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山上驻扎的军队以及强大的火力防线,让陈皮阿四不得不选择通过小圣山下的陪葬陵内互相联通的地道进入东夏皇陵。
这是一场十赌九输的赌博。
没有谁能肯定小圣山下会有陪葬陵,而且就算真的有,是否跟地下皇陵相连也是一个未知数。
这里站在雪山上的每个人都是一个赌徒,他们一路走来历经千难万险,沉没成本太大,以至于谁也不愿意就此认输,最后在随时可能会崩塌的雪山上决定用□□定向爆破,炸开冰层好像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这个想法不亚于自杀,但有时候认输比死更让人无法接受。
向导顺子不理解,他的父亲在雪山已经消失了十年,十年后遇上吴邪他们后,他才想去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父亲的过去。
这样的人,活着比认输重要的多,所以他试图阻止,却被陈皮阿四的伙计郎风一镐子敲晕了过去。
郎风看了眼七月,七月摆了摆手,表示不发表任何意见。她不理解活人会为死物冒生命危险的想法,但现代的生活已经让她学会尊重,尊重他人的决定,哪怕是找死的决定。
当然,这一切是在她确定就算发生雪崩,她和张起灵也不会有危险的前提下,看别人作死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
重要的是,七月现在只在乎张起灵。
之前发生的事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总觉得张起灵有些不太对劲。
时间倒回到半日前。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爬山,每个人的体力消耗都到达了极限,爬坡不同于走路,在顺利登上雪坡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地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白气。环顾四周,只有七月和张起灵还站着。
对七月这种修行内家功法的特殊体质而言,体能上的消耗远远比不过她时时刻刻压抑大脑里那附骨之疽一般的痛楚来的疲惫。
张起灵跟她不同,他就是强大,是在苛刻到近乎可怕的体能训练和环境压迫下才会拥有的纯粹的强大。
他们登上雪坡时,天色渐晚,夕阳照在三圣山的山顶上,山体巍峨,神圣而缥缈。
张起灵站在人群远处,朝着远处的三圣雪山,跪了下来,十分恭敬的低下头,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七月看着他,有种他下一秒就要离开的错觉。
“张起灵。”七月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透,干净地就像这长白山上的雪。
凡人该有的欲望在他身上变得越来越淡,那些曾因七月的出现而掀起的波澜仿佛再一次变得平静如水。
那一刻,七月心慌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什么历史长河,什么千年时差都比不过眼前这几步的距离,她走不进,也找不到他的心。
七月把手放在身后,不让他看见自己在发抖,“张起灵,你答应过我,会给我买糖的。”
他没有回答。
好在张起灵身上那种离尘脱俗的气息很快淡去,这让七月的心慌慢慢平静下来,但从这件事之后,她再也没有让张起灵离开过她的视线。
郎风按下□□后,平整的雪面瞬间开裂,大片大片的雪块像瀑布一样向坡下倾泻而去,露出了一片浑浊,凹凸不平的白色冰雪混合层。
可幸运并没有维持多久,雪坡上,逐渐出现了一条不起眼的黑色裂缝正缓缓爆裂,无数细小的裂缝在雪层上蔓延。
眼看着雪崩马上就要来了。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飞快地躲在突起的山岩下,足以避开雪流的冲击,只有吴邪落在了最后。
他双脚发抖地站在冰面上,眼看就差两步之遥时,吴邪脚下打滑,整个人滑了出去,绳子瞬间绷紧,胖子被他几乎从石头上面被拽了下去。
众人赶紧上前帮忙拉着绳子,想要把吴邪扯上来,就在这时,只看见他用登山镐往冰面上一敲,七月耳边响起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响,刹那间,白色的雪雾一下子在空中炸开,所有人都被白色笼罩,失去了视野。
七月感觉到身边的张起灵身形微动,以为他想要下去救人。电光火石之间,七月摁住他的手,只见她飞身跃下,整个身体消失在雪雾里。
此时的吴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巨大的冲力撞击着他,无数冰冷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一瞬间,鼻子、嘴巴里全是雪沫的味道。他像个陀螺一样,被冲击而下的雪不断旋转着,吴邪觉得自己要晕了过去,手腕失去力量,登山镐脱手,整个人眼看就要失控。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
那是一只女生的手,柔软细滑,却充满了力量。
“吴邪,屏住呼吸,交给我。”七月的声音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清晰的传到他的耳边,吴邪只觉得手上、腰上同时传来一股往上的力量,他的身体迅速离开雪流,眼前一亮,探出了雪流的表面。
他看见,七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倒挂在山岩外侧,任由雪流从她身上冲刷而下,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吴邪,山岩下胖子和郎风扯着绳子,合力把吴邪拉了出来。
只见七月松开腰上的登山扣,整个人一跃而下,像一只鸟一样搂住吴邪的腰,带着他逆着雪流,几步腾空,飞回到岩石之下。
此时脚下的山谷已经被白雾笼罩,几个人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胖子拍了拍吴邪,“你这小子算是命大。”又转身看着七月,对她交口称赞,“小七月,胖子我心服口服,你这朋友我认了。”
七月笑了笑,“好,那我记着了。”
吴邪也靠了过来,他还没彻底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发蒙,竟然还透着几分狗狗似的憨厚和可爱。
“谢谢你,七月。”
看着吴邪郑重其事的道谢,七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xiumb.com
七月走回到张起灵身边,张起灵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七月低头避开了他的注视,把长发散开,抖落发丝间的雪沫,没看见他拿起又放了下去的手。
冰崖下的昆仑胎的影子让众人多了几分信心,想尽办法砸通冰穹后,一个巨大的婴儿形状山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山洞之中,修建了一座横檐飞梁的巨大宫殿,有一部分建筑探出洞口,用木头廊子支撑在峭壁上,犹如悬空的空中楼阁,而大部分的建筑修建在山洞之中,看不到全貌。
几乎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地想进皇陵探一探。
然而现实很残酷,众人的位置开在深渊的正上方,离灵宫所在的胎洞有一百多米的落差和二十多米的横向距离。这样的距离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跨越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陈皮阿四被搀扶着蹲在洞口看了会,意有所指地对众人说道,“我们只需要有个人能顺着这些支撑冰穹的木头廊柱,顺着廊柱爬到山洞的上方,然后用绳子下到外面架空的建筑瓦顶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七月那一身令人惊艳的轻功,自然都听出了陈皮的话中所指。
只是让队伍中唯一一个女生去趟雷。吴邪几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潘子仔细打量了下陈皮指出的路线,觉得他也能完成这样的冒险。
“四阿公,七月体重太轻,那些木头廊柱如果承受不住太大的重量,就算让七月先行过去了,我们走在后面一样会塌。不如由我去探路吧。”
七月并不在意陈皮的算计,拦住潘子,“相比我们现在站着的冰穹,我们的体重对木廊而言只能算是蚂蚁罢了。而且,如果木廊要塌,无论是在山洞里面,还是站在外面,都逃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七月大大方方地站着,任由让郎风和华和尚几人在她腰上绑上蝴蝶扣的绳子。
她看到吴邪一脸担心的模样,安慰道,“放心,就算真的塌了,我也死不了。倒是你想想该怎么保命。”
她回身看了眼张起灵,他的脸终于不再一片淡然,从那上面她读出了担心两个字。
七月笑了起来,“相信我。”
说完整个人往冰井中坠去,下落之时,飞虎爪在她手心飞出绕上一边的木廊,借着绳子的拉力,七月整个人像只燕儿一样,轻巧地站在了廊柱之上。
七月踩了踩脚下的木头试探着脚下的承重力,刚刚施力,木头廊柱立刻发出了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爆裂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张起灵的脸都白了几分。
幸运的是,十几分钟后,廊柱的那种爆裂声终于停住,四周又恢复到了一片平静中,这是受力平衡的表现。她心中大定,整个人就像只猫一样,轻盈地在廊柱上跳跃,身姿曼妙就好像舞蹈一样。很快,她就走到了廊柱尽头的山崖上,下方的一百多米,就是山洞的所在。
洞口的光在这里已经完全发散开了,七月从背后的包中打起几只荧光棒,一只一只往下丢去,随着荧光棒内的化学物质产生反应,光线越来越亮,隐约照亮着整个冰穹。
七月手握绳子飞身跃下,好似古装电影里的仙女一样,缓缓落在了瓦顶之上。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给洞口的众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剩下的人依葫芦画瓢,虽然走得没有七月那么轻松,但还是有惊无险的跟了下来。
七月早早地在下方的灵宫正门处等着众人。她眉头微皱看着这个宫殿,迟迟不愿进去,她看着这个宫殿心底不知为何觉得十分不舒服。
“怎么了?”
难得张起灵主动关心她,可七月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现在的状态很复杂。
如果说在营山村时的疼痛是一股细流,那么现在汇聚在她脑中的可以称得上是滔天洪水,在上次的意识模糊后,她在不断地拉高自己的耐受度,就像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堤坝,堤坝越建越高,她所需要付出的精神力也越来越多。
而同时,她身上的气,也就是她修行的功法是需要靠她的精神力来控制的。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此刻,她的气息在这片空间里不断暴走。
暴走的结果就是,她感觉到那大殿里面存在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那感觉太小太细微,平日里七月也许能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的七月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警告。
“那里面,我感觉不太好。”
这是七月第一次主动提醒,张起灵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了句,“你跟在我后面。”
顿了顿,又说,“以后不要走在前面。”
七月的心怦的一下,“嗯。”
灵殿的殿门前立着一块赑屃无字碑,石碑后是一块巨大的白色玉门,门很大,几乎有三个人高,两人宽。门缝和门轴都给浇了水,冻得犹如一块整体。
玉石石门后没有自来石,用撬杠一卡,两边门轴的冰就爆裂开,众人用凿子把门缝里的冰砸碎,勉强推开了一条缝隙。
张起灵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嘱咐大家小心。他又看了眼七月,七月乖巧地点头,看其他人纷纷掏出防身的东西,她怕自己会不小心伤到人,便把身上的利器都放在胖子的背包里。
这里的大殿似乎用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材料,手电的光照过去都被吸收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那种让七月不适的感觉再度传来。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似乎有着无数双眼睛,让七月如芒刺在背。
她再次开口提醒众人。
只是,她的警告并不能阻拦陈皮阿四他们想要往前探险的步伐。七月只能不断地跟着他们走下去。
随着不断的深入,七月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达到临界值,她不得不把自己交到小哥手中,紧守心神,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张起灵看到七月眉头紧锁,他问七月,“你说的东西在哪里?”
七月紧抿着唇,说了四个字,“无处不在。”
陈皮阿四的人还是有些看轻她,只觉得小姑娘在危言耸听。
等七月再次睁开眼时,只看到一只被烧的通红的人面龟。
看见七月恢复了过来,吴邪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郁气告诉七月,原来他们都被汪臧海摆了一道,这里是一处陷阱,从一开始磁龟的存在就影响着陈皮阿四的罗盘,他们关于龙脉的判断依据全是错的。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假象。
正说话间,突然,不知道从后殿的哪个角落里,传来一连串“咯啦咯啦”的声音,被烧红的石龟被烧到裂开,飘出一股烟来,七月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随着香味一起的,是黑暗中那些东西的瞬间暴动。
七月原本一直在紧守心神,在听吴邪说话时下意识地放松下来,那些东西在她松懈时突然暴动,微弱的力量因庞大的数量而变得异常可怕,这股力量从四面八方同时传递到她的神经中来。
七月脸如金纸,全身发颤,一口鲜血喷在地下。
所有人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与此同时,他们都听到了一种非常轻微的“窸窣“声,这个声音随着黑烟越来越浓变得越来越密集,听得人浑身发痒。
张起灵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背起受伤的七月,一指前面的走廊,“跑,不要回头!不管什么东西掉到你身上,也不要停,一直到出去,快!”
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外跑,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七月说的无处不在并不是在夸张,房顶的所有方向,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无数只脚在头顶摩擦横梁,让人如坐针毡。
张起灵背着七月往走廊外跑去。
“七月,怎么样了?”他小心地躲避着横梁上掉下来的东西,那是一种长得像蜈蚣的节肢昆虫,前后的触须很长,身体细长分成九节,每一节背上都有一个绿点。
是蚰蜒。
这种东西的数量实在太多,几乎避无可避。
“离开,这里。”
七月的状态很不好,毫无防备的冲击让原本已经被控制下来的疼痛再次决堤,七月自身的意识像一只风暴中被困在洪水中央的小船,巨浪不断冲击着她,随时面临覆灭的可能。
船翻了,人还有救。意识覆灭了,七月将会彻底消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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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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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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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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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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