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苏芮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时不时还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等下我会让人把我房间的装饰重新更换,下次我发病的时候,就让佣人把我锁起来,别再像个傻子一样跑过来。你是我弟弟,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苏芮抬起头,习惯性地对待晚辈的态度,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个跟她长得极其相似的弟弟的脸。
“我也不想看到你受伤。”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对方顺势握住。苏芮看见弟弟侧过头在她受伤的掌心轻轻落下一吻,那双跟她几乎相同的冰蓝色眼睛里,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让她不禁一愣。待她细看,又像是错觉,性格内敛乖巧的弟弟依旧是无害的模样。
苏芮暗自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神经质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十分依赖她的弟弟,会跟她记忆中某个人相似呢?
晚餐,忙碌了一天的老梅森先生终于得以回家。
刚一进门,佣人就告诉了他女儿今天惊人的破坏力,让老梅森先生原本就因为疲惫而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
晚餐桌上,只听得见刀叉在餐盘里划过的声响,其余时间一片安静。
吃到一半,老梅森先生忽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刀叉,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的与常人无异的女儿,语重心长道:
“我的那个老友,罗切斯特先生,这几天就会到西印度群岛,伯莎,我之前跟你说过,他有个小儿子,年龄跟你差不多大,至今还没有结婚。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虽然他没有继承权,也没有什么财产,但我答应了罗切斯特先生,会给你三万镑的嫁妆,让你们将来结婚之后不愁吃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埃里克插了一嘴,把老梅森先生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m.χIùmЬ.CǒM
面对这一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父亲,埃里克没有什么好感。老梅森先生刚刚的话,更是败坏了作为父亲在埃里克心目当中最后的形象。
“对方知道伯莎的情况吗?没有财产继承权,你能保证他会真心的对待伯莎而不是借机骗她的财产吗?但凡你是个父亲,就不该做这种出卖女儿的行径!”埃里克死死捏住手里的酒杯,如同被酒精擦拭过的清亮眸子,一点火星就迅速点燃。
“放肆!”老梅森先生把桌子拍的砰的一响,碗碟振动出声,哗啦一片,吓的旁边的佣人退避三舍。
被一向顺服的儿子顶撞,老梅森
气不打一处来,提高音量怒吼:
“你知道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姐姐遗传了你妈妈的病,发起疯来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只有把她嫁出去,以后你才能安生一些,她也能有个人贴心的照顾。对方不知道她的病又能怎样,我给了他们三万磅的财产,足够让他一辈子照顾我的女儿,这是他捡了便宜才对?”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关心,既然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从你这儿得到应有的父爱,那就请您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的冒出来,假装是为了我着想。”
埃里克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食欲,抱着胳膊不客气地继续说道:“伯莎不用结婚,因为不论她生病与否,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照顾她。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她嫁给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人,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趁早放弃这个心思!”
埃里克目眦欲裂,手中的酒杯被他用力捏碎,暗红的葡萄酒瞬间沾湿他手上的绷带,被划破的伤口中,血液渐渐滴落在桌子上。
苏芮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温顺内向的弟弟,这般强硬的跟父亲对抗。老梅森先生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埃里克大骂他不是东西,饭桌上的气氛一度白热化。老梅森先生气急败坏,提前离席,用一个父亲不容侵犯的语气告诉兄妹二人,他的决定毋庸置疑,绝对不会更改。
客厅里恢复安静,佣人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苏芮默默端起自己的酒杯,将最后一口葡萄酒饮下,隐没昏暗的灯火当中容颜,并未因为那一道暖光就变得柔和。
自从一个月以前,老梅森先生对苏芮作出这样的安排后,她就另外有了打算。
她是不可能任由别人为自己安排人生的。既然这个父亲靠不住,她就只能靠自己。
晚餐不欢而散,离席之前苏芮叫住了弟弟,两人一起来到她的房间。
“你犯不着跟爸爸动怒,”苏芮取出医药箱,拿着镊子清理扎进埃里克手指上的碎玻璃,旧伤上又添新伤,她都不知道怎么教训这个冲动的弟弟: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麻烦,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你。”埃里克说。
苏芮笑了笑,她家里以前经营药材的营生,也开了不少医馆。像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和“久病床前无夫妻”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了。即便弟弟此时是真心诚意,也难保他日后不会为这个会拖他后腿的姐姐感到厌烦和后悔,从而心生怨怼。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容易被消磨,苏芮不想挑战人性。帮埃里克的手重新换药之后,她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之前让你帮我回英国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埃里克揉了揉鼻梁,起身出门。没过一会儿再次回来,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他把文件递给苏芮,自己则绕到她的身后,跟她同挤在一张沙发上,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那份摊开的文件上。
那是一个月前,苏芮拜托弟弟到英国一家很出名的精神科医院,跟里面的主治大夫要到的一些病历报告。
里面详细记载了精神病院对于精神病人的救治方法,以及从过去到现在,所有救治成功的案例。
苏芮看得十分认真仔细,没有发现身后的埃里克悄悄的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甚至一只胳膊有意无意的搂住她的腰肢。
“看来那些被治好的病人可能不是真的有精神疾病,否则这一套血腥的开颅、冰锥疗法、器官摘除的方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手术台。”苏芮失望的把那一叠资料。扔到桌面上,这才意识到横在她腰上的手臂和那道炙热的喷洒在她颈项的呼吸。
“迪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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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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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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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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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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