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虽然也在玉甸呆过,但是从来也没机会吃上这么多普通人享用不起的东西。她也是个有点小贪吃的女孩,趁着王劲和白中道说话的功夫,一言不发地只顾吃。白中道看看桌上的菜不够了,于是让顾启凤去加菜。启凤故意在她头上点了一下,道:“你怎么这么能吃,饭都被你吃完了。”
定西撇撇嘴,道:“又没吃你的。”
王劲笑道:“这跟洛小姐没关系,是因为没做我那份吧。”
中道微笑道:“确实。我不知道你要来,现在做还来得及。”又转向定西道:“你不怕胖嘛?”
定西道:“平时根本就吃不饱,这次好不容易离开三天,当然要多吃点。”
王劲讶异道:“怎么会吃不饱?”
中道给她夹了几片松茸放进碗里,道:“她要拍戏,要保持身材的嘛。”
王劲恍然大悟道:“你是简颜吗?我说怎么有些眼熟。”
定西咬着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人用完晚餐,已是八点钟左右,月上山头,皎洁如水。中道提议道:“今夜月色这么好,我们一起去赏月吧。”
王劲道:“好啊,很久没跟你坐而论道了,今晚月色正好。”
中道又柔声对定西说道:“你要不先去休息吧。”
定西微笑道:“我不累,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王劲笑道:“我们是要喝酒谈天的,你也要来吗?”
定西浅笑道:“喝酒吗?好啊。”
中道笑道:“少卿喝酒可是颇有古人之风,要用碗的,你确定要来吗?”
定西轻轻道:“那我少喝几碗行么?”
白中道与王劲相视而笑,随即轻轻拍拍她,道:“外面冷,去换件衣服吧,启凤,等下你带定西来出云台。”
山间月色空明如水,高达二十五米的出云台建在一处泉水旁,登高远望,夜色尽收眼底。台下一片野生梨花林,高原寒凉,有些白色花瓣至今未谢,映着月色,说不出的美丽。
佣人们将桌椅在台上铺开,摆上酒,山果等,点亮几盏昏黄的宫灯,随后退下。只留中道的几名保镖,以及王劲的警卫队在四周警戒。
王劲坐下来,赞叹道:“好美的月色,宁川,你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中道淡淡笑道:“这般宁静的生活,是要靠你这样的军人用血来浇灌的。少卿,我敬你一杯。”
两人将酒倒入陶碗,一饮而尽。
王劲道:“神都最近的形势如何?”
中道答道:“共和派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王劲道:“你估计袁定还能再撑几年?”
“不过五年。”
王劲沉吟道:“但是现在袁定仍旧掌握军事大权,你知道的,驻防各地的军队,大半都是他父亲的旧部,粗略估计在三百万左右。而陛下可用的,不过只有蒙信的三十万御林军,以及我手下的五十万野战军。更何况,我的母亲,和武安君的夫人,俱是袁氏女。王白两家,究竟偏向袁定,还是陛下,并不好说。你如何肯定五年之内,袁定必亡?”
中道笑道:“你觉得民间现在对袁定的风评如何?”
王劲摇摇头,道:“这个人,比起他父亲来差远了。他父亲虽然至死都抱着西方那套民主理论不放,但好歹出发点是为了国家,虽然路走错了。而袁定,我看,他是要自己当皇帝吧。”
中道拿起酒瓶,缓缓倒着,清澈的酒慢慢流进陶碗:“那也就是说,他已经背弃了共和理念,那么他还拿什么来跟帝制派争?他现在虽然有三百万军队,但是,那些人里,一旦内战起来,陛下下诏勤王,你觉得有多少人愿意为他效死力?而陛下这边,起码有你和蒙信的八十万军队誓死效忠。至于白王两家,现在不也在观望么?这种奠定基业的大事,急不来,时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王劲端起陶碗,一饮而尽,道:“十年战争,帝国的龙兴之地瀛洲尽入日耳曼人之手,周边领土多有丧失。我辈军人,实在汗颜。”
中道拍拍他,陪他饮尽碗里的酒,道:“少卿,袁定倒台之后,帝国会重新对外扩张的。我华夏自秦汉以来,以武立国,到了袁定这里,为求自保,龟缩一隅,早已丧尽人心。这一天不远了。”
王劲笑道:“我手里的刀,终究比不过你手中的笔。你为陛下匿名写就的《共和帝制》,实在是重重打击了共和派的气焰。我不明白,三十年前那帮子文人,居然叫嚣要帝国****。可是看看今日的欧洲,已经沦落到什么地步。”
中道说道:“人归根到底,是要被思想所左右的。这二十五年来,皇室之所以屡屡败退,在于没有一种思想能够扭转人们的偏见。当所有人都认为共和是真理的时候,你想要取胜,就要告诉他们,共和不一定是真理。当这种观念被扭转,袁定一派的思想优势就没有了。”
王劲道:“所以我是真心佩服你,五年前你才二十二岁吧,能写出奠定帝国基业的著作,真是了不起。”
中道轻轻叹息道:“为了这本小册子,我付出的太多了。我太急于找到一个能和皇帝直接对话的机会,以至于失去了一生的挚爱。”
王劲拍了拍他,道:“为了将来的帝国霸业,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中道淡淡笑道:“是啊。士人与军人,若是没有为国效死的觉悟,那我们这个民族,就不配存在于世。”
这时,映着月色,顾启凤引着定西缓缓走来。
定西换了一袭烟霞色的纱罗汉服,长发已经烫直,用一根白色绸带轻轻束在身后,她薄施脂粉,轻纱朦胧,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王劲不禁赞叹道:“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定西浅笑道:“高士就有两位,美人就没有。”
中道淡淡笑道:“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
定西在中道身边坐下,倒了满满一碗酒,浅笑道:“白先生,王将军,我来迟了,自罚一杯。”说着便端起碗,中道伸手盖住她的酒碗,道:“这么喝会醉的。”王劲则给她拿了一个青瓷小杯,道:“喝酒赏月只在尽兴,不在器具大小。”
定西则推开小酒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如此月色,我怎么能扫兴呢?”
王劲道:“洛小姐这么豪爽的姑娘,真不多见,我陪饮三碗。”他倒了三碗酒,一饮而尽。
定西有些羞涩地道:“王将军,你真有风度。”
王劲微笑道:“那是当然,我可是比我那位表哥有风度的多。听说他上次骚扰你?”
定西露出不解的眼神,中道给她解释道:“就是赵嘉鸣。少卿的母亲和赵嘉鸣的母亲都是袁氏女,他们算来也算是表兄弟。”
听到赵嘉鸣的名字,定西垂下头,勉强笑了一笑。
王劲道:“看来你真的挺讨厌他的。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会敲打他一下的。”
定西忙道:“不用了,王将军,你们毕竟是亲戚,我一个外人……就不必了。”
王劲道:“好了,我们不谈他了,扫兴。”
定西这才高兴起来,她剥了两枚菱角,先递给白中道:“白先生,”又递给王劲:“王将军。”两人接过,向她道谢。三人边谈天边饮酒,定西望见远处的梨花林,站起来,跑到栏杆那里,笑道:“现在还有梨花吗?好美。”
王劲看着她袅娜的身影,笑道:“宁川,洛小姐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不然今夜就你我二人赏月,多无聊。”
中道淡淡笑道:“是啊。不过这份玲珑剔透,到底是她的本心,还是出于无奈的迎合呢?”
这时定西回过头来,道:“我想去看梨花……”
中道笑道:“明天白天再带你去看吧,现在夜了,荒郊野外,可能有蛇。”
定西变了脸色,忙跑回来,惊恐地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会也有那个……”
王劲笑道:“你别听宁川瞎扯,这是我的辖区,我知道。这附近哪有蛇。”www.xiumb.com
定西气地轻轻捶了白中道一下,道:“你讨厌,我最怕蛇了!”
中道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王劲则轻声抚慰道:“女孩子没有不怕蛇的,不过你放心,这附近真没有。”
定西噘嘴道:“白先生,没想到你也这么坏。我是一想到这个字,就毛骨悚然了。”
中道淡淡笑道:“这么娇气,怎么去扮演天授女皇啊?那可是个狠角色。”
定西道:“那不一样的,人总有弱点的嘛!”
王劲道:“剧情拍到哪里了?能不能给剧透一下?”
定西道:“我来之前,刚拍了天授女皇与大将军和御林军统领分别幽会的两场。”
中道说道:“历史上天授还是公主的时候,分别与这二人暗通款曲,据说她用琵琶给前者弹奏《破阵子》,用古筝给后者弹奏《满江红》,你们剧组是怎么拍的?”
定西笑道:“按照历史来拍喽。这两首曲子都是我自己弹的,我不分昼夜整整练习了一个月才勉强练会。”
中道笑道:“这又是在过分谦虚吗?”
定西露出娇美的笑颜,脸颊微红,已有些醉意,道:“你听一下就知道啦!”她转向顾启凤道:“顾先生,把琵琶给我拿来好吗?”
顾启凤拎着两只素雅的布袋子走过来,中道问道:“怎么,把琵琶和古筝都带来了吗?”
定西把琵琶拿出来,道:“是啊,我想让你开心嘛。”
中道把另一只袋子里的古筝也拿出来,伸手拨弄了几下,道:“你这么有心,我陪你合奏一曲好了。”
定西讶异地道:“白先生,你也会弹古筝么?”
王劲笑道:“儒家六艺,宁川身为太学教授,可不要全都掌握么。”
中道拨弄着琴弦,适应了之后,道:“先弹哪一首?”
定西想了想,有些羞涩地道:“先《破阵子》吧,简单点,我怕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王劲站起来,道:“音乐我是不会的了,不过舞刀弄剑一下,倒还可以。”
他向卫队示意了一下,一名士兵捧着一把长约四尺左右的将军佩刀走过来,刀身狭长,饰有错金涡纹和流云图案。王劲接过刀,缓缓抽出来,刀光冷冽,声音苍凉。
顾启凤赞道:“好刀!”
中道笑道:“这是先帝钦赐的长刀,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说着,他向定西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定西轻拨出几个前奏音符,两人一弹琵琶,一弹古筝,合奏起《破阵子》来。
王劲手持长刀,伴着激昂清越的乐声,在月色下舞起刀来。他原本就眼神锋利,此刻持刀在手,更是杀气顿显,藏都藏不住。定西看着他凌厉如刀的眼神,不由暗暗心惊,同时又暗暗赞叹。
王劲边舞边朗声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中道淡淡笑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等到白发生。”
他修长的手指一转,调声已变为《满江红》,定西忙跟着变。《满江红》比之《破阵子》,更显苍凉,王劲放缓了刀势,悠悠诵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定西看他身上的杀气突然敛去,变为悲凉,不由心里发酸。中道却在此时加快了节奏,定西毕竟是临时抱佛脚练习的,远不如他收放自如,于是开始手忙脚乱地叫道:“白先生,太快了,我跟不上你了……”
中道轻笑出声,故意越弹越快,定西终于乱了节奏。她气的撅起小嘴,走到白中道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古筝上一阵乱抓,乐声变的杂乱无章,这场月色下的弹奏得以告终。
定西已经有些醉意,她借着酒劲,捶打着白中道,道:“白先生,你真讨厌,故意让我出丑!”
中道抓住她纤细的手腕,道:“你自己学艺不精,倒来怪我。”
王劲将刀收起,交给士兵拿走,走过来道:“今夜真的很痛快。有明月,有美人,有挚友。”
中道微笑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王劲拍拍白中道的肩,道:“我先告辞了,明天有时间我们再聚。”
定西微笑道:“王将军,再见。”
王劲如初见时那样,拿起她的一只手,轻吻了一下,带着卫队离开。
中道看着他离去,又看向定西,她双颊嫣红,眉目含笑,映着月色,明艳无比。中道怜爱地拍拍她的头,道:“还是醉了。”
定西笑道:“我才不要做煞风景的人,醉了就醉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中道轻轻扶住她,道:“好了,回去休息吧。”定西站起来,却头重脚轻,栽到他怀里。中道无奈地道:“你这个姑娘,你应该庆幸我们都是君子,下次再不许这样了。”然而定西已经微微撅起小嘴,睡过去了。
中道抱起她,慢慢走下出云台。定西在他怀里呢喃道:“换了跟别人,我才不会喝这么多酒。白先生,你今夜开心么?”
中道淡淡笑道:“开心。”
定西浅笑着,柔声道:“你开心就好。”她用手轻抱住白中道,依偎在他怀里甜甜睡去。
中道将她抱回明月楼,安置在一间可以看见梨花林的房间里。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她肤白胜雪,泛着酒醉的桃红。中道将她放在床上,怜惜地擦了擦她额前的一层薄汗,解开她发上的丝带,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他在门外吩咐道:“明天早上不要叫她了,让她好好休息。”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定西微微笑着,咕哝道:“君子如玉,谦善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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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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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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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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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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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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