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芜家在颍川郡鄢陵县,离定西和天御的家并不远。虽然是乡间,但是青砖黑瓦的院落看去非常别致。蘼芜的父母大概五十几岁,虽然热情地迎接定西,但是失去女儿的哀伤仍旧不经意地在他们的神情里显露。原竞学已经十七岁,面容秀丽,为人乖巧,当听到卫锦年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龄时,不由噘嘴道:“我这个姐夫,真是糊涂虫。”
定西笑道:“这个糊涂虫可是给你买了礼物呢!”说着,让徐天把锦年买给原竞学和蘼芜父母的东西都拿了过来。竞学非常开心,得到养父养母的同意,她说着“谢谢洛姐姐”,便高高兴兴地跑回自己房间拆礼物。而蘼芜的父亲白兴国则略为犹豫地道:“姑娘,你是锦年的好朋友吧,你劝劝他吧,别再等了。”
定西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苦笑道:“叔叔,锦年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么,我能劝得了他?”
蘼芜的母亲李毓秀不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这么固执干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定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兴国道:“说句实话吧,五年了,我们早不报什么希望了,我女儿一辈子不回来,还能让锦年等她一辈子吗?再说他们根本没结婚,这些年,锦年已经做了很多,他没有必要再去折磨自己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徐天突然道:“白小姐也救过我,她这么好,怎么能叫人轻易地忘记?卫先生喜欢等,就让他等吧,如果这么做会让他心里好受点的话。”
李毓秀则道:“小伙子,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锦年还年轻,就这么下去,我们于心何忍。”
白兴国道:“姑娘,我们是把锦年当儿子看,才真心想劝他放弃,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就短短几十年,我女儿已经没了,没必要再把他搭进去。”
定西轻轻叹息了一下,柔声道:“那我回去劝劝他吧,不过我看是没什么效果。”
李毓秀道:“我们有三年没见到锦年了,他现在怎么样?身边有什么合适的姑娘吗?”wWW.ΧìǔΜЬ.CǒΜ
定西苦笑道:“哪有什么合适的姑娘,他心里就只有白小姐,跟别人说不到三句话就能把对方气死。”
白兴国道:“姑娘,我们离得远,锦年父母又都不在了,你和天御多费点心,有什么合适的人,给他介绍介绍,也好了了我们这桩心事。”
定西无奈地道:“好吧。”
从白家出来,已是黄昏,暮色铺洒在寂静的乡间,一片绚丽。原竞学远远地跟了出来,喊道:“洛姐姐,等等我。”
定西笑道:“竞学,有事吗?”
原竞学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我……我想送送你,跟你说说话。”
定西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好啊,你想说什么。”
竞学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道:“这是去年家里扫除的时候,翻出来的蘼芜姐姐的旧照片,你帮我带给姐夫吧,我想他会喜欢的。”
定西看着那张照片,里面的白蘼芜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头长发,眼神里带着女性少有的沉静坚毅。她轻轻抚摸着照片,叹道:“白小姐对锦年是真的好,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送了。”
竞学却默默流下眼泪,道:“要不是为了救我,蘼芜姐姐不会死。”
定西讶异道:“怎么说?”
竞学默默道:“姐夫没跟你说起过么?”
定西摇摇头,道:“他没有详细说过。我想,他大概不愿意想起当时的情景吧。”
竞学默默道:“我当时十二岁,我父母那时正带着我在玉甸旅游。战乱一起,我们被困在那里,叛军攻进来时,我父母被杀死在街上,我吓得大哭,”定西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慢慢讲,不要急。”
竞学道:“然后我遇到了蘼芜姐姐和姐夫,姐姐全身是血,她杀了围着我的几个人,姐夫则背着我,我们躲进了一幢旧楼,却遇到了十几名叛军。姐姐她毫无惧色,镇定的让姐夫带我先走。姐夫不干,蘼芜姐姐就吼他‘你在,会令我分心’。姐夫说蘼芜姐姐从前是那么温柔的对他,从来没有大声对他说过话,这次却声色俱厉。姐夫没办法,他背着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政府军,他竭斯底里地要求他们去救蘼芜姐姐,那时他说‘去救我老婆,我老婆还在里面!’”
说着,竞学已经泪流满面,定西轻轻抱住他,徐天则露出罕见的温柔神色,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竞学继续道:“他们去的时候,楼已经完全塌了,姐夫疯了一样用手去挖那些水泥砖块,弄的满手都是血。我哭着抱住他,我们都坚定的相信姐姐还活着。我们后来守在废墟前等待挖掘的结果——结果,却是没有生还者。不仅如此,里面的尸体都被炸成碎片,经过高温灼烧,连DNA检测都没办法做。所以姐姐才被定为失踪,而不是死亡。那时姐夫发疯似地叫着‘我老婆不会死’,别人过来安慰他,我也抱着他哭,别人说,你不顾自己,也要顾这个小孩吧!姐夫才强忍着悲痛,把我送到颍川,让姐姐的父母收养了我。”
竞学回头看着暮色里白家的院落,道:“姐夫真的很好,这个房子是他给我们盖的,这些年我读书的钱,也是他给的,所以,洛姐姐,”她认真地看着定西,道:“我能理解姐夫的心情,如果换了是我,我也没办法再爱上别人。这世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宁愿孤单一辈子。”
定西不禁悲从中来,她勉强笑道:“蘼芜那么爱锦年,我想,命运也会感动吧。它会赐一个和蘼芜一样好的人给锦年。”
竞学道:“如果命运感动的话,它应该把蘼芜姐姐还给姐夫,而不是让他们阴阳相隔。”
定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竞学拉住她的手,道:“洛姐姐,你答应我,你如果要给姐夫介绍女朋友,请一定介绍一个善良的人给他,不能欺骗他,姐夫太可怜了。”
定西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把竞学抱在怀里,默默地道:“你说的对,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到哪里找一个善良的人介绍给他呢。”
徐天看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向天空,半天赤红的霞光,将大地染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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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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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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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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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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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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