可外面依旧干爽，看着还是飘逸如初，那就可以继续拍摄下去。
最惨的莫过于宋媛，她饰演的妻子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怀孕状态，也就是说，她要带假肚子。
热，太热了！
刚带了一天，宋媛就发现自己被捂出了一层痱子，瘙痒入骨，却没办法挠，真是比死还难受。Χiυmъ.cοΜ
于是没戏的时候她就拼命往腹部扇风，又拼命抹痱子粉，拼命降温，然后……拼命受凉拉肚子……
竹林戏份进展不是特别顺利，因为地处保护区，条例严格，剧组没办法做任何有助于拍摄的改造，只能主观调整适应。而且当地地形相对复杂，不能像在开阔地那样进行拍摄，好多仪器都没法儿用！
真正合作过之后才明白，秦朗要求的严格已经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地步，他可以以任何一种在绝大部分人听上去匪夷所思的理由要求重拍。
短短一组男一号女一号在竹林里面练剑的镜头，他足足拍了一个月，而这组镜头经过后期剪辑最终搬上大荧幕，很可能只有半分钟左右。
大年夜亲自下厨犒劳大家的秦导已经是昨夜梦境，这会儿在的就是一头不轻易发作的凶手，无人敢上前捋虎须。
他的睡眠时间被急剧压缩到一种很可怕的地步，饶是栾玉这个每天都会早起晚睡加紧练武强身的，也已经很久没见过秦朗房间里没有灯光了。
她睡得晚，他睡得更晚；她起得早，他起的更早！
秦朗似乎特别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他本人不大耐热，可却偏偏要在夏天在闷热潮湿的西南林子里拍戏，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所有人都见证了日益消瘦的秦导。
闷热和作息颠倒带来的食欲不振严重影响到了每一个人，哦，是几乎每一个人，这里面并不包括栾玉和曲白，那一老一少照例吃得香睡得熟，甚至还能抽空过两招什么的，非常耐操。
面对这么两个货，包括秦朗在内的众人看过来的眼神往往都是羡恨交加。
栾玉表示很无辜：体格好怪我咯！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栾玉抽空去肖肃言那边的剧组走了一圈，忠实的扮演了一个混混，使出了可能这两辈子最贱的招数，包括撕头发、咬耳朵和踢裆……
如此这般的过了几天，栾玉实在忍不住跟肖肃言抗议，说你这么拍不大行。
然而肖肃言肖导表示自己理由很充分：“女主角就是个混混，她没接受过任何系统的格斗训练，一切全凭本能，猥琐就对了。”
栾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解释道：“人最大的本能就是求生，既然是本能，又生活在死亡边缘，那么她的本能必然是置对方于死地，而不是单纯的揪头发卖惨。”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算把对手满脑袋的头发揪秃噜了，甚至连带头皮都扯下来几块，他也死不了！
她说的太直白，肖肃言就有点儿尴尬。
毕竟是个专业拍文艺片的，他的主要关注点还是如何表达内心，以及最大程度的释放感染力，以求让观众达到共鸣，至于什么格斗逻辑的，完全不是他的专业。
来了两天了，栾玉才算弄明白，合着这剧组压根儿就没有武术组，更没有动作指导，就自己一个替身就是全部兵力，甚至拍对手戏的那几个也是群演，拍完这几天拿钱就走人！
栾玉实在没忍住，冲肖肃言叉着腰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道：“肖导，说真的，要早知道您这边是这么个情况，我真是”
她没说完，肖肃言就已经略局促的补充上了：“就不来？”
栾玉义正言辞道：“真是得加钱！”
肖肃言：“……”
栾玉抹了把汗，冲他招招手，一提裤子，往马路牙子上顿下，语重心长道：“肖导，您看这么着，您给我多加点钱，我顺带着把动作给设计一下，咋样？”
肖肃言不由自主的就学着她一起蹲了马路牙子，一琢磨，有点犹豫：“我就是拍文艺片，动作戏只是附加的。”
栾玉啧一声：“附加的也是锦上添花不是？您也说需要靠这个凄惨劲儿渲染氛围呢，可真要是叫主角打的这么弱智，您确定对得起观众？”
肖肃言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设计的动作套路弱智，不过到底是动了心：“加多少？”
常言道，一事不烦二主，要是真能麻溜儿的把这段儿过了，多加点钱也无所谓。
栾玉一咧嘴，冲他伸出一个巴掌，微微一晃：“友情价，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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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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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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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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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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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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