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倒上,祝酒词还没说到一半,他就来了电话。
秦朗放下酒杯,冲大家摆手示意,走到一边接电话,不一会儿又走回来,看着表情不错。
“我有个朋友过来探班,也不是外人,肖肃言肖导,你们应该也听过,他名气比我大多了。”
大家就都笑。
肖肃言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确实都听过。
他也是个著名的文艺片导演,跟秦朗一样,算是华国文艺片界在国际电影圈的代表旗帜之一。
只不过他们俩虽然拍的都是文艺片,可走到细致路线却不同。秦朗属于那种比较天马行空的,婉约中透着杀气,自始至终都充斥着一种和谐的矛盾;肖肃言却擅长把握细腻的感情,尤其是友情的,内容没有秦朗那么烧脑、晦涩,所以受众面广的多。
秦朗穿了外套出去接人,大家也都默契的停了筷子,端着茶杯、水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肖肃言这个点儿来,肯定是没吃饭的,那么远来是客,秦朗这个大老板也不在,他们怎么好先动筷子?
宋媛还挺激动,哆哆嗦嗦的翻包,想找纸笔要签名。
过了约摸十分钟,秦朗的车屁股后头带着另一辆墨绿色户外吉普回来,车子停稳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黑皮衣、牛仔裤,踩着驼色户外短靴的中年男人,正是肖肃言。
肖肃言的性格比较开朗,从下车开始就跟秦朗勾肩搭背的,偶尔凑近了说几句又曝出几声大笑,秦朗也是轻笑摇头,显到有些无奈。
秦朗圈内好友不多,肖肃言绝对算是一个。
肖肃言进门之后先跟大家问啦,又迈着大步去跟曲白用力握手,笑道:“曲师父,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您呢,怎么躲到这儿来了?要不是那视频我还不知道呢,秦朗这小子也不够意思,都不跟我说,一个人吃独食。”
曲白好像跟他也挺熟,笑着回答道:“算了吧,跟你说有什么用,你整天拍那些情情爱爱的,也用不上我。”
肖肃言笑的前仰后合,又说:“这可不一定啊,没准儿什么时候我拍个夕阳红,到时候就请您出山。”
曲白笑着擂了他一拳,栾玉等人也都乐的不行。
肖肃言又看向栾玉,更加热情,大老远就伸出手去:“哎呀,这就是那位女豪杰,比武的视频我看了,您是这个!”竖起一根大拇指,“绝啦!”
他虽然已经将近四十岁,脸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但眼神依旧清澈,显然是个非常爽直的人。
栾玉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费脑子。
她笑了起来,连道不敢当。
肖肃言摆手道:“有什么不敢当的,始末我也都清楚,那几个人欠打,活该。”
分别落座之后,肖肃言才说明来意:“我来这边有点儿事儿要谈,结果一群人拉着我吃饭,各种劝酒,没意思,我就自己跑啦。”
他笑了几声,又继续道:“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也不适合我,可这大过年呢,一个孤家寡人在酒店闷着没劲。我一琢磨,嘿,那这不是老秦在这儿吗?我就跑过来混口吃的。”
栾玉重新打量下他的装束,心道何止劝酒的场合不适合您呐,就这么冷眼看着,文艺爱情片导演的身份也不大适合……
肖肃言跟秦朗在金橄榄认识,当时他连着陪跑几年,正憋着气,想拿个奖呢,结果却被一个半路横出来的小子抢了先。
也就是俩人都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不然只这一件事,哪怕本身没有利益冲突,也势必要势如水火。
肖肃言又拍着秦朗的肩膀道:“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是个人物,后来果然闹得天翻地覆。”
这些人的相处模式也是怪有意思的,栾玉注意到肖肃言说的是“闹得天翻地覆”,而不是一般寒暄时常用的吹捧词汇,更不提及对方在圈儿内的成就、地位,而看秦朗的表情,似乎也更倾向这种交流模式。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观不合很难做朋友,这几位包括曲白在内,都是看着老实,实际惹出来就不怕事儿大的……
肖肃言说来吃饭就真吃饭,一个人西里呼噜扒了两大碗饺子,光是用酱油和辣油拌的蒜泥儿就下了一碟子,又痛喝两碗牛肉羹,旁的倒没怎么动。
吃完饭后,他抱着肚子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茶,大叹谈舒服,又有些滑稽的对秦朗作揖:“了不得啊,大半年不见,这手艺又见长。”
秦朗早就吃完了,正端着一盏甜品慢悠悠的品,模样挺惬意的。
除了有点挑食外,秦朗还挺注重养生的,貌似一般都吃到八分饱。
对,他挑食,这是栾玉无意中发现,然后暗中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秦朗偏爱甜食。
也许是经常用脑,脑细胞死得快,导致对甜食需求尤其大的缘故,秦朗不管到哪儿,兜儿里必须揣着点儿糖。有时候是果仁巧克力,有时候是细细一条果汁软糖,有时候干脆就是甜丝丝的蓝莓干、草莓干、菠萝片等果干,然后不大说话的时候就往嘴里扔点儿什么。
当初栾玉发现后还愣了半晌,心道这爱好倒是挺少女的……
再比方说他们吃饭,秦朗最钟爱的就那么几道菜,拔丝系列、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等,反正都是甜口儿的,就是早上喝白粥他都爱加一勺白砂糖!
今儿的年夜饭里头有一道蓝莓山药泥,酸甜可口,清香开胃,宋媛为首的几个姑娘还激动的大呼小叫,说秦导真是太体贴了,栾玉听后就想笑。心道他确实是挺体贴的,可估摸着这道甜品还是他自己个儿想吃,这才做的。
没瞧见他才没吃多少,可那蓝莓山药泥就吃了足足将近四分之一么!
那边肖肃言吃饱喝足,就乱没形象的在沙发上挺尸,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朗说话,末了拿胳膊肘碰碰他,下巴朝外头一抬:“你们大约摸什么时候杀青啊?”琇書蛧
秦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发现外面栾玉正在教刘玮光几个打拳,也不知是不是吃撑了喝高了,看着一个两个歪歪斜斜。栾玉也不手软,抬手就往这些家伙脑瓜子上糊,要么直接按住四肢硬掰,场面挺惨不忍睹。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道:“预计集训是到四月初,拍摄的话可能要八个月左右,你要干嘛?”
不要说演员了,就是肖肃言一听这漫长的周期就直嘬牙花子,抱拳钦佩道:“你是大爷,佩服佩服。”
这年头,哪儿有光剧组集训就将近半年,拍摄又四舍五入一年的?还是部文艺片!有这个工夫,那些小花小生什么的都能挣几个亿了,豁不出去的还真就玩儿不起!
秦朗不跟他贫,就问什么事儿。
肖肃言说:“我最近不也准备着拍戏呢么,整体弄得差不多了,就是女主角方面有点不如意。”
他这回想拍一个关于光明和黑暗的故事,挺俗套,却又不那么俗套,女主角是个刀头舔血的社会底层混子,男主角是个前途无量的主任医师,两人在一次例行看病中遇上,然后阴差阳错搅合在一起……
毕竟是专业的导演,说到本职工作肖肃言还是挺正经的,一骨碌爬起来,身体前倾,手舞足蹈的跟秦朗描绘着自己的构想。
“女主角是个混子么,要多惨有多惨的那种,所以动作戏比较多,而且特别凶残,我原先看好的那个女演员可能玩儿不来,就准备找替身。”
这年头武替少么,女武替更稀罕,肖肃言原先看中了一个,也跟对方接触过,哪知那人也忙得很,不能像肖肃言希望的那样一口气在剧组待满两个月不说,报酬方面更是狮子大开口,还要求担任武术指导,唯一的那种。
他哪儿受得了这个,当场就在电话里放了狠话,于是两边顺利谈崩。
武术指导跟武替的重要性天上地下,说得不好听一点,前者是心腹、指挥家,后者就是木偶。肖肃言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要的就是乖巧的,偶尔少数几次涉及到动作戏,也是他全权做主,怎么可能容忍有人站在自己头上?
这还没完呢,那个女武替也是能耐人,她当年初中没毕业就去学武,十七岁就出来闯荡,又混了一个十七年下来,俨然已经是国内最负盛名的女武替之一,甚至在整个亚洲动作电影圈儿也有那么点儿名气,人脉自然不可小觑。
跟肖肃言谈崩之后,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竟单方面对肖肃言进行封杀,他再请其他几个武替,竟也都请不动了!
还是有个武替跟肖肃言私交不错,偷偷告诉他原委,说对方联合了几个同行在圈内施加压力……然后就把他气个倒仰。
事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肖肃言低头,跟对方赔礼道歉,且答应对方一切要求;
第二,改剧本,只要没了动作戏,自然用不到武替;
没的说,肖肃言就是头犟驴,还是脾气不大怎么好的那种,门儿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瞌睡有人送枕头呢,肖肃言正骂娘呢,就看见了网上闹得轰轰烈烈的“约架”帖子,登时就给乐疯了。
不过他好歹也有点谋算,一直憋到胜负已分,这才直奔过来。
秦朗挺同情他的遭遇,可还不至于舍己为人,当即摇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顿了下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工。
肖肃言比了个五,这就是说五月份。
秦朗乐了,抬手往他肩膀上拍了几下,乐呵呵道:“行了,节哀吧。”
五月份,他的剧组刚开工呢,开什么玩笑!
挖墙脚……亲兄弟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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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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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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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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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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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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