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一个人坐在魏南城跟前,嘴巴一张一合说:“虽然只有两秒钟,但这是我的处/女作,第一部嘛,起点不要太高。”
魏南城挑眉看他一眼问:“谁教你的这话?”
“我妈。”何行舟脱口而出。
魏南城了然:“难怪,处/女作这种词不像你这小不点儿能说出来的。”
何行舟拍了他一下:“哎呀你不要打岔!我说到哪来着……哦哦,对了,那我什么时候拍电影啊?”
魏南城挑眼看向乔安逸,“呐,女主角正在为拍摄练习做陶呢,男二号您不也去练练?”
何行舟立刻把脸皱起来,嘟囔道:“做碗嘛,我会呀!”
魏南城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来我这儿还是寒假的时候,这次来就别走了,在这里呆个三两月,学学上釉。”
何行舟一声嚎,大叫道:“偶买噶!原来你还没打消让我和你作伴的想法!”
……
最后,不管何行舟如何抗议,魏南城还是把他拎到了工作室里——
对,这胖小子去的是魏南城的工作室。
乔安逸眼看着他进门,别提多羡慕了。
等魏南城出来时,她就提出了抗议:“为什么他能进?我也想去那里做陶……”
魏南城直接说:“你进去太浪费。”
乔安逸道:“说不定我做不好,就是因为没在里面做陶呢!毕竟,里面有您魏大师的气息嘛,一定能影响我飞速进步,一瞬千里!”
魏南城敲了下她的脑袋断了她的想法:“别做梦了!”
抗议没结果,乔安逸继续回到自己的台子前和泥。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乔安逸一开始还能稳住心态,看那碗盏一个一个从自己手里成型——当然都还不够好。但到后来眼瞧天色黑了……夜晚的山上比白天更加寂静,乔安逸却开始慌了,人一慌,手就更没轻重,做出来的碗一个不如一个。
魏南城就坐在她身边,从八点过后他的脸色就不太好。
这两天相处,乔安逸也摸出了他的脾气,这男人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沉默。
此刻他便只是端坐着如一座雕刻精致的雕像,乔安逸每做一只碗最少也要花一个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一个多小时期间,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下的陶泥,脸比外面的夜还黑……
直到后来何行舟在工作室里嚎了一声:“魏南城!我饿了!”魏南城终于动了,乔安逸抬头看了他一眼,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叫。
魏南城没理会何小胖,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乔安逸身后,突然低下身子,从后面包住乔安逸手中正渐渐成型的碗——
男人气息忽然这么近,温热的气息仿佛就扑在她耳边,乔安逸的肚子登时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紧跟着,她耳朵就红了……
下一刻,魏南城的声音冷冷在她耳边响起:“我真是……从来没这样容忍一个人这样对待过我的陶泥。”
乔安逸心头一顿,抬头看到他下巴上的胡渣,耳朵更热了……
魏南城一点一点剥去她的手,他的两只大掌包裹碗盏显得那碗更小了一寸,细腻的陶泥在手指与旋转速度的配合下,碗盏显出一条又一条整齐排列的纹路……
乔安逸不自觉地收紧肩膀,在他胸膛下面小心呼吸。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重复之前跟她说过的要领,“手掌要空出碗盏的位置,指缝距离不变,不要三心二意左顾右盼想着没用的东西,你要时刻想着它,才能让它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乔安逸低着头,盯着碗盏的纹路。
男人偏头问她:“听进去了没?”
她一怔,忙道:“听……听了!”
乔安逸又坐了会儿,碗的形状越完整,她越觉头脑发胀,心跳也跟着开始加速。
某个瞬间她猛地站起身来,把魏南城撞了个踉跄,幸好魏南城反应迅速才没让手里刚刚成型的碗歪了,而退后的时候,却不可避免的甩出了成串的泥——
乔安逸忙道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那个,我来收拾吧!你的衣服——”
魏南城低头看自己的白色T恤沾了一串泥,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别管了,继续做陶。”
乔安逸重新坐下来,痛骂了自己一句“真没用”!
小心抬头看了魏南城一眼,见他没了刚才那凌烈的气势,乔安逸这才笑出来,说:“是你刚才……离我太近了……”
魏南城顿了顿,瞥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何行舟终于忍不住了,从工作室里爬出来,缠住魏南城要晚饭。
乔安逸伸长了脖子看那白色身影去了楼上,下来时,他手里拿了个手机——稀罕,乔安逸知道他是有手机的,不像外面人传的那样与世隔绝,但他不常用手机,电脑倒是会偶尔开一下——他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了句“谢谢”,然后道:“何胖舟,去隔壁那栋房子,阿姨做了饭,你去吃吧!”
何小胖听了,欢呼一声,把围裙扯掉,两条肉腿飞快跑到了门边。
魏南城倒不担心他自己去,一来距离不远,二来山上也没别的外人。
等胖小子走了,乔安逸也流露出渴望,可魏南城往她跟前一坐,说:“听说过有种说法吗?艺术家和作家在创作时喜欢饿肚子,听说这样灵感会更丰富,注意力也更集中,所谓温饱思□□,你现在最不适合吃饱饭。”
乔安逸忙摇头:“这哪儿的道理,我怎么没听说过?”
魏南城理所当然道:“我的道理。”
乔安逸:……
他坐下来,拖着下巴说:“别怕,我陪着你,挨饿而已。”
魏南城再次恢复“雕塑模式”,只是这次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乔安逸的手上,而是一双明眸盯住了乔安逸的脸。乔安逸一开始被这么看,还冲他“嘿嘿”一笑,后来没得到魏南城就回应,她就只好眼观手中泥,心思一点不敢飘,生怕飘出去了就收不回来……m.χIùmЬ.CǒM
魏南城看女孩儿终于坐定,闷闷笑了一下,暗暗庆幸这也算是找到了整治她的办法了。
这丫头,看来用硬招不行,得用软的……
乔安逸这高度紧张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一个小时,终于有只碗渐渐在她手中成型。
头顶的白光映照下,陶泥泛着白光,不是泥,倒似是白玉。
她越到最后越是小心翼翼,因为不用学脱模,所以碗盏成型后,乔安逸就慢慢停下来,喘了口气,抬头再看男人,对上了他的黑眸。
同时,魏南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眼那碗,笑说:“可以,强了点儿,看来饥饿确实能让人更好的集中精力。”
乔安逸心说,别说的好像是饥饿的功劳,这全是您魏仙人炽热(?)的目光起了作用啊……
她仍有些不敢看他,搓搓手说:“那这个能过关了吗?”
魏南城点点头:“还行,你再做个吧,要是能跟这个一样好,今天就算过关了。”
此刻,已经九点多了,何行舟吃完饭回来了,吃得满嘴油脸,一脸饱腹之后的幸福。
何行舟看乔安逸还在做,哈哈嘲笑她:“这么笨!都一天了还没做好一个!”
魏南城拦住他,说:“吃饱喝足了就继续做陶,不想做就滚去楼上睡觉。”
何行舟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大胖,闹着说给大胖带了个鸡腿,可是大胖去哪儿了呢?
猫养野了,平时常在外面跑,几时回家还真不确定。
魏南城让他把鸡腿放在餐厅,等猫回来了,他拿给猫吃,何行舟照做之后,就上楼看电视了。
乔安逸一听到“鸡腿”两个字,险些肚子又叫起来,她忍了忍,只当没看到何行舟,在魏南城的督促下,又开始重复拉胚的动作。
这一次她突然摸到了一点门道,纹路整齐的碗盏没一会儿就在她手底呈现——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如果说刚才魏南城是为了鼓励她,那么这一次他是真的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魏南城道:“行了,去洗手吧。”
乔安逸几乎热泪盈眶,生来二十多年,头一回这么有成就感。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乔安逸刚一伸胳膊,就听到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在响,洗过手回屋找毛巾,魏南城从厨房出来,对她说:“中午剩了些肉粥,我热一下,要不要来一碗?”
乔安逸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会儿才傻呵呵地说:“可以啊……”
就这样,刚刚清醒的头脑又变得不清不楚,她飘忽忽地走进餐厅,闻到了厨房里传出了肉香……再一看男人在灶前的身影,完了,更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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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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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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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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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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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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