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收回视线,用手撑着窗口,毫无起伏的音调,再度询问出同一句话:“杰拉夫,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车夫杰拉夫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笑着道:“我想还得二十分钟,达西先生。”
达西叹了口气,关上窗户,疲倦地靠进柔软的椅靠。漫长的舞会已经消耗掉他所有的热情,他实在不明白,那些年轻人的精力怎么会那样丰沛,整整一个晚上也不觉得疲倦。
而他今晚,显然让那些小姐们感到不愉快,因为他宁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愿意开口邀请她们当中的一个去跳舞。
达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那些满口只有时髦的服装、华丽的首饰,以及无聊且没有营养的八卦的小姐。
一个女人必须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以及现代语言。她的仪表步态、嗓音语调、谈吐表情,都必须具备一种特质。除了这一切之外,她还应该有点真才实学,多读些书,增长聪明才智。
这才是他心中的完美女人。
如果遇到这样的女人,他一定会主动邀请她跳舞。
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马儿不安地嘶鸣,连带着马车也跟着摇晃了几下。
达西拉开车窗,还未等他询问状况,车夫拉杰夫已经向他报告:“达西先生,前面有个晕倒的女人,挡住我们的去路。”
晕倒的女人?这又是什么新花招?
达西有些郁闷,自从他的身份在伦敦不是一个秘密之后,每天总有人想出五花八门的方法,意图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他的衬衫上还有一个显眼的口红印,就是在舞会上,某个不小心跌到他怀里的小姐,“不小心”蹭在他身上的。m.χIùmЬ.CǒM
“绕过去。”达西冷冷地说。
“恐怕不行,路太窄了。”
“……”达西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走到那个晕倒在路中央的女人身边。
对方看上去十分凄惨,瘦弱的身体仅有一件单薄的衣裙保暖,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污迹。淡金色的长发披散,遮住了她的面容,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脚,冻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上面满是水泡和伤痕。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
“小姐,小姐?”达西蹲下来,喊了几声,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推了两下,触手温度滚烫,很显然是在发高烧。
“达西先生,要不我们换一条路走吧。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肯定是附近那个贫民区的居民,这么晚还在大街上,说不定是个妓……”
“够了,杰拉夫,把车上的毯子拿给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总不能看着她冻死在这里。”
苏芮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她又有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身处汹涌的浪尖上,被拍得不停地晃。耳边有个空灵的声音在说话,说了什么,她根本记不住。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段连贯的记忆都没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苏芮费力地抬起手,在空气中一通乱抓,最终抓住了什么,紧紧攥住,不肯松开。
“哎呀,达西先生,她抓住了你的衣服……”耳边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尖锐刺耳。
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没事……脱掉……她就交给你了,等她醒来,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
苏芮听得模模糊糊,只是本能的把她抓住的东西拖到怀中,紧紧抱住。
不知睡了多久,苏芮艰难地睁开眼睛,光线刺眼,她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连手指都沉甸甸的抬不起来。视线模糊,眼前有个晃动的人影,正在给她擦汗。
“小姐,你终于醒啦?”一个雀跃的女声传入耳中,说着奇怪的语言,但是苏芮又能听得懂。
视线慢慢聚焦,眼前是一个头发卷曲,有点朝天鼻的厚嘴唇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完全陌生的面孔,让苏芮立马生出戒备。
“你是谁?”苏芮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办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原来你是个哑巴啊。”小姑娘有些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你长得这么漂亮,居然不会说话。”
“……”苏芮放弃了挣扎,她怀疑自己是因为高烧,所以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没等她继续挣扎着比划,小姑娘已经冲了出去。
房间恢复安静,苏芮开始打量周围的装饰,各种浮雕、油画、窗帘、烛台……是很典型的欧式风格。但不知道为什么,苏芮总觉得怪异,好像自己不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而是应该在另外一种更加古色古香,但仔细回想却又十分模糊的环境。
那到底是什么呢?
苏芮想不起来,她只记得自己叫做伊丽莎白·威廉斯,今年十七岁。晕倒之前,她似乎是在街上迷路了,因为走了好久,又冷又饿,然后失去了意识。
苏芮艰难地动了一下,这一动她忽然发现自己怀里居然紧紧抱着一件风衣。黑色,羊绒,质地精良,宽大厚重。
是一件男人的风衣,上面还有好闻的熏香。
她隐约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时听到的声音,似乎是有一位好心的绅士救了她。
“我得好好感谢他才行,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或许我就冻死在大街上了。”苏芮想着。
吱嘎一声。
房门从外面被人拉开,苏芮循声望去,是那个去而复返的厚嘴唇小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穿着黑色的长裙,面无表情的中年妇人。
来人很瘦,略显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盘成发髻。眼睛细长,瞳仁窄小,细眉微微上挑,看着很不好相处。
“我听苏珊说,你是个哑巴?”妇人扬起下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苏芮的脸,落在她怀中的风衣上,略带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我是郊区宅邸的女管家,我姓布鲁斯。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达西先生,我都想要告诉你,不要痴人说梦了,达西夫人的头衔,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达西先生心地善良,愿意让你养好病之后,给你一笔钱,送你离开。这几天,你就好好地在此修养,有什么需要,就告诉苏珊。”
“……”苏芮觉得这个布鲁斯太太简直莫名其妙,摆明了是把她当成狂蜂浪蝶。
可是她根本不认识那位救她的先生,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对他也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她好歹也是读得起女子学校的富家千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呢。
达西夫人的头衔?她才不屑呢。她要让布鲁斯太太亲眼看到,那位达西先生对她爱而不得痛苦万分的画面!
这个想法一出,苏芮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明明不该是这种个性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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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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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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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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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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