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不顾众人劝说,去而复返,吴邪一直觉得自己曾在七星鲁王宫里放弃过七月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从温泉山洞的裂缝中前行,他再一次回到那条岔路口,看到眼前巨大的山底裂谷只能感慨命运弄人。
所有的怪鸟都消失不见,裂谷中除了他踩在谷底碎石上的脚步声外,死一般的寂静。
他爬过有如丘陵般高低起伏的巨石,一路艰难地往前寻找。
很快,地上开始出现了尸体,是那种长个人脸一样的怪鸟的尸体。那些曾在空中盘旋嘶鸣的怪物们此刻就像怪诞小说里的诡异道具一样,被遗弃在谷底。
沿着人面鸟的尸骸一路前行,地上的鸟尸越来越多,都是被刀劈斩而死的,沿着血迹走到尽头,在吴邪眼前出现的是一座由人面鸟的尸骸堆成的山坡。
这已经是把这些怪鸟足以杀绝种的可怕数量。
最终,吴邪在青铜门前找到了已经变成血人的七月。
她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青铜门边,晕死了过去。
手边落着的长刀,刀刃上全是豁口,上面还连着人面鸟的血肉残渣,光看着吴邪就能想象七月经历了什么。
此时的七月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美艳和灵动,她把自己团在了一起,像个孩子般无助。
吴邪上前把七月抱了起来,只觉得心疼。
七月的体重出乎意料的轻,就算是吴邪没怎么锻炼过的身手,也能很轻易地把她抱得稳稳的。
就这样,他带着她离开了长白山。
到医院的第二天,七月就苏醒了。
吴邪看到穿着病服的七月坐在病床前,正看着窗外发呆。
那种明明是看着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走不进她心里的眼神,莫名地让他想起了小哥。
医生过来复查,七月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大事。
没两天,七月就办理出院,准备离开。
因为三叔还需要吴邪他的照顾,吴邪只能跟七月告别。
看着好像已经恢复过来的七月,他总觉得很不放心。
身上的伤好了,心上的呢?
“这是我在杭州的地址,是个古董铺子,叫吴山居。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西湖边的风景还不错,吃的玩到就在附近,方便的很,没事的话,你可以去看看。要不,你也可以去北京,离着也近些,胖子那家伙在潘家园住。我等会给他打电话,在山上那会他不老喊着要你过去玩,你正也正好能散散心。”
“好,有机会我都会去。”七月应承了下来,很小心的把他给的地址收好。
这跟吴邪的预想有些不一样,他没想过七月这么配合,一时间反而愣了下。
还没说话就听七月问他,“吴邪,你是怕我会回去吧。”
回哪里,七月没有说,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是哪。
吴邪虽然不清楚她和小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被遗弃在青铜门外的身影。他总觉得自己把七月带出雪山时,不小心也带出了长白山的冰雪。
那冰雪覆盖在七月的心上,再也无法融化。
“七月,我……”
“吴邪,我没有那么傻。放心,吴山居、潘家园有机会我以后都会去的。”
“那你现在呢?”
七月迟疑了会,看了看吴邪,最终还是说道,“我有告诉过你我的真名吗?”
吴邪摇头。
“我叫姬寒,西岐人氏,生于三千年前。”
“你……”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我存在过的痕迹,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史书记载,周穆王驾八骏西巡,行程三万五千里,会见西王母。”
“……”
“而我,最后的记忆,停在了昆仑丘,西王母国前。”
“你是……”
“有一点,张起灵没有说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而我,也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死,现在又为什么活。”
“你是周……”
“我是大周王女,那位西巡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周天子的女儿。”
“那七星鲁王宫里那具血尸……”
“它是我的父亲,穆天子。”
七月的话给吴邪带来的混乱和冲击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也是从那天之后,七月从吴邪的生活里消失了。
无论是杭州、北京、或者长沙,七月都没有出现。
胖子偶尔会问起七月,三叔,阿宁甚至还有其他的人都从吴邪这里旁敲侧击过七月的下落。
但吴邪深知,七月的身份太过特殊,说不得。
吴三省醒来后,在吴邪的逼问下,给他讲述了二十年前在西沙发生的事情。
随着了解的事实越多,很多事情都慢慢变得明朗起来。这时吴邪发现,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在寻找同一样东西:长生。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历史更替,社会制度,生活方式。然而未曾改变的是,永远会有人想要寻求永生,他们花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甚至不惜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可吴邪,却想起了在鲁王宫内初见七月时,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在问众人,“这就是长生?”
那句话字字带血,悲凉而绝望。
当时的他不明白,而现在的他却不想明白。
吴邪一直留在吉林陪他三叔在医院养伤,期间,他突然收到一个包裹,原本他还没有太在意,等签字时才发现寄件人竟然是张起灵。
那个瞬间,吴邪呆住了,只觉浑身一凉,手都开始发抖。
脑海中闪过张起灵走入到地底青铜门时的情景,和那个被留在青铜门外的背影,他的心里乱成一团,打开包裹后才发下竟然是两卷录像带。
上面的发件日期是四天前。
这么说,张起灵真的出来了?他从那巨门里出来,七月,七月知道吗?
从快递官网上查到包裹是从青海格尔木寄出来的,吴邪实在想不出来张起灵去那里做什么,只觉得又是烦躁又是好奇。
录像带里的内容简直不可思议,竟然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霍玲对着镜子不断梳头的诡异画面。更诡异的是,据吴三省判断,她跟张起灵一样也没有变老。
回到杭州后,吴邪一度想要联系七月告诉她关于小哥的消息,但又联系不上。胖子做生意经过杭州,两人还没叙旧,在铺子里看到前来寻找吴邪的阿宁。
阿宁手里也有两盘录像带,录像带里的画面让吴邪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他在录像带里看见了自己在一座古宅里爬行。
这个画面让吴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曾经摆脱掉的,一切匪夷所思的谜团,再一次笼罩了过来。那种他以为已经放下的对所有事情背后真相的执念,再一次困住了他。
在胖子的提示下,吴邪打开了录像带本身,在里面找到了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一个格尔木市的地址,还有一把钥匙。
这两样东西仿若是来自地狱的邀请函,引诱着吴邪孤身一人飞到格尔木。
便签上的地址是一个60年代的解放军疗养院,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吴邪左右看了看,整条街道只剩下他一个人,一片漆黑。若是以前的他绝对干不出这种夜探鬼屋的蠢事,但现在,经历过前几次下墓后,吴邪自认身手胆量都长进了不少,连半夜下墓都去过了,一栋老房子又怎么会害怕。
进入疗养院后,吴邪在钥匙所指的房间里找到了陈文锦的笔记,也遇到了跟西沙海底墓底一样的怪物,已经变成禁婆的霍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消失在长白山青铜门后的张起灵再次出现救下了吴邪。
在那个瞬间,吴邪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有着一堆问题想问却发现堵在嘴里说不出话来。
看到张起灵后,吴邪发现他和几个月消失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张起灵确认禁婆被关在铁门后,做了个小声的动作,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吴邪脑子一下子就充血了,想爆粗口,又实在说不出,几乎把自己憋得内伤,他咬咬牙,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你你你……那个时候,不是进那个门了吗?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不知道是根本不想回答,还是想要逃避,只说道,“说来话长。”他的注意力都在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石棺上,棺盖被推开了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
“你出来了……七月知道吗?”
吴邪话说出口的瞬间就感觉到张起灵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他摇摇头并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黑眼镜的男人从巨大的黑色石棺里爬了出来,只见那人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轻声道,“到手。”
就这样,他们几人一路狂奔逃出了疗养院。
吴邪跟着两人跳上接应的车子后,顿时傻眼了,这车里全是人,其中很多人他还认识——全是从云顶天宫里幸存出来的那一批队伍。
坐在车前排的阿宁有些惊讶地看了吴邪一眼,她之所以拿着录像带去杭州找吴邪,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但没想到吴邪表现的一无所知,她只能放弃,自己联系人员组织队伍通过录像带上的线索,一路查到了格尔木疗养院。
吴邪却突然在此地出现,几乎同时和他们找到了那鬼楼,看来吴邪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天真。
两人在车上聊过之后,吴邪才知道小哥和那黑眼镜都是被阿宁的老板明码标价请回来的顾问,因为前几次行动伤亡惨重,所以委派他们负责主要行动,而其他人负责情报和接应。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等车子停下来后,吴邪才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他们离开了市区,一路冲进了戈壁滩内,到达了阿宁他们的临时营地。
此时,吴邪才知道阿宁的队伍正在整装出发,前往‘塔木陀’。
吴邪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才刚刚从陈文锦的笔记里看到了这个地名,怎么一下车,阿宁他们就要出发,去寻找塔木陀呢?
吴邪跟着张起灵进到帐篷,看到了刚才黑眼镜从鬼楼里带出来的东西,是一个青花瓷盘。
随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藏族老太太是当年陈文锦当年的向导,叫定主卓玛。
确认过瓷盘就是她要找的那一只后,定主卓玛表示她可以带着大家找到当年和陈文锦分开时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塔木陀的入口。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唯独吴邪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说实话,前几次下地宫的惊险历程,让他压根不想去那种狗屁地方,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答案。
可见到张起灵后,小哥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开口就让他回去。
这让吴邪异常恼火,在云顶天宫里,他的所见所闻依然都是谜团,张起灵在那里做了什么,他所看到的恐怖景象又是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七月那个绝望的背影一直让他无法释怀,但眼前的张起灵似乎完全不想跟他谈这些事,更没有提起过七月的名字。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一旁的黑眼镜笑眯眯地拍了拍吴邪。
“这里有巴士,三个小时就到城里了,一路顺风。”
吴邪走出帐篷,帐篷外人来人来,准备工作热火朝天,唯独他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可黑眼镜说的并没有错,阿宁的队伍要出发了,他的出现本就是一个意外,根本没有必要为他准备什么,本就应该自己回去。
他站在路边,心头犹豫不定,吴邪骨子里对真相的执著让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就在这个时候,回城的大巴从远处驶来,缓缓停靠在营地不远处,这个地方是格尔木市区到柴达木盆地的必经之地,所以每天都会有巴士从这里经过。
巴士上的人不多,从上面下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去市区采买的村民,零星几个背着硕大的背包和装备,一看就知道是来戈壁滩探险的驴友。
“做事情要主动。”
吴邪的耳边突然响起他爷爷说过的话,想着这次在疗养院的精力,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跟阿宁同行。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巴士上走了下来,站在马路对面。
她头上裹着白色的丝巾,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裙,身上背着一个看上去就装不下什么东西的背包,戈壁滩的风吹起了丝巾,让吴邪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吴邪认得那个背影,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背影,“七月!”
吴邪想要冲过去,可巴士已经再次开动,他等到车离开后,却发现刚才站在原地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吴邪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爆炸,连话也说不利索,直接冲回阿宁的营地,把正在收拾装备的闷油瓶从帐篷里拉出来,一路往大巴停靠站跑去,“小……小哥,七月,是七月。小哥,我刚刚看到七月了!”
此时巴士站台前空无一人,张起灵看着他,沉默着并不说话。
吴邪向他解释,话却越说越磕巴,只能拉起身前经过的人问,“你有没有看见刚才从大巴上走下来的人,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一头长发,穿着白色裙子,披着头巾,看不清脸,但特别漂亮。”Χiυmъ.cοΜ
那人摇摇头,“没看到。”
吴邪不想放弃,继续拉着张起灵找遍了整片区域,却怎么也找不到七月来过的痕迹,就好像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吴邪跟着阿宁的队伍一起离开了营地,坐上了前往寻找塔木陀的车队中。
车队驶入戈壁滩后,一望无际天地尽头的感觉让人有种强烈的被遗弃感。
吴邪心里有事,总是忍不住回想着那个人影从大巴车上走下来的画面。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七月的气质太过特别,就算看不到脸,他也能把七月认出来。
吴邪几度想跟张起灵解释,可是不知为何,无论他怎么问,小哥也绝口不提他和七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心中的郁闷无人可以诉说,吴邪只能跟同车的高加索人聊天,转移注意力。
高加索人告诉他,塔木陀应该叫做塔尔木斯多,意思是雨中的鬼城,陈文锦他们寻找的就是这个传说中的西王母国。
他们这一队人,实际上就是去寻找西王母国的遗存。
吴邪心头一跳,想起七月在吉林跟他们告别时的话,她曾经跟他说过。
周穆王驾八骏西巡,行程三万五千里,会见西王母。
这一回,他终于可以确定,不是他的错觉,七月真的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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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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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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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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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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